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給鳳姐出主意
這日探春剛從賈母那邊回來，鳳姐兒就親自帶著平兒過來了，她過來倒是不稀奇，剛才在賈母那里，老太太剛交代了她把最近的賬本給探春送過來看看，探春奇怪的是她竟然來的這么快，按她的性子，怎么也得拖個幾天，把賬抹平了才肯送過來。
只是既然已經(jīng)來了，探春也隨遇而安，先把她讓了進(jìn)來，又命人擺了果子和茶，鳳姐兒笑道：‘妹妹不必忙，我不是外人，坐一坐就走?！?p> 探春笑道：“你也太急了些，老太太讓你送賬本子，也沒說什么時候送，你何必這么著急？”
鳳姐兒聽了大發(fā)牢*****是個明白人兒，知道是我一時顧不過來才晚送來賬本，只是那些不明白的只當(dāng)我自己偷偷地做賬，你說氣人不氣人，既然這樣，我索性盡早把它送過來，省的別人說閑話。”
探春聽了大感意外，雖然她確實(shí)是用這些時間來做賬了，但是這是誰說給她的呢，還是只是拿話來炸一炸自己，探春一時摸不透她的主意，所以只是笑道：‘這么說的人可見是沒有良心了，鳳姐姐管這么大個府自然不容易，如今又要忙著建園子的事，自然是一時忙忘了。’
鳳姐兒聽了說到：‘我就說還是三妹妹是個明白人。可惜這府里的人不是各個都明白，他們只覺得如今府里的供應(yīng)一年不如一年了，就當(dāng)是我偷了，卻不知道如今這府里不過剩下一個空架子而已，撐的場面比誰都大，其中的難處又有誰知道呢？就說這一次建園子，這是圣上的恩典，也是沒法兒的事，只是上頭只管下個命令，這一應(yīng)的東西都要銀子，銀子卻從哪里來呢，還不都是我從我那嫁妝里貼補(bǔ)出來的?！?p> 探春聽她抱怨的厲害，猜到這府里雖說大概還不至于像她說的這樣破敗，但大概也是維持艱難了，不然她也不會沖著自己大發(fā)牢騷，只是如今自己是一個未嫁的姑娘，貿(mào)然搭話不合適，只由著她說。
“這次你璉兒哥哥去南邊采辦東西的銀子還都是從我這里搜刮去的，上頭只說東西都要好的，錢倒是出的起才好?！?p> 只是這話探春卻不信，她是什么人，不往自己手下?lián)沏y子就要肉痛了，還肯自己往外拿銀子，大概是她往外頭放的那些銀子因?yàn)楦镆粫r周轉(zhuǎn)不過來只能先收回來，只是這樣一來她必定有許多損失，所以忍不住大發(fā)牢騷。
探春不好一直沉默，只好接話：“姐姐的難處我是知道的，不必跟那些人生氣，他們怎么知道你的艱難呢？”
鳳姐兒聽了這話忍不住感嘆：“三妹妹說的是，你們姐妹也看過賬本了，實(shí)在是府中一年難似一年，就今年這賬，我看就做不平了。”
探春聽到這里才明白她親自過來一趟的用意，原來是府中的賬已經(jīng)做不平了，這也不怪她，如今府中進(jìn)項(xiàng)越來越少，奴大欺主，外面的那些奴才一個個富的流油，里頭的主子卻越來越窮了，外頭的人不知道的，都當(dāng)他們才是正經(jīng)主子呢。本來憑她的本事呢，賬面自然是可以維持的，但今年出了件大事，建省親別院，上一世一個園子建下來，再加上置辦東西，總不下十萬兩銀子，這一世想來也少不了，這么大一筆銀子，除非她肯拿出自己的所有積蓄來平這個賬，否則，怎么都填不了這個窟窿。
上一世她能掩蓋這么久全靠了黛玉帶過來的幾十萬兩銀子救命，才能讓賈府茍延殘喘了十幾年，如今沒有了那些銀子，探春猜賈府過完這個省親就要垮了。
仔細(xì)一想探春有些害怕，不管怎么說這些姐妹都還小，所以賈府若是垮了下來，將來她們都好過不了，所以無論如何賈府還得維持下去，哪怕維持到眾姐妹出府也好，所以這個銀子還得勸著鳳姐兒拿出來。
如今看她的意思是想借自己的手告訴賈母知道，然后讓老太太開口，來填這筆銀子，只是鳳姐兒他們都高估了老太太，探春是知道的，老太太那里雖有銀子，但并不多，根本填不了這個賬，而且老太太的銀子現(xiàn)在還不到拿出來的時候，探春留著還有別的打算。
所以這筆銀子只能讓鳳姐兒出，既然打定了這個主意，那再說話就不是剛才那個說法兒了。
探春略微想了一會兒才假裝驚恐地問道：“鳳姐姐的意思是府里的賬平不了了？”
如今探春已經(jīng)跟著賈母學(xué)過管家了，所以有這么一問也不算稀奇，何況鳳姐兒本來就想借她的口告訴賈母的，不怕她不知道，就怕她揣著明白裝糊涂，如今她既然問出來了，自己也就好搭話了。
所以說道：‘三妹妹看看這本賬就知道了，只這建園子的銀子就已經(jīng)撒出去三萬兩了，你璉兒哥哥去南邊采辦東西好多還沒付賬，只等著年下的銀子送來了才能跟人家結(jié)賬，但相比妹妹也看到了，我們府中的收入一年不比一年，去年總共就收了一萬兩銀子，這可不是沒法補(bǔ)了么？就是我把我的嫁妝全搭進(jìn)去也不夠填這個窟窿啊?！?p> 探春想先聽聽她的打算，所以按兵不動：“已經(jīng)這樣厲害了？鳳姐姐打算怎么辦呢？”
鳳姐兒嘆氣：“還能怎么辦呢？少不得去老太太那里告罪，把南邊的地賣出去把這個賬補(bǔ)平了。想我辛辛苦苦忙一場，到頭來兩頭落不是?！?p> 探春聽她打的是這個主意，一時也不知如何回她，總不能直接告訴她，自己知道她手里貪了不少銀子，所以要她拿出來。
探春只問道：‘姐姐剛才還說府里的進(jìn)項(xiàng)一年比一年少了，如今再賣了這些地和鋪?zhàn)?，這一年是可以支撐過去了，以后可怎么維持呢？’
鳳姐兒以為探春即便是跟著老太太學(xué)了幾天，到底是個孩子，沒想到她考慮的長遠(yuǎn)，看得也精明，竟然有這么一問。
她只好說到：‘三妹妹說的道理我如何不懂得，只是如今的難關(guān)總要先過去，以后只好削減些支撐著過下去了?！?p> 這一來一回探春已經(jīng)轉(zhuǎn)變的主意，她搖頭：“鳳姐姐這個主意不見得好，土地和鋪?zhàn)邮且粋€府里的基業(yè)，若是連這些都開始賣了，一旦開了這個頭，后面就什么也留不住了，想我們這么大一個府，以后若是沒有這些東西支撐著怎么維持呢？何況這些東西是祖宗掙下的基業(yè)，老太太也不見得肯。”
鳳姐兒答道：‘所以我說弄得自己沒臉。只是妹妹看還有什么辦法呢？’
她不過隨口一問，想探春又能給出什么好辦法。
探春笑道：‘鳳姐姐都想不到，我能有什么好辦法?！?p> 鳳姐兒聽她果然如此說，便嘆了口氣：‘所以說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p> 探春假裝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道：“只是鳳姐姐，我想起一件事?！?p> 鳳姐兒見她的神色倒像是有什么主意，便問道：“妹妹想到辦法了？”
探春笑道：“不算是辦法，不過是幫鳳姐姐渡過眼前的難關(guān)。我想鳳姐姐既然到了這一步，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鳳姐兒見她說的吞吞吐吐，便急道：“好妹妹，你有什么主意快告訴我，你不知道，我快要被這件事愁死了?！?p> 探春笑她：“姐姐不要著急。俗話說人要知恩圖報，我看我們府中的幾位大管家家中如今也都有些積蓄，府中正是艱難的時候，鳳姐姐何不去問問他們，實(shí)在不行，就是借也是使得的。鳳姐姐說賣鋪?zhàn)淤u地，這件事從長遠(yuǎn)記，對府中百害而無一利，而且圖惹了老太太擔(dān)心，鳳姐姐不如先私下問過這幾個管家，若是能湊夠自然最好，若是湊不夠也可以再做打算。”
探春的話說的委婉，但是鳳姐兒自然聽出了她的意思，是要自己拿那些養(yǎng)肥了的奴才開刀，其實(shí)她也有心從他們手里搜刮東西，但這些人都是府里的老人，門路比自己都熟，自己不敢貿(mào)然動手，所以這塊肥肉自己一直眼饞卻并未能吃到嘴里，她最怕抓不到狐貍還惹一身騷。
這會兒聽探春提起依然是不放心：“妹妹，你說的我也知道，只是這些奴才最是可恨，平日里巴結(jié)你巴結(jié)的不得了，等到用到他們了，一個個有多遠(yuǎn)躲多遠(yuǎn)，我不愿去招惹他們?！?p> 探春回到：“只是事到如今鳳姐姐說不得要費(fèi)一番力氣了。何況如今所說是鳳姐姐管家，但這些管家的人還沒有見識過鳳姐姐的厲害，倒是可以趁這個機(jī)會讓他們見識見識。說句實(shí)在的話，想必鳳姐姐也知道，這府里的進(jìn)項(xiàng)為何越來越少。”
鳳姐兒本來是覺得這些人手段比自己多，門路也比自己熟，自己又不干凈，所以不敢招惹他們，如今看來倒是期錯一招，應(yīng)該拿出些厲害來讓他們看看，才能真正服氣自己。何況他們在中間這一層克扣少了自己多少銀子，鳳姐兒心中早有不滿。
如今既然打算拿他們開刀，自然要使出全身的本事來，讓他們見見自己的厲害。
心中主意已定，她也不再跟探春兜圈子，直接說道：‘妹妹說的是，我早看不慣他們中飽私囊，這次一定要好好教訓(xùn)他們才是。’
探春連忙符合。
這邊鳳姐兒從探春房中出來，躊躇滿志，一掃連日來的愁緒，滿心想的都是又有銀子可以進(jìn)賬了。
只是平兒在一旁聽著卻聽出些問題來，這位三姑娘是故意攛掇著自己主子招惹那些管家娘子，如今主子正在興頭上，大概忘了這些管家娘子的難纏，所以忍不住勸兩句：“奶奶，三姑娘的主意我看還要再商量，那些管家娘子不是好相與的，你動了她們的東西，只怕她們不肯善了?！?p> 鳳姐兒聽了探春一番話，正想著借這個由頭收拾那些不聽話的人，而且還能得銀子，這會兒自然聽不進(jìn)平兒的勸告，只說到：‘這些人最是可恨，不治一治她們，她們真當(dāng)這府里沒有主子了?！?p> 平兒向來知道她的性子，一旦定了決心的事，再難拉回來，所以如今聽她這話就知道也不必再勸，但是心中卻一直存著擔(dān)心。
探春出的這個主意也是臨時想到的，本來是打算讓鳳姐兒出血，后來轉(zhuǎn)念一想，對她這種把錢看得太重的人來說，讓別人出血，自己掏錢豈不是更愿意去做，所以才出了這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