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倏爾絮風狂起,攜著萬千思緒根點深種于心。若非是這樣的一場安排交代他們一步步去完成的話,那又還能是怎么樣呢。若心中的荒原開出斑斕的奇花來,又還能否稱之為荒原?
如此相逢之景,確實讓人汗顏。他竟是弒域四大將領(lǐng)之一——君念。
路之苑回神來,唇線一閉,站直了身子卻并未轉(zhuǎn)身看他:“筆不小心掉了,看來是天意,自己寫吧。”
說罷就走,然被叫?。骸暗鹊?,告訴我你的名字!”
路之苑清冷一撇:“無需知道?!?p> 君念一愣,滿臉茫然。敢情他是得罪這個美女了?
蘇生一行人還皆湊在圍觀人群中等著路之苑,女生過來時,幾人眼神示意便匆匆離了這里。
遠離了那地方眉南梓就忍不住一陣唏噓:“真是萬萬沒想到,到了這個大學竟然還會碰到熟人。我總覺得他好像看上之苑了。”
“哈?”路之苑一臉震驚,忍住想要一掌扇飛眉南梓的沖動,“這種話是能開玩笑的?”
男生打了個哈哈,訕訕一笑:“當然也只猜測,猜測?!?p> “若真是看上了,也只能怪之苑多管閑事?!苯挠拿俺鲆痪洹?p> 女生眉一挑:“還怪我了?”
“這倒沒有?!?p> 蘇生瞪大眼睛,大呼道:“我家之苑可不能被個弒者給搶了!”
張凈重微微搖頭,略有無奈:“算了,這件事還是順其自然吧,日后指不定怎么發(fā)展?!?p> 確實不知會如何發(fā)展,也不想去費神思考會怎么發(fā)展。
因為剛才那一場小插曲,蘇生和路之苑到達宿舍時已經(jīng)較晚,大概她們的舍友早已放好了東西。兩人已在心里做足了算盤,總歸她們在這里也就只有四年時間,這四年還不常居住在宿舍,感情還是不要打得太深的好,以免分離時痛苦不堪,那種梨花帶雨悲情滄桑的場面她們可不想在人間經(jīng)歷。
當蘇生和路之苑打開宿舍房間的臥室門時,揚起一臉應(yīng)有的禮貌笑容的兩人被華麗麗地潑了冷水。宿舍里的另外兩個人正照著鏡子打扮,起初看到她們時抬起頭來,明顯看到微有一愣,然而轉(zhuǎn)瞬便是有意無意的冷漠一撇,實在暗藏玄機。
她們之前是想得太美好了,完全就不是理想類型的室友。雖容貌嬌好,性子卻過于傲慢。
也懶得搭理這倆人,蘇生和路之苑便繼續(xù)說笑著去放各自的行李。她們除了鋪床外沒什么瑣事,很快就弄妥當。
“欸,我想問問——”蘇生和路之苑閑聊良久,其中一個扎著丸子頭的女生舉著鏡子朝她們問道,“你們家里都是做什么的呀?我家是前百強集團公司,今后也好各自補貼補貼。”
蘇生與路之苑對視一眼,心中頓覺對方所想,便想搭出一出戲來。
蘇生看向那女生,輕輕嘆了口氣,作苦惱狀:“我們家也沒什么,之前是開香水公司的,不過最近情況不是很好,收入不容樂觀?!?p> “據(jù)我所知,全國前百強的知名香水公司那么幾家,生意都十分紅火,你不在隊伍內(nèi)么?”
蘇生失落道:“確實尚未擠進?!?p> “那沒事,以后我們還有幾位朋友多來照顧照顧你們家生意?!蓖枳宇^女生笑得眼睛都瞇成了縫兒,和身邊那女生笑得假意逢生。
另一長發(fā)女笑了一會兒,便一臉興趣盎然問路之苑:“哎,你家呢?”
“我家啊?!甭分肺啃忝迹翱刹惶谜f,前幾天我媽還從法國簽完合同回來說要進口上好的香樟給A大多種植幾棵……”
話一出,對面兩個女生齊齊頓了動作,眼睛瞪得老大。
“剛才……沒好好打招呼是我們的不對!”兩個舍友激動得癲到路之苑的身前來,熱情無比地做了自我介紹,丸子頭的叫柳玥,長發(fā)女叫許瑩露。哦,整個過程,柳玥和許瑩露都無視了蘇生的存在。
“今天晚上有超人氣組合SUKE演唱會你知道嗎,我買入場票,大家一起去看怎么樣!”柳玥用滿眼期待的亮眼看著路之苑,直接閃瞎了她的眼睛。
“哦,蘇生,你去么?”路之苑日有所思地看向一直被冷落的蘇生,柳玥和許瑩露也終于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女生粲然一笑,一拍路之苑的肩膀:“我當然都是看你的啦之苑!”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說了?!甭分分匦驴聪騼蓚€舍友,目光卻清淺無比,涼如林中潭水:“我是不喜歡那些嘈雜的地方的,所以演唱會這類的活動不要跟我說。所以,我和我最好的朋友蘇生,就不去了?!?p> “好吧,你這樣說也沒法?!绷h頹然了下語氣,然后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瞪了蘇生一眼。
【二】
自邀請失敗后柳玥和許瑩露也沒再找過她與路之苑說話,閑著無趣,那之后倆人便出了宿舍。很快,五人迎來了正式的大學生活。
正是落花紛飛的季節(jié),蘇生開著結(jié)界練著新招式,靈氣旋落起一片又一片花瓣。
好一幅仙人舞絕畫。陽光正好,春意正濃,這個季節(jié)最適合希琦洱舒卷了毛發(fā)趴在理石坐臺上困覺。蘇生練累了坐下來休息,看著身旁熟睡的黑貓,不禁輕輕一笑。她似乎都沒問問希琦洱仲纖城的前輩們是否過得還好,想到這里不免有點慚愧,打算著待它醒來一定要問個清楚才是。
倏爾,蘇生察覺到一陣輕微的步伐,應(yīng)該是他了。
來人輕輕坐到她身邊,聲音輕柔如風:“看來平常你并沒有偷懶?!?p> “我可不敢偷懶。”蘇生樂呵呵看向江望的俊臉道,“上次希琦洱回去報告時,一定大有贊揚我?!?p> “這么說就是為了滿足下你的虛榮心了?”
話是這么說沒錯……蘇生的臉紅了一紅,沒接上話。江望一陣嗤笑,眼中盡是寵溺與柔光,伸出大手來揉了揉蘇生的頭頂,女生似乎感覺很舒服,便順勢趴在了他的大腿上瞇起覺來。
“阿望?!?p> “嗯?”
“我從前以為你不是個溫柔的人?!?p> “那是你不了解我,你也說了,是從前。所以現(xiàn)在你了解我了嗎?”
“我想應(yīng)該是了??墒悄恪?p> “怎么了?”
“未有給我海誓山盟。”
江望被蘇生給逗樂了。
因他向來不喜歡這些片面性肉麻的話語,說了反而讓人覺得虛假,更何況很多人是山盟海誓后成為了笑話。所以他自然不會給她沒有實質(zhì)的承諾。
“我會用我的行動告訴你?!?p> 這句話,暖暖的照耀了蘇生的心。
說書人妄改離分演戲的人,入戲太真,便索性沉醉不醒。
然,另一邊。
為何這學校這么大,奇葩那么多,老師偏偏要讓她去借書?說什么顏值高才容易說動那個男管理員,哦,這樣子就算了,蘇生還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路之苑怒氣沖沖地抱著一摞書往教學樓趕去,一刻也不想再多耽誤。
這樣一番情景正被遠處石路上的張凈重和眉南梓瞧見,皆是先可憐了她一把,正想著要過去幫忙,卻被女生身后緊跟的人影卡住了。
“喲,那不是君念?我就知道……”眉南梓覺得有好戲可看。
張凈重略微有點為路之苑打抱不平,拍了下男生的肩,皺起好看的眉頭道:“你長得如此干凈俊秀,心卻是要反著來了?”
眉南梓扶額,雖然心里還是有偷樂一下他的夸贊,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把這兩個詞連上因果關(guān)系的……我當然不如你這樣會憐香惜玉,畢竟生生才是我最重要的人嘛,嘿嘿?!?p> 話落,張凈重怔了一怔。
眉南梓毫無察覺,現(xiàn)下只一心觀察著君念的小動作去了。奈何君念遲遲不肯現(xiàn)身,眼看倆人很快就要出了他們的視線范圍,眉南梓心中靈光一閃,施了個法在君念叫跟前扔了個石子。不出所料,男生栽了個狗吃屎。
傳聞君念,戾氣最淺,性子率直,脾氣火爆,神經(jīng)稍有大條,果真是名至實歸。
很好,成功吸引到了路之苑的注意。
女生若不是因為這聲音耳熟,她才不愿意停下來浪費時間??赏^去,卻發(fā)現(xiàn)是君念,瞬間心頭火氣更甚。
“你跟著我做什么?”女生磨著牙板擠出字來。
君念連忙站起身,狼狽的一跤讓他此刻覺得尷尬不已,顏面掃地。
君念抑制心中悲憤,倒抽了口氣:“我不過就是想問你的名字而已,為什么要讓我這么困難?”
路之苑覺得好笑:“我有讓你一直這樣纏著我了?”
好啊,說他自找。那他還就認栽了!
君念大步流星上前,一把抓住路之苑的纖細手臂:“我想知道!”
路之苑兩眼瞪著他,僵持良久。遠處石路上,眉南梓連忙抓住了想要沖上前去的張凈重的后衣領(lǐng)。
路之苑有點呲牙咧嘴的感覺:“放開我。”
該死的這人力氣真不是一般大,骨頭都快要碎了。
“我不欺負女人,特別是你這種瘦骨嶙峋的……”
砰——幾本厚書嘩啦啦砸到了地上。
又是啪一聲響起,君念的左臉印上了緋紅的掌印,火辣辣地燒得疼。
男生不敢置信地瞪著路之苑,似乎還沒回過神來。然而路之苑即刻恢復了清冷的表情,拍了拍手,彎下腰去重新?lián)炱饡?。站直了,雙眸炯然盯著他,緩緩開口:“既然你不欺負我,那便由我先來好了。你聽好了,我叫路之苑,與你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本不想與你撕破臉,可是現(xiàn)在這一切都是你自己找來的,怪不得我了,君——念——”
此時路之苑說完的這段話,簡直又給君念一個當頭棒喝,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諷刺,諷刺,簡直是極大的諷刺。
從看見她到現(xiàn)在腦子里沒一刻不想著她,沒一刻不想著該怎樣才能接近她,卻沒想到他們之間竟是這樣的隔閡。比起天人永隔還要困苦的隔閡。
神君叫他來A大,為的就是這一切?
果然妙極。只可惜,他做了這祭奠品。
“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最好避著走。”
“為何要故意去躲避你?見了你只當空氣就是?!闭f罷,女生揚長而去。
這樣一句簡單的話,從她的口中出來如此傷人。似乎他是中了毒,中了情毒。
【三】
君念知曉了路之苑的身份,自然也一一明白了她身邊的人個個皆有靈氣,如果沒猜錯的話,五大御者都在這里了。要從中作梗,得先找出他們的弱點。
如何尋?尚未可知。
希琦洱從夢里醒來,迷糊睜開眼時竟然看到蘇生趴在江望的腿上睡覺!瞪圓眼睛,十分震驚。這這這!
這可大事不妙!
當初它回到仲纖城,在子軒殿外偶然聽到了一條讓它震驚得差點摔下幾十層階梯的消息。
待江望人界歷練圓滿,法術(shù)達五境,便要登上九重仙帝之位,那時便身負拯救蒼生重任,與幾位帝君共同守護天下。
繼任三百年后,才能結(jié)婚娶帝后。因為作為仙界權(quán)威極大的帝君之一,需有讓眾仙靈信服的強大穩(wěn)定力量才可成家。這三百年時間便是讓他們的五境法術(shù)突破到九境,更甚,可以到達十境最高境界,俯瞰天下。那時要再隨心做什么,旁人也無誹論可言。
但是,生生可愿意等這三百年?這么多年的時間,變數(shù)太多了。
江望睡得淺,很快醒了過來。見女生趴在他大腿上睡得甚香,也不忍心吵醒她,多半這個時候她的舍友也是不在的,于是施了法把人瞬移去了宿舍。
“希琦洱睡好了?”
“嗯?!?p> 江望有點疑惑,此刻的黑貓竟然一臉頹然:“你怎么了?無精打采的樣子?!?p> “江望?!彼粡埛蕡A的臉嚴肅地看著他,他亦嚴肅起神色來。
“你現(xiàn)在的法術(shù)到了幾境?”
“四境。”江望奇怪它為什么突然關(guān)心自己的修煉,不過也沒多想什么。只是希琦洱這么一提,他便想起了自己始終無法突破五境的煩惱。
“我一直無法突破五境,你可知道這是為什么?”
“我并不清楚。”希琦洱搖著腦袋道,“這取決于你自己的心結(jié)?!?p> 江望一愣,“我并不知道我有什么心結(jié)存在。”
“也罷,水靈力可以助你突破五境?!?p> “原來如此,多謝?!?p> “我們之間就無需客氣了?!毕g缓靡馑嫉負u了搖爪,便招呼了聲說要離開回宿舍去了。江望笑應(yīng),目送它遠去。
想問的話,終是沒能問出口。甚至,江望連自己的心結(jié)是什么也不知道,它又怎么能夠無情地捅破這一切說,蘇生是他的結(jié)?要他要放棄蘇生,它做不到;要他舍棄帝君位,它做不到;要他猶豫掙扎,它做不到;要蘇生為他傷心,它亦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