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蒼茫,血色黃昏。
瘦高個匪首猛然飛起一腳,將劉成遠(yuǎn)遠(yuǎn)踢飛,大喝:“滾回去準(zhǔn)備二千兩黃金,明日暮時聽信換人,少了半兩金子,等著收尸吧。”劉成如逢大赦,捂著殘耳連滾帶爬逃向姚氏塢堡。
姚小遠(yuǎn)嚇的癱軟如泥,一動不動,全身一片冰涼。
瘦高個匪首饒有興趣的圍著姚小遠(yuǎn)轉(zhuǎn)了一圈,忽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伸腳一勾,將姚小遠(yuǎn)勾的仰臥在地,伸足向姚小遠(yuǎn)兩腿間一踩,頓時發(fā)出一陣嘲笑:“嘿嘿、居然嚇尿了,這小子嚇尿了,名士也能嚇的尿褲子。”
“哈哈、”其余幾名匪徒一起笑出聲來,姚小遠(yuǎn)名士斯文掃地,索性閉上眼裝死,一動不動,希望時光就能這么平安的渡過,可惜現(xiàn)況是殘酷的。
“啪”一聲,瘦高個匪首冷不丁一腳狠狠踢在姚小遠(yuǎn)臉上,暴喝:“廢物跟爺爺走,要不把你腿削斷,拖著你走?”
姚小遠(yuǎn)心中又憤又痛,巨大的恐懼籠罩下,汗水和淚水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勉力站起來,慢慢挪動腳步,跟著一伙匪徒慢慢隱入山林中。
一柱香后,姚氏塢堡傳出一片兒童和婦女悲愴的哭聲。
“他阿伯,你可要救救小遠(yuǎn)啊、”
“恩,救,救。”
“大伯,我要我爹,我要爹爹......”
姚堡主在院子中亂轉(zhuǎn)圈,望著地上一堆打滾的女人和孩子,這些人全是姚小遠(yuǎn)的妻妾加子女,他抖抖手,沮喪的說:“一天內(nèi)要湊兩千兩金子,這分明是要人命啊?!?p> “啊、”姚小遠(yuǎn)的正房柴氏聞聲奔過來哭叫:“他大伯,小遠(yuǎn)的命你可不能撒手不管,他可是你弟弟啊,想法子湊金子贖人啊?!?p> “弟媳。”姚堡主一臉無奈,說:“咱姚氏塢堡中最多湊個幾百兩金子,一天想湊兩千兩金子,便是賣房子賣大船也找不到主顧啊?!?p> “那可怎么辦?湊不出金子,小遠(yuǎn)就沒命了?!辈袷洗舐暫靠蓿骸拔也幌氘?dāng)寡婦,我不想......”
“弟媳,這天寒地凍的,滿地打滾有什么用?進(jìn)屋說,都進(jìn)屋商量?!币Ρぶ鞔炅舜晔郑f:“都在外面打滾,小遠(yuǎn)也回不來啊。”
“都聽族長大伯的?!辈袷隙碌牧⒖膛浜?。
地上確實冷,體弱的小孩子們已凍的面色發(fā)青,滿地的女人和孩子們都爬了起來,一直進(jìn)了堡中大堂,大堂中頗為寬敞,姚堡主在大堂中命人架起爐火。
柴氏追問:“他阿伯,快湊金子救小遠(yuǎn)啊。”孩子們也跟著叫嚷:“大伯啊,快想法子救救俺爹啊。”
“各位親人,咱姚氏做江上的買賣維生,府上沒有田產(chǎn),只有十?dāng)?shù)只大船,眼下就是賣大木船,也不可能在一天內(nèi)湊足二千兩金子。”姚堡主話音一落,姚小遠(yuǎn)妻妾們仿佛已經(jīng)看到姚小遠(yuǎn)的人頭,大廳中又哭聲一片。
“先別哭、都別哭,我話還沒說完呢?!币Ρぶ鲀墒忠粴鈦y擺,說:“有個法子可以一試,姚氏一族一直信奉天師道,天師道素來主張濟(jì)世渡人,扶危救難,眼下情勢危急,我欲向天師求援,大家意見如何?”
“行?!辈袷弦豢诖饝?yīng),“沒有意見,只要能救出小遠(yuǎn),怎么樣也行。”姚小遠(yuǎn)的妻妾們仿佛看到希望,紛紛催促姚堡主馬上起行,求助天師道,并且不停的催促他連夜就去找人。
姚堡主一臉無奈,連夜備好牛車,帶一隊府兵連夜去四妾公處求援,事關(guān)人命,四妾公連夜將消息傳到吳郡孫大眼處。
“姚氏一族眼下果然主動求援,一切合情合理。”孫大眼背著手,心滿意得,對孫閭露笑道:“你明日一大早帶隊去姚氏塢堡,想辦法讓姚氏族人自已遷走?!?p> “諾?!?p> “姚小遠(yuǎn)沒問題吧?”
“小道一切按規(guī)矩辦事?!睂O閭露繃著臉,一本正經(jīng)的說:“早命孫召聰將姚小遠(yuǎn)扔進(jìn)太湖中喂魚去了,而且姚堡主也非常配合,一切天衣無縫?!?p> “好極了,你辦成此事后,教中必有獎賞。”
“多謝執(zhí)事長老栽培?!?p> “鄉(xiāng)下人多敬畏鬼神!”孫大眼支招說:“你去姚氏塢堡中時,選一些甘派親信修士,要長相端正的,給你做個陪襯,場面和派頭要搞的大大的,姚氏塢堡中人自然奉你若神。”
“諾。”
翌日午時,孫閭露率十?dāng)?shù)名天師修士御劍從天而降,人人一身嶄新的道袍,帶透明紗冠,別古玉簪子,姚氏塢堡中的民眾如見仙人,個個一臉敬畏,姚小遠(yuǎn)的妻妾與兒女們更是一擁而上,紛紛叩拜。
“仙道救命啊?!?p> “仙姑,仙姑,求你救我爹爹回來?!?p> 孫閭露居中而站,摸摸一名小孩子的頭頂,馬臉上浮上一抹肅然的神圣,身后四名儀表堂堂的甘派青年道士搶前兩步,兩名手持拂塵開道,兩名捧劍保護(hù),將孫閭露襯托的派頭十足。
“免禮,天師道素來信奉平等互幫,先商量救人吧。”
“只要能救出小遠(yuǎn)。”柴氏大喜,泣聲說:“一切聽仙姑吩咐,我等絕無異議?!?p> “放心,貧道便是為救姚小遠(yuǎn)而來的。”孫閭露看看四妾公,問:“四妾公,這太湖野渡人是怎么回事兒?”
四妾公皺皺眉,回道:“此人為太湖一匪寇,素來軟硬不吃,只認(rèn)金銀,他索要的銀錢數(shù)目,若少了一兩金子,便會殺人?!?p> “官府從來不管嘛?”
“野渡人是太湖水匪,咱大晉的水軍全用在防范北邊燕軍,若要抓他,人少了沒用,人來多了他早躲的不見蹤影?!?p> “晉室官府一群窩囊廢物,連個水匪也抓不住,百姓們交稅役養(yǎng)著這群廢物有什么用?”孫閭露發(fā)了一通牢騷,又說:“四妾公,有法子將姚小遠(yuǎn)先救出來嘛?”
“金子,足夠的金子?!?p> “堡中如今湊足多少?”
姚堡主插言說:“全部加起來不足五百兩?!?p> “五百兩太少了,這可怎么辦?”孫閭露裝模做樣想了一番。說:“姚堡主再想辦法湊湊,貧道去吳郡向執(zhí)事長老稟報,看能否幫忙借一借。”
“仙姑恩人啊!”柴氏帶領(lǐng)姐妹和孩子們連連拜謝,姚堡主見狀心中有愧,暗嘆,這全他娘的在演戲,只不過自己也在其中扮演了一個謀害姚小遠(yuǎn)的兇手,要怪只能怪姚小遠(yuǎn)平時自做孽,不可活。
孫閭露一直到暮時前才帶了二百兩金子回來,長馬臉上全是失望,說:“教中時常濟(jì)世渡人,教中存金不多,一時也只能湊起這么多,這可怎么辦?”
姚小遠(yuǎn)的妻妾們神情慌亂,一時都沒了主意。
“如今已到暮時,正是太湖野渡人約定交換贖金時間?!币Ρぶ鳠o奈說道:“我且?guī)е鹱尤フ務(wù)?,讓野渡人緩上?shù)日,容本族變賣家產(chǎn)贖人?!?p> “族長大人快回快去,奴家在堡中等消息?!辈袷峡纯刺?,一臉焦急。
“姚堡主?!睂O閭露有點不放心天師道二百兩金子,忽然說道:“那野渡人一個水匪流寇,非是正人君子,貧道要不陪你同去趕約如何?”
“不、不、”姚堡主頭搖的撥浪鼓般,解釋道:“約定地點是一處平坦湖畔,方圓數(shù)里之內(nèi),一目了然,野渡人生性謹(jǐn)慎,若去的人多了,多半只會壞事?!?p> “既然如此,姚堡主多加小心,貧道便在堡中靜侯佳音?!睂O閭露想了想,反正野渡人是孫召聰扮的,姚堡主應(yīng)當(dāng)不會帶著二百兩金子潛逃,便應(yīng)承道。
“族長大人?!辈袷细卸魈榱?,流著眼淚說:“奴家保證,小遠(yuǎn)此次若能平安歸來,日后絕不會與你犟半句嘴。”
姚堡主淡淡看了柴氏一眼,心中暗道,若姚小遠(yuǎn)不是個刺兒頭,也落不下今日之禍,當(dāng)下默默點點頭,帶上殘耳車夫劉成,駕著牛車,提著金子出府而去。
“孫道長?!彼逆?qū)O閭露問道:“野渡人在太湖附近聲名狼籍,殺人如麻,姚堡主此去個人風(fēng)險太大,要不要派教中修士暗中跟隨保護(hù)。”
“四妾公,做事要講規(guī)矩?!睂O閭露一愣,立刻阻止道:“姚堡主兄弟情深,已然言明愿孤身救弟,本教若冒昧派人跟隨,只怕要壞事,萬一壞了姚小遠(yuǎn)性命,倒成了本教過失?!?p> 四妾公不明虛實,見孫閭露如此說法,點了點頭,便退到一邊,堡中一時安靜下來,各人獨自想著心事,唯有姚小遠(yuǎn)妻妾們?nèi)缱槡?,提心吊膽的企盼姚小遠(yuǎn)能平安歸來。
夜色深沉,姚堡主和劉成匆匆歸來,進(jìn)堡便嚎啕大哭,從牛車上抱下一個人頭,叫道:“太湖野渡人說七百兩金子只夠買個人頭,令本族湊足金子將身子贖回,否則便將姚氏一族屠殺誅盡?!?p> “啊、哇、”姚小遠(yuǎn)妻妾們頓時哭成一團(tuán),悲聲直沖夜幕,令人觀之惻然。
“姚堡主放心?!睂O閭露馬臉如鐵,一掌“啪”的將桌子劈下一角,大聲道:“天師道必剪除太湖野渡人,替天行道!”
“仙姑、仙姑、”姚小遠(yuǎn)的妻妾們“嘩拉”跪倒一片,求孫閭露替他們報仇做主,柴氏說:“只要仙姑能替小遠(yuǎn)報了仇,以后姚氏皆是天師道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