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是一事好落定,復(fù)然又入正途里。潸然揮別月林間,只盼他日喜相逢。
查盡三人連夜趕路,便是為了能夠快些走遠(yuǎn),好叫莫思祁追趕不上,直至次日晌午方才找到地方歇腳,而歇了一夜,便又起程,買了幾匹快馬,便日夜兼程,花小柔雖不曾離開過幽笙坊,但是自幼習(xí)武,馬術(shù)也是不差,也跟得上查盡與司馬焯日夜兼程。
行了方才三日,便已入了岳州,岳州地處江南以西,尚且富饒,查盡便與二人在此地稍作停留,買些干糧以作路上所需。
既然入得城中,雖迫切趕路,查盡卻也覺得如此這般艱辛,不免也對司馬焯與花小柔有愧,見得一處較好的飯莊,便有意帶二人吃上一頓,也好慰勞二人辛苦跋涉,隨即說道:“這幾日也辛苦二位陪我一同奔波,既然難得入城,不如好生吃上一頓?!?p> 司馬焯雖然也是有些饑餓,但是抬眼望去,這偌大的飯莊人來人往,也心知此地當(dāng)是此處較為有名的飯莊,菜品價格必然昂貴,隨即便推脫道:“隨便吃點便好,也不需如此去破費?!?p> 聽得司馬焯如此說來,花小柔自也是點頭同意,查盡見二人如此,便微笑說道:“我也是第一次來,也是嘴饞,便依了我吧?!?p> 司馬焯知查盡這是客套,但是既然他執(zhí)意如此,也不好背了他的美意,也便隨了他意:“那便聽你的吧。”
查盡聞言一笑,便下馬往里走去,剛到門外,便見一個店小二,嬉笑著迎了出來,幫三人牽住馬匹,同時開口問道:“客官,吃飯?”
查盡聞言點頭說道:“正是,我們?nèi)?,你便隨便安排一桌便是,有什么特色的好酒好菜上些便是。”
店小二聞言忙點頭笑道:“客官放心!”隨即又扯開嗓子,沖著店內(nèi)喊道,“客官三位!”隨即便牽了馬匹,帶到一邊去拴好,查盡自小隨著柳永長大,柳永雖然清廉,但不免還是較多出入這大小餐館酒樓,有些門道自也熟悉,見那小二來幫他牽馬,便從懷中掏出些許散錢打賞小二,小二自是點頭嬉笑,查盡便也不管這小二,便領(lǐng)著司馬焯與花小柔進(jìn)得飯莊。
只見這飯莊裝點得富麗堂皇,紅柱白墻,竟雕刻珍獸花卉圖案,地上黑磚光亮,環(huán)境大氣簡潔,再看那里面,雖然只有二層樓,但是竟能擺下不下百張四方桌子,這大小縱使在京城,也沒有幾家,當(dāng)是這里的招牌了,卻見里面正中牌匾上書“岳州第一”,查盡再想起這飯莊牌匾寫的便是“第一飯莊”,不由得有些覺得好笑,看來這家飯莊老板確實有錢又有膽識,竟公然表示自己是這岳州第一的飯莊。
但他們本來就是前來吃飯,便也沒有多想,在里面的小二給他們引至二樓座位,便就此坐下,方才落座,便聽小二笑著問道:“客官要點些什么?”
此言一出,查盡便是默然,自己第一次來此處,當(dāng)不知此處的飲食風(fēng)格以及菜品如何,隨即便又看向司馬焯與花小柔,只見司馬焯只是微微聳肩,好似自己便也不知道的樣子,而花小柔更是一臉茫然,她便是自小便未出過幽笙坊,又怎知這普天之下吃飯的門道。
見他們?nèi)绱?,查盡不由略顯尷尬,只好對小二說道:“你們有什么特色便上來三四樣,再上一壺好酒。”
司馬焯聞言忙阻止道:“查兄,這便要趕路,還是莫要再飲酒了吧?!?p> 查盡乃隨柳永長大,自幼便受其熏陶,成天把酒言歡,如今自離了迷蝶谷至今已然一月有余,自是腹中酒蟲作祟,便忙說道:“司馬兄,我這也許久未過酒癮,就讓我喝上一壺解解饞吧?!?p> 見他執(zhí)拗,司馬焯便也無言以對,便由得他點了些菜,要了壺酒,不多時,菜都上齊,酒也奉上,查盡便招呼二人吃起來,誰知剛一口菜入口,不由得臉色微變,急忙滿上一碗酒便大口喝起,喝罷方才說道:“真是要人命了,這岳州的菜品怎地如此辛辣?”
司馬焯方才也正嘗了一口菜肴,也是略感不適應(yīng),而那花小柔更是笑臉辣的通紅,捂嘴輕聲嗆了起來。
“這可不行?!辈楸M隨即喊來小二,對他說道,“你們這兒的菜都是這么辣嗎?”
小二見狀,不由偷偷憋笑,想是他也不少見這外來之人吃不得這辣,不由說道:“客官,這是您所要的特色菜,我們岳州便是以辣文明,分為姜辣和芥辣,這辣腳子、辣菜餅都是特色,還有這菜湯中配的芥根與胡椒,都是我們的特色。”
查盡眼含熱淚,不由說道:“那你們這兒有不辣的嗎?”
只聽那小二笑道:“自是有的?!?p> 查盡隨即說道:“快些再上點來,再來一壺酒,快?!?p> 眼看查盡被芥根以及姜蔥辣得夠嗆,那小二依然憋著笑意,應(yīng)了一聲便下去了,查盡自知小二有在嘲笑自己,但是畢竟這般也是丟人,便也沒了話語,再看周圍食客,紛紛已向自己這邊投來目光,有些甚至已然笑出聲來,不止查盡,司馬焯與花小柔也是一陣尷尬,不敢抬頭,一時間竟不知這滿臉的通紅是被辣得還是羞得。
不多時,便又上來幾道菜來,這些菜雖還是有些辣味但已不似之前那幾道菜般的叫人難以下咽,三人這才勉強(qiáng)吃了起來。
而正吃一半,忽而只聽樓下小二吵雜,竟紛紛向樓下跑去,不久卻見眾小二圍著一個錦繡長褂,玉冠紙扇的年輕男子上樓來,男子周圍還有幾個隨從一路攔著那些小二,不讓他們靠的太近,而那些小二一個個對其諂笑獻(xiàn)媚,那公子樣的年輕人也不予理會,自顧上樓,到窗便一處雅座坐下,隨手跑出幾張銀票,便見那些小二便撲將上去爭搶不止,但凡撿到的,便手拿銀票大笑不止,看來這銀票上的數(shù)目也當(dāng)真不小。
查盡見狀不由心中鄙夷,這種自恃有錢的人他便向來不看在眼里,也便自顧吃飯,那公子落座也沒點菜,便有小二拿著一壺酒上來,而他也不多說什么,又是一張銀票甩至地上,便自斟自飲起來。
那小二便連聲道謝,便撿起銀票,轉(zhuǎn)身告退,路過查盡身邊之時,查盡不由得心生好奇,叫住小二,輕聲問道:“兄弟,這家伙是誰???看似不一般啊?”
小二聞言,慌忙擺手示意查盡輕點,隨后小聲對他說道:“哎喲客官可不敢亂說,這人是岳州首富賀州城的公子賀連城,據(jù)說他們家的錢在整個大宋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他們更是黑白兩道通吃,這岳州乃至岳州周邊府衙都有關(guān)系?!?p> 查盡聞言心中大為不悅,心道不就是個有錢的紈绔子弟嗎?不過想來,這個世道,有錢當(dāng)真還真可通天,好在如今官場相對清廉,有著諸位大人整頓朝綱,大體上也落得廉潔,如此這般這些人還能在一方作威作福,不難想象要是有朝一日朝廷混亂,那又是何般情景。
而正想到此處,忽而聽見身旁一桌一個聲音傳來:“不就是個商賈之人嗎?難不成還有通天徹地之能?如此這般,簡直貽笑大方?!?p> 這個聲音聽著年輕,查盡不由側(cè)目看去,竟是一個衣著樸素的少年,看上去約摸十六七歲的樣子,相貌倒也俊俏,此時正獨自一人在一桌吃飯。
而聽他這么說,那小二頓時有些慌了神,忙說道:“這位客官可不要亂說,別枉自自找苦吃。”
而聽小二勸阻,那個少年便好似有些不快,放下筷子說道:“怎就亂說?我此言有錯嗎?”
剛說得兩句,便見那一旁雅座的賀連城已然對幾個隨從擺手,當(dāng)是聽到了這話,便見那幾個隨從除了一個留著胡須瘦瘦高高的中年人,其余的都紛紛卷起袖子,向著那少年走來,小二見狀,忙好言說道:“幾位大哥,這便是這年輕人年少不懂事,還請高抬貴手?!?p> 只見其中一個隨從毫不理會那個小二,一把將他撂翻在地,嘴中罵道:“有你多嘴的份?你們老板見了我家少爺都要點頭哈腰,你又算是那個車?”
聽聞這話,那個小二不由得趴在地上,也不敢起身,便也不敢再多言,只見那幾人驟然已將那少年圍了一圈,那個撂翻小二的率先說道:“喂,小子,外來的吧?不知道我們家公子是何許人也?”
只見那個公子頭也不抬,只是自顧吃飯,嘴中不快不慢說道:“不就是個戲臺子上供人取樂的戲子嗎?”
此言一出,那幾個人不由得一愣,好似沒有反應(yīng)過來這少年話中的含義,而查盡聞言不由暗自偷笑,想那個少年竟將那個賀連城比作戲臺上的戲子,這般作威作福的姿態(tài)倒也頗為相像,只是那戲子憐人都是低下之人,他這般言語,便又是罵了那個賀連城一通。
那些隨從好久方才明白過來,不由勃然大怒:“好小子!真是活膩歪了,給我上!”說罷便招呼眾人朝著那個少年便是打去,而那少年見他們出手打人,不由得側(cè)身一避,竟閃過那一拳,眼見躲過一拳,又來無數(shù)拳腳,那少年也不慌張,迎著一拳便上前,一手拍開那來勢洶洶的拳頭,反而一拳打倒了其中一名隨從,也不作停留,又一下蹲,一腳掃倒了另一名隨從。
查盡見這個少年打架有條不紊,避重就輕,一擊必中也不拖泥帶水,便也知道此人便也是練武之人,只是看他招式雖然靈活,但好似不會內(nèi)功,當(dāng)只是江湖之外的練家子而已,然而就以他的身手,要解決那些蝦兵蟹將卻也是綽綽有余,不由側(cè)目欣賞起來。
便見不多時,那個少年便將這六七名健碩的隨從紛紛打倒在地,雖然也有些面露疲憊,但是依然面帶笑意說道:“就這點本事還不如戲臺上的花架子來得有用?!眲傉f話此話,忽而覺得背后生風(fēng),剛一轉(zhuǎn)頭,便見面前已然出現(xiàn)一只手掌,手呈爪狀,正停在自己面前,再看眼前便是那個賀連城身邊留著胡須的中年隨從,此人不知何時竟已從尚有十余之遠(yuǎn)的位置來到自己跟前,當(dāng)真快得驚人,心中不免大駭,但是奇怪的是這人既然能快如利箭直擊自己背后,卻又為何沒有打向自己,想到此處再看那人手腕,方才發(fā)現(xiàn)那人的手腕正被另一只手死死抓住。
而那只手便是查盡的手,查盡一直在關(guān)注著這場打斗,眼見這個少年輕而易舉打倒眾人,不免心中暗喜,但是忽而他又覺得一旁風(fēng)聲鶴唳,抬眼看去竟是這個中年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奔向這少年,查盡當(dāng)知這人武功不差,而且內(nèi)力深厚,便明白這人定是個高手,如此這般一擊之下,這少年不死也得重傷,不由多想,便起身抬手抓住了這個中年男子的手腕,方才救了這個少年一命。
這個少年自然也知道自己方才是虎口脫險,不及他定下心神,只聽那個中年人已然把目光轉(zhuǎn)向查盡,開口問道:“閣下好武功,竟能阻下我的飛虎爪。”
查盡自是不明白這個“飛虎爪”是什么武功,而此時只聽一旁的司馬焯說道:“閣下莫非是黑虎門的錢伏虎?”
只聽那人撇嘴一笑說道:“是又如何?看來你們幾位也不似普通練武之人?。窟€不報上名來?!?p> 查盡聞言也不顧那個錢伏虎問他們,而是扭頭小聲問司馬焯道:“這個黑虎門是什么門派啊?”
司馬焯聞言便也回到:“這是岳州一帶還有些名望的門派,門下弟子也有上百之多?!?p> 查盡聞言不由哦了一聲,想來這也是他第一次碰到與詩半神留下的五大門派之外的人相遇,但是想想好似他是第二個,那個不知是醉俠還是狂生的高人才是第一個。
而那錢伏虎見二人自顧交談,完全沒有理會自己,便當(dāng)是二人輕視于他,不由得心生怒氣,抬起另一只手也作爪狀,猛然打向查盡,司馬焯見狀忙道一聲:“小心!”
查盡此時也已感到了胸口風(fēng)聲,隨即松手放開了錢伏虎的手腕,側(cè)身躲過了那一擊,隨即抬手為掌,用鳴鸞掌加以回?fù)?,那個錢伏虎頓覺查盡掌力破風(fēng)而來,隨即也將身一撤,躲過了那一擊,隨即說道:“鳴鸞掌?你是落霞派的弟子?”
“是又如何?”查盡見這個錢伏虎也挺有見識,不覺還是對他有些敬意。
卻聽那個錢伏虎咧嘴一笑,說道:“落霞派早已沒了好多年,你這最多也只算是個亡派弟子罷了,怎么?如今你這是還想幫那個已經(jīng)消失的門派重新立威嗎?”
查盡雖然師從梅落花,但是那時落霞派已然不存在了,仔細(xì)算來自己也并非落霞派弟子,但是如今被他這般辱罵,查盡不由得頓覺他對自己的師父梅落花有所侮辱,心中頓時惱怒,也不作辯解,便又抬掌打去。
而那錢伏虎見查盡生氣,不由得奸笑一聲,抬手也是一掌打出,二人雙掌相交,查盡頓覺一股剛猛之力傳來,不由又后退幾步,心中不由暗道:“這個人雖然言辭惡毒,但是武功確實不差,在那個女人之外,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么剛猛的掌法?!毕氲酱颂帲楸M也在此運功,抬掌又是打去,那個錢伏虎早已做好準(zhǔn)備,已然也是出掌相迎,雙掌又是交疊一起,查盡依然感到一陣剛猛之力傳來,但此刻他便硬生生抗住了這一掌的威力,勉強(qiáng)與那人呈膠著狀態(tài)。
其實查盡如果用《嘆辭賦》的內(nèi)力,大可卸去這個錢伏虎的掌力,但是畢竟他之前開口侮辱落霞派,查盡便有意與他較勁,所使內(nèi)力便也是落霞派的長天歌,但是他自學(xué)成那半部《嘆辭賦》以來,落霞派的功夫已然荒廢許久,如今這般,便已是到了極限。
而一旁的司馬焯看在眼里,也知查盡此人愛較勁,此番便決計不會使用《嘆辭賦》的武功,但他此時又秉著一對一的江湖道義,又不好插手幫忙,就任由查盡與那錢伏虎相較內(nèi)力。
而時間便逐漸流逝,正當(dāng)查盡即將抵不住之時,卻聽身后一個聲音傳來:“好了,錢師傅,停手吧?!?p> 說出此話的正是那個叫做賀連城的公子,此時他已從座位上站起,慢慢走向眾人打斗之處,錢伏虎聞言,便催內(nèi)力用力一定,將查盡向后頂開,自己這才收回掌力,隨即轉(zhuǎn)身對著賀連城說道:“賀公子,再給我些時間,我這便能打贏他了?!?p> 而只聽那個賀連城不陰不陽地說道:“算了吧,枉你一派掌門,竟然連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都打不贏,還有臉要我再給你些時間?”
此言一出,那個錢伏虎當(dāng)真是無言以對,隨即便只好退作一旁,而此時卻見那個賀連城笑著對一旁一直呆呆看著的花小柔說道:“這位姑娘,方才我的人多有魯莽,沒嚇著你吧?”
一聽他在對自己說話,花小柔忙低下頭,羞澀地向后退了一步,卻覺有人擋在自己身前,抬頭看去,竟是查盡。
見查盡攔在了這個小姑娘面前,賀連城臉上笑容卻未曾退去,只是打開扇子,輕笑幾聲,便往樓下走去,錢伏虎也沒多言,只是瞪著查盡,便也跟著下樓,而倒在地上的那些隨從方才一個個爬起身來,搖晃著跟了下去。
待到那些人都走了,只見那個少年才對著查盡深施一禮,恭敬說道:“多謝這個大俠相救,請受儲昭陽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