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菊撫琴,哀怨嘆惋。琴聲穿過門外灑滿銅綠的門環(huán),飄灑在這蕭瑟的街路之上。路上之人稀少,空留下那點點燭火,和那燒黑了的麻繩??耧L(fēng)掃過,那一排排燭火像劉公子的心一樣,瞬間湮滅。
“劉公子呢?”魏文姬第一個發(fā)現(xiàn)劉公子不見了,忙四下找去。
“他一個老爺們,還能自殺啊?”呂布不以為然的說完,琢磨著很有可能,和魏文姬相視一眼,頓覺大事不妙。
眾人連忙四下尋找,蘭菊姑娘雖然嘴上不以為然,卻也帶著丫鬟悄悄從后門離開怡紅樓,沿著河流,四下尋找。
她知道劉公子一定在那,那是二人初遇的地方,留下了太多美好的回憶。那時候她才初落風(fēng)塵,劉公子也不知煙花柳巷為何地。
二人相遇在此,談笑甚歡。他說,他喜歡水一般的女子,悄無聲息,滋養(yǎng)萬物。她說,她喜歡戍邊的漢子,馬革裹尸,為國為民。
時過境遷,劉公子愛上了這個多才多藝的女子,她不似水,而只是個小女人,虛榮、善妒、氣量狹小,有著女人身上所有的缺點,卻有著一顆極善的心。
蘭菊也愛上了這個弱不禁風(fēng)的儒生,他手無縛雞之力,膽小、懦弱、見風(fēng)使舵,卻有著一顆真誠的心。
蘭菊知道劉公子會做什么,兩人曾打趣說過,如果有一天要自尋短見,就找這顆歪脖子樹。
蘭菊來到河邊歪脖樹處,劉公子果然在這。蘭菊輕喚了一聲公子,柳公子充耳不聞,望著這結(jié)冰的河面發(fā)呆。
“你先走吧!”蘭菊打發(fā)走了丫鬟,與劉公子并坐在地上,輕輕地倚在他的身上,也不說話。心道:他沒尋死便好。
良久,劉公子流下兩行熱淚,說道:“我真是個懦夫!繩子都掛在樹上了,我卻怕疼。”
蘭菊明白,這從小嬌生慣養(yǎng)的富家公子不是飛揚跋扈的,便是膽小如鼠的,劉公子膽小在她看來也是沒得,起碼人家沒有欺凌弱小。
想著,蘭菊輕輕的把頭靠在劉公子的肩上安慰道:“公子不是懦弱,而是自愛。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豈可輕生?”
“是??!我這十余載苦讀,算是白讀了,此等事都需要姑娘提醒。”說著,劉公子見天氣寒冷,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蘭菊的身上。
蘭菊哪忍劉公子受涼,連忙擺手拒絕。劉公子推開了她的手,將衣服披在美人的肩頭,輕輕說道:“再讓我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
劉公子說得凄涼,蘭菊也留下兩行熱淚。依偎在劉公子懷中說道:“妾身也是身不由己。再者,公子應(yīng)找個大家閨秀,相夫教子,妾身一介煙花女子,又怎么能配上公子呢?”
蘭菊說完,見劉公子沉默不語,臉頰微紅,輕聲接著說道:”若公子不棄,今日蘭菊便委身公子。待他日若離開怡紅樓,蘭菊愿為一侍妾,終日不離公子左右。”
蘭菊這番話,要是聽在呂布耳中,那是大好不過??蛇@劉公子不是呂布,孔老夫子的門生怎會做這等不負(fù)責(zé)任之事。只見他眉頭輕蹙說道:“你我若是枕邊相伴,必是連理之后。”
“公子說笑了,蘭菊即入風(fēng)塵,早就不是清白之身了。”說著,蘭菊的淚水更充盈了,她從沒想過墮入風(fēng)塵,還有人愿意明媒正娶。
蘭菊說得心塞,劉公子聽得蹙眉。良久,他才說道:“在我眼里,你便是最圣潔的女神,姑娘既對劉某有情,那劉某就是赴湯蹈火,也要用八抬大轎把你娶過門?!?p> 劉公子的一席話,任哪名女子都非常感動。話畢,二人相擁在一起,蘭菊很是主動,一口便吻上劉公子的唇。
“搞定!”呂布和魏文姬早就尋到河邊,見二人相望淚眼就沒有打擾。如今這二人唇齒相交,呂布打了一個響指,心里那個美啊。
魏文姬心里也是高興,雖然還在肉痛那支貼翠玳瑁簪,不過簪子有價情誼無價,魏文姬當(dāng)然樂得做這個大媒。
忽然一陣馬蹄聲傳來,循聲望去,太守劉恢帶著蘭菊的侍女策馬趕來。劉恢一見劉公子就大罵胡鬧,蘭菊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感情這怡紅樓的神秘老板就是劉大人啊!如果這還看不出呂布就罔為現(xiàn)代人了。想著,呂布帶著魏文姬佯裝剛剛尋到此處,走上前跟眾人打招呼。
家丑不可外揚,劉大人只好讓丫鬟送蘭菊回怡紅樓,自己帶著呂布和劉公子等人回到了太守府。
到了太守府已過子夜,劉大人沒說什么,便吩咐眾人散去,回房休息,唯獨留下了呂布。
呂布跟隨劉大人入了內(nèi)堂,本以為這老劉會客套兩句,沒想到人家還沒坐下就埋怨道:“奉先,小侄涉世未深迷戀青樓女子,你怎么也跟著胡鬧呢?”
“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怎么能是胡鬧呢?”說著,呂布自顧自的倒了一杯冷茶,一飲而下之后繼續(xù)說道:“人家蘭菊姑娘對你可以了,都這樣了還沒提你就是怡紅樓的老板,你還想耽誤人家一輩子???”
呂布的話聽得劉恢一陣心緊,好一個呂奉先啊!精的跟猴一樣,居然猜到了我就是怡紅樓的老板。
其實這事也沒什么好瞞的,呂布既然知道了劉恢也不避諱,將自己創(chuàng)立怡紅樓的初衷娓娓道來。
黃巾之亂之后,群寇并起,其中不乏世家大族、朝廷命官。代郡之地,雖劉恢治理有方,卻也出現(xiàn)了不好的苗頭。劉恢恐怕這代郡之地會有人造反,于是修書一封,向劉虞求教。
劉虞安撫塞外胡人是專家,拉攏下級官員及本地世家大族也頗有建樹,但是拿出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將代郡這團(tuán)革命之火扼殺在萌芽中,劉虞也是撓頭,于是求助南郡大士蔡諷。
蔡諷與女婿黃承彥幾經(jīng)商討,都沒有太好的辦法。卻沒想到黃承彥三歲的小女兒阿丑想出了一個法子:
若建一青樓,樓內(nèi)有花魁、藝伎皆才貌雙全。朝廷官吏、世家大族、紅頂商人、風(fēng)雅之士必趨之若鶩,不惜重金,博紅顏一笑。
然花魁、藝伎吹枕邊之風(fēng),曉國之大義,眾人中若有圖入幕者,必順情行事,滿口盡是家國天下。
“你確定這是三歲娃娃的辦法?”呂布聽到這,實在聽不下去了。這不就是把政治教育搬進(jìn)了窯子嗎?這辦法放到現(xiàn)代也是個好點子??!
“正是!”說著劉恢眼中漏出一絲期許,說道:“月英此女,天資聰穎,三歲便讀典籍無數(shù),日后必成大器?!?p> 回想起鮮卑營中的拓跋力微,呂布不禁汗顏。這漢朝的小孩子都太逆天了,若是拓跋力微長大娶了這名喚阿丑的黃月英,那鮮卑人還不分分鐘打入長安???到時別說三國了。中原能有一國便已經(jīng)燒高香了。
當(dāng)然這只是呂布的腦洞太大,阿丑日后所嫁夫婿也并非拓跋力微。呂布了解到劉恢的用意,便對癥下藥道:“這蘭菊對你也算忠心,在怡紅樓也是你找來的?,F(xiàn)在她和想和劉公子好,你有什么可攔著的呢?”
“蘭菊是個好姑娘,我知道虧欠她許多?!眲⒒终f話間嘆息了一聲,繼續(xù)說道:“今王政在高柳又弄了個青枝閣,那青枝姑娘嫵媚動人,甚是會抓男人心思。借由青枝姑娘引薦,王政結(jié)交了大批世族大家,此時若是蘭菊離開了怡紅樓,那么王政那邊的勢力就更大了。
原來這老劉怕這個??!利用窯姐鞏固政治地位,這創(chuàng)意也是沒誰了。呂布若不是收了劉公子那么多銀子,幫到此時也就算了。不過既然他和劉公子開價的時候,劉公子都沒還一句嘴,他決定再幫他一把。
“蘭菊都過氣了,你還沒看出來?”呂布一語道破劉恢的痛處,劉恢也知道蘭菊現(xiàn)在影響力不如青枝,唯有青枝出門訪友,怡紅樓的生意才會紅火幾天。但是聊勝于無,至少劉恢是這么想的。
呂布見劉恢若有所思,伸出三個手指,拋出了一個他拒絕不了的條件:“給我三天,三天之后我讓怡紅樓天天爆滿。到時候你要是再攔著人家劉公子和蘭菊,我就把你這怡紅樓拆了?!?p> “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