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程云驚訝的抬頭道:“大人知我所患何癥?”
“冷熱失調(diào),貧血冷汗,是瘧疾的典型癥狀?!崩钽逑肓讼肟隙ǖ牡馈?p> “瘧疾?”在場的人包括杭州知府周英都是面面相覷,很顯然沒有人聽過這個奇怪的病癥。
“病癥之名,無關(guān)緊要,總之這種疾病大多來源于蚊蟲傳播,尤其是值此春夏之交,萬物復(fù)蘇,邪氣橫生,極易造成感染?!崩钽宀豢赡芎凸湃巳ピ敿?xì)解釋瘧疾病原的原理,也不知道這個病在這個時代被稱作什么,只好告訴大家病得名字不重要,救人才是王道。
“請大人教我,只要大人能續(xù)我之命,哪怕數(shù)月光景,小的就是死了,九泉之下,也會感念大人的恩德?!背淘普\懇的道。
“沒有那么恐怖?!崩钽宓溃骸叭∏噌詳?shù)十支,每天三次,洗凈之后,搗爛用涼水沖服即可,最多十幾日,想必就可以大好了?!?p> 關(guān)于青嵩治瘧疾的功效,其實早在東晉葛洪的《肘后備急方》中就有記載,但是中國的醫(yī)書魚龍混雜,汗牛充棟,根本不知道哪一個方子真的行之有效。直到公元一九七一年,才由藥學(xué)家屠呦呦女士提取了青嵩素,那是主要是用于對越戰(zhàn)爭中,減少人民軍隊在越南叢林中因為瘧疾造成的傷病。因為青嵩素的廣泛使用,救活了無數(shù)人的性命,屠呦呦女士也因此成為中國獲得諾貝爾科學(xué)類獎項的第一人。
對于這樣的事情,雖然程云也是半信半疑,但是此時的他已經(jīng)身處絕境,只好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了,再者,李沐身居?xùn)|南經(jīng)略,牧民百萬,實在是沒有必要來騙他一個小小的錦衣千戶。
事情交代完,程云還是按律收監(jiān),判徒刑三個月,只是臨走之前,李沐特地囑咐杭州知府周英,說自己對程云另有任用,三個月之后,要全須全尾的交到他的手里,周英自然是連連應(yīng)諾下來。
可惜好好的一頓野餐,中途鬧了這么一出,李沐也是沒有什么心思再繼續(xù)賞游風(fēng)景,只好回府繼續(xù)老老實實的等待消息。
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已經(jīng)是五月底了,放榜的日子越來越臨近,李沐也是徹底的放松了一下,跟若菡、李妍兒和娥恩哲一天到晚躲在家里打馬吊。
除了白天處理一下公務(wù),監(jiān)督一下西班牙船長西多的合約履行情況,并且吩咐龍江船廠全力制造大船以外,其他的時間幾乎就在牌桌上沒停過。
大明所謂的馬吊,也叫葉子牌,是后世麻將的雛形,但是現(xiàn)在的葉子牌并沒有后世麻將那么多的玩法,也不分廣東的和四川的不同流派,但是胡牌的方法和基本原理還是差不多的,李沐也就是稍稍玩了幾下,就找到了這種游戲和麻將的共同之處,一下子像發(fā)現(xiàn)了一個新大陸一般,開始沒完沒了的沉迷其中。可能李大公子覺得放榜之后,無論中不中舉,都肯定忙碌無比,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清閑了,于是就抓緊時間,像是品嘗最后的狂歡一般,征戰(zhàn)牌桌,殺得暢快淋漓,不知晝夜晨昏。
于是到了放榜的這一天,李碩早早的就去貢院看榜了,而李沐卻因為昨天晚上玩物喪志太晚,導(dǎo)致日頭都快中午了,才暈暈乎乎的從床上爬起來。這個時候,報喜的班子已經(jīng)從貢院出發(fā),往浙江各地去了。
從考試結(jié)束到發(fā)榜公布中間一個多月的時間,總不能要求全省考生都留在杭州等消息,大部分其他各府的生員,在考試結(jié)束之后,就紛紛返回原籍等消息了。到了放榜的日子,杭州貢院就會組織臨時的報喜班子,拿著紅榜和匾額到全省各府的新進(jìn)舉人老爺家報喜去。這個活計完全是自愿的,但是全城的老百姓都能為此搶破頭,一來報喜的活計大家都喜歡,也算是沾沾舉人的運氣嘛。二來那些新進(jìn)舉人寒窗苦讀多年終于有了成就,高興之下肯定都是有賞的,尤其是上晉陽侯府這種富貴門閥家里報喜,那真是一個喜訊就能引發(fā)血案。
李沐這邊迷迷糊糊的出了門,就聽得門外一陣喧鬧之聲,伊寧急急忙忙的跑進(jìn)門來,手忙腳亂的就幫李沐換衣服,一邊換一邊道:“公子,公子,門外來了報喜的班子,不知是你和碩公子哪一個中了,但是總該要去迎一迎的,老夫人讓我來找你,讓你記得給報子封賞錢?!背r的一應(yīng)制度照搬大明,自然也包括科舉,所以伊寧雖然是朝鮮人,但是對于中舉這件事情并不陌生。
“李碩人呢?”李沐疑惑的問道。
“碩公子一大早去貢院看榜了,不知道考的怎么樣,現(xiàn)在還沒回來哩。”伊寧乖巧的答道。
這邊李沐換好衣服來到府門前一看,一大堆穿著大紅衣裳,打扮的跟新郎官兒似的報子們拿著一塊亞元第的匾額,看到正主出來了,紛紛詢問道:“我們找府上李經(jīng)略李大人!”
“我就是。”李沐沉聲道。
“參見大人?!崩钽宀槐葘こI鷨T,本身就是從一品的東南經(jīng)略,這一身官威散出,在場的報子們立刻跪了一地。
“好了好了,起來起來,到底是我中了還是我家弟弟中了,你們快說啊?!崩钽迮R到門口兒了,終于也憋不住心中的急切,也不再顧忌什么官威體面的,急吼吼的問道。
“小的們祝賀杭州生員李諱沐老爺,高中浙江鄉(xiāng)試第九名亞元,京報連登黃甲!”報子們高聲唱道。
“哈哈,第九名?好!好!好??!”饒是李沐也是經(jīng)歷了不少風(fēng)雨,這個時候也是情不自禁的喜形于色,對于這個成績,他是充滿了擔(dān)心和期盼的。畢竟他也為自己的理想付出了無數(shù)的心血和努力,這一次得償所愿,也算是自己之前累死累活那么多天,累有所值了!
“來人!賞!”李沐大手一揮,立馬就有下人封上紅包,在場的報子們都是人人有份,看那分量,怕不是一個人有個十好幾兩,報子們也都興奮不已,紛紛謝恩,說了不少討喜的話。
正當(dāng)李沐心中暢快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一個穿著藍(lán)色長衫的年輕人飛快的跑了過來,定睛一看才認(rèn)出是自己的堂弟李碩,李碩一路飛奔著跑到門口,氣喘吁吁的道:“大哥,我看了,你。。。你。。。第九。。?!?p> “我知道了,報喜的都來過了?!崩钽甯吲d地道。
“?。慷紒磉^了?”李碩有些驚訝的道:“那我的呢?”
李沐以為是李碩落了榜,趕緊安慰他道:“云和不必太過介懷,鄉(xiāng)試三年一次,有的是機(jī)會,你還年輕,又是第一次,有可能。。。”
這邊話沒說完,府門前的街角又吹吹打打的轉(zhuǎn)出一隊報子來,這回的可比上一次熱鬧多了,待到那報子們走近了,匾額上兩個大字讓李沐瞳孔一縮,“解元第”三個大字赫然其上。
“我去,你小子,考了個解元?”李沐不覺得臉上滾燙,剛才丟人丟大了,自己還恬不知恥的安慰李碩來著,誰知道人家考了個第一。
李沐和李碩雙雙中舉,而且李碩還是鄉(xiāng)試第一,李碩看著眼前的匾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終于以后別人看到我,不會說我是李經(jīng)略他弟了。”
“怎么了,說你是李經(jīng)略他弟丟你人了?”李沐看到別人考的比自己好,正是心里膩歪的時候呢,這個時候頗有些語氣不善的道。
李碩知道李沐故意拿捏逗他玩呢,也毫不客氣的反擊道:“是啊,以后他們喊你都得叫李解元他哥,哈哈哈!”
“我看誰敢!我罰他款!”李沐“惡狠狠”的道。
“好了好了,你們哥倆才華橫溢,蟾宮折桂,本來就是大喜事?!崩钽逍值軆烧纷炷?,娥恩哲笑著出來道:“今天,是我們李府大喜的日子,這個宴,等過幾天你們參加了鹿鳴宴我們再擺,今兒先應(yīng)下了,咱府上無論是誰,所當(dāng)何值,都發(fā)紋銀二十兩賞,這月月例雙倍!”
這邊娥恩哲話音剛落,周圍一眾丫鬟們紛紛笑著萬福道:“謝老夫人?!?p> 而李沐不知道的是,在浙江巡撫衙門里的楊漣,卻拿著榜單,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要不要取中李沐,楊漣是經(jīng)歷了激烈的思想斗爭的,李沐的文章就算是糊了名字,他也能認(rèn)得出來,畢竟自己是李沐一直以來最親近的老師,他的文風(fēng)和用字,無不是楊漣傾盡心血的成果。但是如果放任他考中,以后他會走到什么樣的道路上,真的很難說。
想著想著,楊漣從袖口中拿出了一張黃娟圣旨,旨意是讓他回都察院任左副都御史,楊漣看著圣旨,不覺眼中露出一絲決絕之色。
“大明天下,非有利劍劈開這混沌不可,如果世人皆畏強權(quán)而不敢問,則國將不國,百姓離難,戰(zhàn)火連天。總有人要站出來,說這第一句話,既然你們都不愿意,那就我來說吧?!睏顫i喃喃的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