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似真魂歸去,幻想真假斷難分。
查公伯將查盡慢慢扶起,望著自己的兒子,輕聲嘆道:“孩子,你受苦了?!?p> 查盡自己抹去了眼淚,隨即說道:“便是苦也不及父親當時的痛,但是,您當年究竟為何要這么做啊?”
查公伯聞言便是一愣,隨后又嘆了一口氣說道:“看來,包大人終究還是沒有把你瞞住啊?!?p> 查盡這便搖搖頭說道:“不關包大人的事,他是個好官,更是個好人,只是我太過于愚笨罷了,竟渾渾噩噩過了這么些年?!?p> 查公伯便輕輕撫了撫查盡的頭發(fā),隨后說道:“你知不知道,為何我給你取名為‘盡’?”
查盡不想查公伯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但是既然父親開口問他,便說道:“聽過義父說過,好似是您希望我成為這段宿命的盡頭?!?p> 只見查公伯微微點了點頭說道:“這便是盡頭,卻也只是個單純的向往罷了,這畢竟只是希望,而終究會不會成為盡頭,那也是要看你自己???”
“我自己?”查盡聞言不明查公伯的意思,“爹,我不明白?!?p> 查公伯隨后說道:“這段宿命,豈是說能終結便是能夠終結的?所以,我希望你不僅僅只是讓它走到盡頭,更是希望你能夠親手將它終結掉,你明白嗎?”
查盡頓時點了點頭,隨后又搖了搖頭說道:“我便如是般一直在做,可是到了最終,終究還是發(fā)現(xiàn)自己實在還是太弱小了,就連祁兒都保護不了?!?p> “不?!辈楣謸崦艘幌虏楸M的頭發(fā),慈祥地說道,“但至少你一直沒有放棄,能夠一路走到這個地步,不也正是你努力得來的嗎?”
“但是……”查盡聞言卻依然覺得心中有愧,縱使這般意思,卻還是覺得自己如今已經(jīng)到達了極限,其實他何曾想要承擔這一切呢?不都是被這個可惡的宿命所迫嗎?想到此處,查盡的心緒又亂了起來,“但是,我真的受夠了?!?p> 見得查盡緩緩搖著頭,頻率不斷加快,查公伯便忙一把按住了他,說道:“我知道,你其實心中很痛苦,就如同爹當年所受到的痛苦一般,爹也曾試圖終結這一切,但是卻依然還是讓它繼續(xù)了下去,但是爹又何嘗有放棄過?”
查盡被查公伯死死抓著腦袋,而眼淚卻涌了出來,那是懊惱以及不甘的眼淚,也是這一生經(jīng)歷的種種委屈,他看著查公伯,本來查公伯的面目猶豫這黑夜的關系,根本看不清楚,但隨著身邊房屋的火光越來越旺,便逐漸看清楚了查公伯的容貌,尤其是那雙眼睛,查盡與查公伯的相貌其實并不相像,但唯獨這雙眼睛如同復刻的一般,雖然不大但是格外有神,而且堅毅,見得查公伯的眼神,查盡逐漸平靜了下來,隨即問道:“可是,我要如何阻止?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他們的甕中之鱉,連逃跑便是困難?!?p> 只見得查公伯又是一搖頭說道:“我不是給了你方法嗎?”
“給了我方法?”查盡一時間沒有明白查公伯的意思,只聽查公伯又問道:“‘醉俠狂生’是否已經(jīng)將我托付給他們的《嘆辭賦》交給你了?”
查盡聞言便點了點頭說道:“是的,他們把上半卷給了我,我也練了?!?p> 查公伯便繼續(xù)說道:“那便是了,你可知道,我為什么要把那上半卷留給在他那兒?”
查盡隨即搖頭說道:“我只當是因為前輩的武功高深莫測,而且神龍見首不見尾,一般人見不到他,縱使遇到,卻也決然不能將他如何,難道不是嗎?”
只見查公伯聞言微微一笑,說道:“這也只是其一而已。”不等查盡繼續(xù)問道,查公伯便繼續(xù)說道,“《嘆辭賦》本來是只有一部的,我便將它摘抄為上下兩卷,一卷藏于他處,而另一卷則交給了‘醉俠狂生’保管,因為我明白,倘若萬一有一天你還是沒有擺脫宿命而步入了這個江湖,那么相對有可能的便是有機會遇到‘醉俠狂生’了,因為上半部所記載的不僅僅是能夠防身的武功,還有的便是那套內功了?!?p> 聽查公伯這么一說,查盡便想到了那套被梅落花取名為“流沙勁”的內功,不由說道:“那套內功確實也是厲害?!?p> “厲害?厲害在哪兒?”查公伯便反問道。
只見查盡頓時一愣,便說道:“它不僅僅讓我的內力突飛猛進,而且在與他人交手之時,更是能保護我自身?!?p> 查公伯聞言便微微搖頭說道:“其實,這套內力的奧妙并不僅僅是如此。”說到此處,查公伯看著查盡疑惑的眼神便說道,“我希望,你修煉這套武功之后,不僅僅讓你有自保的能力,更重要的是擁有著保護他人的能力?!?p> “保護他人?”查盡這便又是一愣,但是想到現(xiàn)如今自己的處境,便又微微低下了頭說道,“可是,到最后我也沒能夠保護我想要保護的人啊?!?p> “傻孩子?!辈楣姴楸M這般失落,便說道,“它不但能夠化解別人的功力,也能夠讓你敢于為了你的朋友愛人上前抵擋一切啊?!?p> 查盡好似頓時有些被查公伯啟發(fā)了,忙看著查公伯,只聽查公伯繼續(xù)說道:“我知道,無論如何,你都會有同伴好友,會有自己心愛的人,而此時,你不但要讓自己免于傷害,更是要成為他們的盾牌,你明白嗎?”
查盡不覺抬起了雙手,慢慢在周身運起了“流沙勁”,隨著周身充滿了內力以后,忽而覺得各大穴位都通暢起來,至此便聽查公伯笑道:“沒錯,它便是能化解一切的神功,因為,它就是你自身的信念,它不是什么威力巨大的武力,而自始至終都是一種保護眾人的神功?!?p> 此時的查盡已然通體舒暢,而這時,查公伯便將查盡轉了過去,讓他面對著這滿院子的死尸,隨即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雖然我沒能保護好大家,但是并不表示你不能替我完成我的心愿,記住,大家都是相信你的,親手去結束這一切吧。”
聽著查公伯的話語,查盡眼前好似一花,頓時覺得那些人仿佛都站在自己的眼前,沖他微笑,雖然由于黑夜以及忽閃忽暗的火光,都看不清多少,但是他知道,這當中有自己的母親,有自己的叔叔嬸嬸,有自己的堂哥表姐,他們都正笑著對自己點頭。
而查盡,便覺得周身無比舒暢,內力也好似源源不斷起來,便是眼前一亮,猛地傳出一口氣,進而咳了一聲,再轉頭看去,自己竟是還在那個地下的房間當中,隨之而來的便是司馬焯焦急的呼喊聲:“查兄,查兄,你沒事吧?”
查盡突然猛地坐起身來,看著自身竟然能夠動了,又回想起之前在自己家中與查公伯相見,雖然明白可能這只是自己的一時夢回或者腦中幻想罷了,但是,確實在夢中,他更堅定了自己的信念,同時當真將“流沙勁”又提高了一個層次,進而直接沖破了自己周身被點的穴道。
見查盡能動了,司馬焯頓時也是大驚,隨即問道:“查兄?你,你能動了?”
查盡聞言忙對司馬焯比了個小聲的手勢,隨即運功繃斷了身上的繩子,再上前幫司馬焯解了穴并解開繩子,而后便來到莫思祁跟前,幫她把繩子解開,而剛解開的一剎那,莫思祁便一把撲到了查盡的懷中,嚶嚶地哭了起來。
查盡緊緊抱著莫思祁,也是淚流滿面,口中不斷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司馬焯見得這般,卻想問莫思祁她為何不能說話的事情,但是卻也不好在這個時候開口,只有看著查盡抱著莫思祁不住地哭著,過了許久,二人的情緒慢慢平復,此時查盡才問道:“祁兒,你,你的聲音?”
查盡心中當然明白,這莫思祁不能說話必然有原因,只是一時激動不敢開口,而此時情緒平復,該弄清楚還是需要弄清楚,而聽查盡這般詢問的莫思祁,頓時又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搖頭,查盡見得此狀,便知莫思祁是當真啞了,他不知道星垂門究竟為何要弄啞莫思祁,但是此時的心中除了悲痛,有的更是憤怒,便將拳頭握得咯咯作響,但是現(xiàn)如今的他,已然是萬分冷靜,他知道這便不能打草驚蛇,若此時發(fā)難,恐怕不但救不出莫思祁,反而還會瞬間把所有星垂門的看守都引過來,故而只是握著拳顫抖,并沒有發(fā)出一些聲響,盡管此時他一再忍耐,但是掌心還是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了鮮血,莫思祁見得他的手掌正在一點點滲出鮮血,便忙默默地將他的右手捧起,輕輕低撫摸,示意他將手放松攤開,查盡看著莫思祁這般樣子,便也就將手慢慢地松開了,任由莫思祁撕破了一塊衣角,為其包扎傷口,自己便撇過頭去暗自擦去眼淚。
眾人終于是安靜了下來,按照時辰來看,這應該是深夜了,只聽查盡對著二人說道:“現(xiàn)如今,我們最主要的,便是要逃出這兒?!?p> 二人當然也知道這便是關鍵因素,只見查盡自顧去查看了一下房間的門,便對二人說道:“我倒是有把握打破這扇門,但是等開了這扇門要怎么出去便又是難事了。”
“按著我們進來的路走不行嗎?”司馬焯問道。
卻見查盡搖了搖頭說道:“我們這一路過來,便是可以看見,她們是五步一個崗哨,十分嚴密,我估算了一下,這一路出去,至少要遇到二十個守衛(wèi),雖然我有把握將她們全部打倒,但是如果她們在我們攻擊的同時召喚來外面的同伴的話,那我們便是會被封死在這兒?!?p> 司馬焯聞言便也點頭說道:“確實如此,而且現(xiàn)在整個登州城里面,也有數(shù)不勝數(shù)的江湖中人,這便要是星垂門把他們都叫來,我們恐怕也難以抗衡啊。”
此時的查盡,經(jīng)歷了那一場似夢似真的的夢境,便不再會那么輕易放棄,他看著自始至終都靠著他的莫思祁,又看看身邊也同樣在想方設法的司馬焯,更是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將他們救出去。
這便到了早晨時間,星垂門的弟子來送早飯了,聽見她們好似已然準備開鎖,查盡慌忙安排司馬焯與莫思假裝繼續(xù)被綁在那兒,自己也依然裝著被綁封穴后倒在地上。
不多時,門便開了,只見燕兒提著一個籃子走了進來,而朦朧緊隨其后,司馬焯見朦朧親自過來,不由吼道:“你來做什么?”
朦朧聞言不動聲色地示意燕兒把東西放下,隨后對著三人說道:“即便抓了你們,總不能把你們餓死在這兒吧?”
只聽司馬焯冷笑一聲說道:“我們便又不能動彈,如何吃得?”
朦朧看著一動不能動的三人,便說道:“我可以幫你們解開上半身的穴道,也算是我仁至義盡了?!?p> 說罷便走上前去,點了司馬焯身上幾處穴位,這便又走向查盡。
見得朦朧步步靠近,查盡忽而想到,如若忽然出手,便能打朦朧一個出其不意,這便將她挾持為人質,那些星垂門的弟子應當不敢輕舉妄動,只要出了登州,憑著身上的文牒,他們便是直接竄入官道,便是迷蝶谷江湖勢力再大,也不敢往官道上深追。
想到此處,查盡便默默運氣了內力,等著朦朧逐步靠近,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查盡唯一算漏的,便是他身上的繩子是被自己用內力崩斷的,雖然已經(jīng)極力掩飾那幾處斷痕了,卻依然被朦朧瞧出了端倪,隨即,但卻也沒有直接說破,朦朧的心思一直以來都很細膩,而且讓人琢磨不透,有時候的行為更是匪夷所思,此次卻也不例外。
只見得她沒有拆穿查盡,而是走了幾步停下了,隨即轉頭便走,一邊走一邊對司馬焯說道:“你手能動了,便自行上去喂他二人吃便是了?!?p> 查盡也不想朦朧突然變卦,遂自己也不多想,便猛地一個起身,便向朦朧打去,而正在此時,卻見朦朧忽而也是抬起一掌,沒有朝著查盡而是向著司馬焯打去,查盡眼見朦朧居然突然攻擊司馬焯,便將勁力一轉,又往司馬焯那邊撲去,而正要打開朦朧的手的同時,只見朦朧突然抬起另一只手,對著查盡的胸口就是一掌。
查盡當真沒有想到這是朦朧的局中局,自始至終她的目標竟然還是自己,這便生生地中了朦朧一掌,頓時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來,而朦朧也不給司馬焯機會,隨即便又快速點中了司馬焯的穴位。
看著司馬焯又被點住,而查盡受了傷,莫思祁頓時也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一掌打向朦朧,但是相較于查盡與司馬焯,莫思祁的武功當真還是太弱,朦朧便隨手出掌與莫思祁對了一掌,便將她直接震飛了幾丈開外,重重地砸在了剛剛綁她的椅子上,將椅子砸成了數(shù)節(jié)。
此時朦朧方才開口冷笑道:“查盡,我果真還是小瞧了你,我明明封了你的幾處大穴,按道理你應該是連內力都用不了了,你是怎么解的穴?”
查盡當然不會把他練的武功的秘密說了出來,但是心中那股怒氣更加旺盛,對著朦朧罵道:“呸!憑什么告訴你?你們不是說只要我來,便不會傷害祁兒的嗎?為何她會成現(xiàn)在這樣?”
聽查盡問,朦朧居然也是一陣錯愕,隨即便四下打量了一下莫思祁,隨后問道:“怎么?她怎么了?”
查盡也不是那種說話不過腦子的人,他這便一想也是,朦朧好似一個月前還在白帝城安安穩(wěn)穩(wěn)地做她的城主夫人呢,恐怕她真不知道,但這并不能就讓他不因這件事而記恨朦朧,隨即便怒氣沖沖地說道:“她,她啞了!”
朦朧聞言當真是一驚,再看看地上一言不發(fā)看著查盡眼中含著淚水的莫思祁,便也就相信了這話,隨即問燕兒道:“這是怎么回事?”
燕兒聞言也是一愣,但她好似知道什么,便說道:“我也是聽黃鸝和白鷺說的,她們說,這個女的嘴里好不老實,猶豫聽了圣母的意思不敢傷她,就只好點她啞穴,可是只要穴道一解,她便繼續(xù)開罵,黃鸝和白鷺實在聽得惱怒,便問一些會用毒的江湖中人,討了一些藥粉,將她嗓子毒壞了?!?p> 朦朧聽罷好似也有些生氣,但是既然是黃鸝和白鷺做的,便也沒有多說什么,燕兒見得朦朧這神情,卻是當她在生氣,而后又馬上說道:“她們也說了,以后若是好好調養(yǎng),還是有可能恢復的。”
朦朧聞言,便白了燕兒一眼,而見得一旁也在聽著的查盡的神情便終是稍稍舒緩了一些,也就不再有所顧慮,便上前一把將司馬焯拉起,隨后說道:“傷了莫姑娘,確實不是我們本意,但是如今你這人卻也危險,司馬公子便不好再與你們一個屋子關著了,如果你想留得他的命,便老老實實待著?!?p> 說罷,便示意門口的弟子進來,將司馬焯拖走,便也不理會查盡在她身后叫喊,自顧走了出門。
司馬焯被人架著出了門,便冷笑著對朦朧說道:“看來,你還是當真怕我們啊。”
朦朧也不顧司馬焯的挑釁,而是悠悠對著他說道:“我來之前,得了圣母的命令,知道了一件有趣的事?!?p> 司馬焯不知朦朧此話的意思,卻見朦朧頭也不會低走了,隨后那兩個架著司馬焯的弟子便跟著朦朧走去,司馬焯不知朦朧何意,便開口問道:“你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這要帶我去哪兒?”
朦朧依然頭也不回,一邊走一邊說道:“見到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