“該回來吃飯了?!蹦赣H和藹可親,召回自己的孩子。孩子看著泥土上的球球點(diǎn)點(diǎn),在他的眼里,一場大戰(zhàn)蓄勢待發(fā)。父親向來嚴(yán)厲,他剛從地里回來,剛剛回到家門口。
孩子并沒有回應(yīng)自己的父親,也沒有搭理自己的母親,他只是看的如癡如醉,這比私塾老先生講的文章還要好聽。
但是這一天似乎不比尋常,父親回來的有些匆忙,還帶來兩個年紀(jì)與自己相仿的孩子。若是往常,父親自然是先放下手中農(nóng)具,然后拍去身上塵土甩甩衣袖,從懷里掏出那根寶貝旱煙咂吧幾口,直到迎來母親的埋怨的眼神。
這一天,父親沒有訓(xùn)斥自己年輕不懂事,李凡從沒有見過父親這般模樣。
李凡昂起頭來,目光迎向那兩個孩子,只是剎那,隨后他又埋下頭去,看著“戰(zhàn)場”上的廝殺,如癡如醉。顯然,這兩個比自己還年輕秀氣的孩子的到來并沒有讓他多么好奇,而眼前這條青綠色的毛毛蟲卻讓李凡舍不得回去。
村子口的楊柳樹下,碧綠的枝條撫著河畔的清泉。一只青蛙跳過了浮萍,眨眼便“撲通”一聲落入了水里。李凡眼前的毛毛蟲似乎戰(zhàn)力殆盡,此刻,螞蟻的大軍鋪天蓋地,似乎正在分食著這偌大的美味。
青柿子夾雜在樹葉里映出斑駁細(xì)影,那點(diǎn)點(diǎn)微光恰正照在李凡稚氣未脫的臉上。他再次抬起頭來,看見紅彤彤的太陽懸在西邊山頭上,遲遲沒有落下。
“凡子,凡子,我可找到你了,原來你在這兒。”李凡頭也不轉(zhuǎn),聞著聲音便知道這是隔壁虎兒的聲音,虎兒天生雄壯,也才十一二歲的年紀(jì),卻也有了牛頭般的身軀,身后林林總總跟著的是一群死黨。
“恩,私塾先生找我了?”李凡沒有抬起頭。眼下那毛毛蟲上下軀體都已布滿黑漆的螞蟻,但它仍然扭動著軀體,似乎想要擺脫困境。
“那倒沒有,可是你爹卻找的私塾先生,他們說了幾句便下了午課?!被⒆用X門,此時仍舊為李凡擔(dān)心呢。
“凡子,不是我說你,你是咱們村子最聰明的一個,你不讀書,以后怎么考取功名,為咱們村子爭光呢?”李凡看了黑子一眼,這個瘦啦吧唧卻又黑啦吧唧的漢子活像個泥鰍,他說的話卻比虎子稍微動了些腦子。
“沒事沒事,我剛才看到我爹回來了?!崩罘蔡羝饦渲?,勾起毛毛蟲往草叢里一甩,扔了木柴便站起身來,往村子里走。
“怎么沒事,你爹恐怕又要打你板子了。”虎子說道,“這怕是今年第4次了吧。”
李凡看著虎子摳著手指頭,呵呵笑出了聲。
“哎,你還笑,你怎么還敢笑。”虎子驚詫不已,卻似乎知道這次又挨不得打了,便“哦”的一聲不再說話。
眾孩子圍著李凡,說說笑笑,把私塾先生講的學(xué)問嘰嘰喳喳學(xué)說了一遍,孩子們呵呵笑笑。
小桑村村口,那木門牌匾上是私塾先生寫的“小桑村”三個大字,紅底青框中襯托著先生不俗的功底。
***
村口,那夕陽西下的去處,將軍身著鎧甲,領(lǐng)著一隊(duì)人馬,卷著漫天的塵土而來。
“吁!”將軍急拉韁繩,雄壯的白馬蹬起前蹄,甩著頭,骨子里仍舊透著桀驁。將軍雄視這個寧靜的村子,據(jù)說被先帝貶為庶民的那個第十子就住在這個村子里。何成不愿意再提起當(dāng)年的舊事,只是此時不得不來到這個村子,請出這個第十子出來坐這天子之位。
“全部下馬!”將軍一聲令下,士兵們皆下馬緊握著韁繩,動作從容,似乎都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老兵,只是站著,都透著股殺氣。
李凡進(jìn)了家門,私塾先生正坐在方桌南邊的椅子上喝茶。
“先生?!崩罘簿瞎饕?,眼前這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便是他的私塾先生,據(jù)說村子里父輩很多人都是他的學(xué)生。
“恩,回來了,來來來,到我這里來?!崩先苏姓惺?,像是尋常人家爺爺招孫子一樣親切。
“是,先生。”李凡覺得不大自然,先生從來沒有給過自己好臉色,整個村子里除了父親,便是先生這般嚴(yán)厲的人,哪怕是隔壁的虎子也被先生的竹板打的不敢抬頭。
“你這孩子啊,從小聰明伶俐,卻又膽識過人,這村子里怕是沒有你怕的人了吧,呵呵?!毕壬еq的李凡,似乎并沒有因?yàn)榻裉鞗]有去私塾而生氣,“只是,也罷,不說了,且讓我再看看你?!?p> 先生撫摸著李凡的青黃秀發(fā),那寫滿滄桑的臉上讓人看不出他是在哭,還是在笑。
李凡倚在老人懷里,覺得這老人挺可憐的。卻不知道,先生這么好的才華怎么蝸居在這么個平凡的村子里。
“我的父親呢,怎么不見他人?”李凡問著。
此時,李世民走了進(jìn)來,卻不見帶回來的那兩個孩子。他滿頭大汗,坐在桌旁倒了一杯茶水便一飲而盡。
“你,你真的要這樣做嗎?”私塾先生看著這個只是喝水的漢子,眼里滿是不決的神色。
“呵呵,哈哈,李氏江山終是危在旦夕,卻沒有想到來的這么快?!敝心耆四闷鹱郎戏胖臒煒?,甩著火石便要咂吧上一口,怎么也沒有皇室子弟的樣子,更像是一個山頭土著。
“我多么希望我的兄弟能夠扛得起這擔(dān)子,卻不曾想他還是那樣的不爭氣。如是讓我種這一輩子的田地,倒是人生樂事了?!?p> 李世民抽起一口旱煙,那煙云飄散開來,將這沉悶的屋子里顯得更加沉悶。他的目光沒有看向私塾先生,也沒有去看先生座前的兒子,卻只是看著門前小院子里那狂吠的大黑狗,以及那煽動翅膀“撲棱棱”甩腿低飛的老母雞。
低矮的圍墻上掛著青曼,院子里的沙土上到處都是母雞走后留下的糞便和羽毛,黑狗也停了下來,它似乎看到了什么,卻又好像是沒有狂吠的勇氣,只是不住的流著哈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