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渣男

　　達力看見那個卷尺像是活了一樣，將自己的身軀完全舒展開來：它先是從哈利的肩頭量到指尖，之后，從腕到肘，肩到地板，膝到腋下，繞著腦袋量了量，最后還測量了一下哈利兩個鼻孔之間的距離。

　　奧利凡德先生一邊操縱著量尺，一邊發(fā)出“嘖嘖”的聲音，仿佛在欣賞一件稀世珍寶似的。

　　“奧利凡德先生？”達力開口說道。他覺得這老頭很缺乏基本的教養(yǎng)。

　　然而老頭的眼中只有哈利?波特。

　　哈利幾乎完全被眼前晃來晃去的老巫師嚇傻了，身軀僵硬的站在那里任憑對方施為。

　　達力搖搖腦袋，看來魔杖還是自己去挑吧。指望著這個哈利的腦殘粉清醒過來，怕是到天黑了也輪不上自己。

　　達力繞過在糾纏在一起的兩人，徑直走到一排排的貨架中間。貨架上是一堆堆大大小小，長短不一的條形方盒。盒子新舊不一，有的看上去像是被剛剛擺上去的，有的則是似乎被放置了很久，久到盒子上的銘文和紋路都被灰塵所積滿。

　　所有的魔杖都安安靜靜的待在盒子中，對達力的到來似乎沒有任何反應。

　　達力隨手拿起來了一個，輕輕的拂去上面的灰塵。

　　他打開盒子的一瞬間，又將它飛快的合上了。

　　“不是這個。”

　　達力的心中突然浮現(xiàn)出這個看上起有些荒謬的念頭——似乎只需要接觸的一瞬間他便知道眼前的魔杖不適合自己。

　　將盒子放回原來的地方，順便撒上一小捏從架子角落中抓起來的灰塵，讓魔杖盒看上去像是沒有被動過一樣。

　　“您在干什么？”達力突然聽到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他回頭一看，原來是魔杖店老店主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到他的身后了，手中還捧著一個長條形的木盒。

　　哈利的魔杖？

　　達力皺了皺眉頭，不爽店主的他自然也沒有給老頭好臉色。

　　“我在挑選我的魔杖，先生?！彼浔幕貞?。

　　“還請您站在柜臺外面等待。”

　　“等到我在霍格沃茨畢業(yè)以后嗎？”

　　奧利凡德皺了皺眉頭，眼前的小胖子說話真難聽。什么叫等到畢業(yè)？

　　“我想我自己看著就可以了，您可以去先照看那位哈利~~”

　　“??????”

　　老奧利凡德猶豫了一會，扭頭看了看一臉茫然的站在那里的救世主，對達力妥協(xié)了。

　　“好吧，不過還請你不要隨便亂動。我想，我可以決定是否將某一只魔杖售出。”

　　達力沒有理睬奧利凡德，他徑直的走到了柜子后面。這里擁有比外面更多的魔杖——似乎全世界的魔杖都聚集到這里來了。以每個巫師一輩子幾乎只有一根魔杖的代謝速度，沒兩個世紀這些小木棍根本賣不完。

　　這從另一個角度詮釋了奧利凡德先生的富有。

　　看到老頭不再搭理自己，達力再一次輕手輕腳的翻找起來。

　　扁盒子中的白色魔杖，不適合自己。

　　長盒子中的灰色魔杖，不適合自己。

　　長盒子中鑲嵌著銀質花紋的魔杖，還是不適合自己。

　　連續(xù)十幾個盒子翻下來，沒有一個合適自己的。

　　一時間，庫房中被達力翻騰的烏煙瘴氣。

　　達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猛烈的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

　　他晃晃腦袋，自己這樣漫無目的的翻找似乎是一個看上去很愚蠢的辦法。

　　這時達力想起了那根圍著表弟翩翩起舞的軟尺。它似乎能夠針對性的挑選出適合巫師的魔杖，將選擇范圍一下子具體到很狹窄的區(qū)域。

　　然而現(xiàn)在回去找奧利凡德是一個非常丟面子的行為。

　　達力決定完全靠自己。他閉上眼睛，有深深的吸入了一口飽含灰塵的空氣，屏住呼吸，用心去感受，去呼喚這些魔杖。魔杖有靈，剛剛他就感受到了——很多魔杖都不愿意搭理自己。

　　他在心中反復的呼喚這些魔杖，即便它們始終無動于衷。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終于在萬籟俱靜之中，一個魔杖盒突然動了動，似乎有什么東西正要從它的內部沖出。

　　達力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他抬頭向架子上方看去，一個翠綠色的盒子正一拱一拱的，試圖讓自己從架子上掉下來。

　　達力心中猛地一跳，后退了一部。然后一不小心踢翻了一個放在腳邊的黑色素面木盒。盒子仰面朝天的翻到在地上，盒蓋斜斜的劃開，泄出了一絲詭秘的氣息。

　　那氣息仿佛來自深淵，神秘而充滿了誘~惑。

　　盒子里烏漆嘛黑的什么也看不見，達力彎下腰，將木盒拿了起來。

　　架子上的綠木盒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挪動的速度驟然加快，終于趕在達力即將掀開黑木盒之前，讓自己的重心離開了架子。

　　它飛速掉落，“咚！”的一聲重重的砸在了達力光溜溜的腦殼上。然后猛地向上彈起，落下的時候好巧不巧的掉在達力的手中——順便將黑木盒打落在地。

　?。?！

　　發(fā)生了什么？

　　達力茫然的看著手中的綠木盒，他不知道事情為什么一下子就變成了這樣。

　　揉了揉腦袋，他打開了它。

　　盒子中是一根非常非常漂亮的魔杖。

　　她大概有十三寸長，苗條纖細。柔和的紋路纏繞在淺色的原木仗身上，烙下了一圈圈猶如精靈文字一樣的圖案。尾端是一個圓潤如樹節(jié)一樣的突起，大小正適合自己胖胖的手掌心。

　　達力將它拿起，放在手中輕輕的摩挲。魔杖的表面很光滑，有一層朦朦朧朧的光澤。他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舒服，魔力猶如水庫敞開了的閘門，從身體中浩浩蕩蕩的沖出，在魔杖中逛了一圈之后，再重新蟄伏起來。

　　順手一揮，杖尖劃過空氣，迸發(fā)出一溜漂亮的火花。

　　嗯，就是這個了。

　　達力將魔杖塞回到盒子里，抱著它打算走出去。這時，他突然感覺到內心中傳來一種極為強烈的渴望，就像是他將對自己非常重要的一樣東西落下了似的。

　　他回頭看去，結果并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

　　哈利還在嘗試他的魔杖。老店主已經為這個挑剔的顧客進出倉庫不下十回，柜臺上推滿了被淘換下來的木盒子。此時，他正拿著一根新魔杖，在奧利凡德的慫恿下用力一揮——

　　“啪！”

　　天棚上的吊燈被打得粉碎，玻璃猶如雪花一樣飄飄蕩蕩的落下來。達力看到表弟的表情比剛才更加沮喪。

　　“是不是沒有我合適的？”達力聽見他用低沉的語氣說。

　　“只是挑剔而已，”奧利凡德卻顯得非?？簥^，他不厭其煩的往返著貨架，將一個個的新盒子搬出來。

　　然而哈利還是找不到適合他的那根魔杖。

　　達力看向倉庫，心中的渴望更加強烈了。

　　原色魔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它有些不安。

　　“哦，有了，我怎么會想不到呢？”奧利凡德像個勤勞的松樹，又拿了一個新盒子出來，臉上的表情神秘兮兮。

　　“試試這個，哈利。這是非凡的組合，冬青木，鳳凰尾羽，十一寸，充滿了韌性?！?p>　　達力看見哈利接著試用它——這次看上去和以往似乎不太一樣。然而達力已經沒有繼續(xù)欣賞表弟被魔杖弄得灰頭土臉的興致了，一個飄忽不定的聲音在他的心底回蕩，蠱惑他到倉庫中去，那里有其他的東西在等待著他。

　　眼前的一切都變得不再重要，都變得朦朦朧朧混混沌沌。只有一道仿佛如女人的呢喃在達力的耳邊回響，指引著他在迷霧中穿行。

　　右手上戴著的戒指微不可察的閃過一道紅光，似乎有火焰在寶石中燃燒。達力覺得食指根突然一陣刺痛，像是被火燎到了一樣。疼痛讓他瞬間清醒過來。

　　“啊~”

　　耳邊的呢喃聲突然全都不見。

　　然后達力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哈利已經選好了他的魔杖，正和奧利凡德一起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達力，你還好吧？”

　　哈利小心翼翼的開口。

　　“很好，怎么了？”

　　“剛剛，你好像在跟誰搏斗似的，張牙五爪的，并且大吼大叫。”

　　“真的？”

　　哈利飛快的點頭。

　　達力緊皺眉頭。

　　那種渴望一下子不見了。

　　這時，商店的木門發(fā)出“吱呀”一陣子聲響，達力回頭看去，見到父母拎著大包小裹的東西回來了。

　　“達力，你要用的教材，天平，坩堝什么的都已經買好了，嗯，瞅瞅，全都是牌子最響亮的！”弗農得意洋洋的將東西往長椅上一放，弄出了很大的聲響。

　　“那個，我的呢？”

　　“你的？”佩妮瞥了一眼外甥，語氣不咸不淡的說道：“自然有你的一份，波特?！?p>　　“如果沒有什么問題了的話，”奧利凡德突然插口道：“我想我們應該把賬單結一下。”

　　弗農看看達力，后者點點頭，舉起了手中的盒子。

　　心中的渴望又出現(xiàn)了。

　　“哈利波特先生的鳳凰尾羽冬青木魔杖，價格七加隆，這位??????”

　　“達力?德思禮。”

　　“??????這位達力?德思禮先生的??????對不起，請拿給我看一下。”

　　達力將手中的魔杖盒遞過去，奧利凡德打開了它。

　　“橡木，獨角獸毛，平凡而普通。雖然不得不承認無論是在順境還是逆境，亦或者是在毫無希望的絕境，這魔杖對它主人的忠誠至死不渝——但依然改變不了它平庸的本質?！?p>　　“哦，謝謝，”達力一把抓住魔杖，將它奪了回來：“我想奧利凡德先生您只需要說出價格就可以了，這魔杖如何我自己更有發(fā)言權——畢竟它選擇的是我不是您?！?p>　　老頭氣的下巴上的胡子一翹一翹。

　　“九加隆?！?p>　　弗農面無表情的遞過去了十六枚亮晶晶的金幣，他一直不爽這個對妻子外甥格外熱情卻對兒子出奇冷漠的糟老頭子。

　　達力收起魔杖，跟著家人往外走。這時候，他覺得自己心中的那種渴望變得比剛才更加的強烈，呢喃聲變成了尖銳的嘶鳴。漸漸地，他的腦海中再也容不下其他，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我要得到那個東西??！

　　即將走出門的時候，達力突然停了下來。他的一只手用力的抓住了門框，將自己的手指掰得有些發(fā)青。

　　“奧利凡德先生，”他突然轉過身，臉上帶著奇怪的表情，嘴角扯開的笑容像是皮膚和肌肉已經分離。長長的橡木魔杖突然出現(xiàn)在他的手中。

　　“什么？”

　　“還有一樣東西，我想我落下了。”達力幽幽的說。哈利猛地打了個寒顫，他覺得表哥的聲音像是冬天的風，冷颼颼的吹的人心頭發(fā)麻。

　　“什么東西？”

　　“一根魔杖，我想我需要再看一下?！?p>　　“你已經擁有了一根魔杖，年輕人。做人不要貪心，好好的珍惜眼前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我一定要看呢？”

　　不知不覺中，屋子里已經安靜了下來，燃燒的蠟燭如同被什么東西壓制了一樣，越發(fā)的黯淡。

　　奧利凡德的心中有些發(fā)毛，他覺得如果自己繼續(xù)拒絕下去，一定會有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發(fā)生。

　　倒霉？

　　不好說。

　　總之，眼前的男孩讓他的心感覺到極為的不舒服，很壓抑。

　　當蠟燭的火焰只剩下了黃豆大小的時候，奧利凡德屈服了。

　　反正這店里也沒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就當是照顧小孩子了吧！

　　他如此的安慰自己道。

　　于是他轉身像身后的庫房走去。

　　“她在地上，先生。”達力的聲音從奧利凡德的身后傳來，讓他又感到了一絲詫異。

　　極少有巫師會將魔杖稱呼為“她”而不是“它”。對于巫師們來說，盡管反復的稱呼魔杖為自己“最親密的戰(zhàn)友”，但實際上大家基本只將其看作是一種非常有效率的工具——除了極少數(shù)心里變~態(tài)的戀物~癖。

　　達力的呼吸突然加速，他覺得極具誘?惑力的那個東西越來越近了。

　　“啪嗒，”木盒被一雙干枯的手打開，露出了里面隱藏的真容。

　　“哎~~”哈利和奧利凡德齊齊發(fā)出一聲失望的感嘆。

　　這是一根看起來普通到極點的魔杖。

　　沒有金銀的拉絲，也沒有流光的色彩，更沒有鑲嵌上很漂亮的寶石。木盒中靜靜的躺著的魔杖看上去就像是一根沒有加工好的筷子。粗糙的表面盡是毛茬，一些局部甚至還有龜裂。

　　奧利凡德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尷尬。

　　他沒想到被人瞧上眼的居然是這么個失敗的廢物。

　　“哦??????呃??????啊，紅豆杉的征服了生與死的材質，超強的來自隕星的魔法物質，不輸于老魔杖的天賦~~嗯，這會給巫師帶來厄——哦好運?！?p>　　達力沒有說什么，他徑直拿起了它。用手指輕輕的撫摸粗糙的仗身，皮膚被毛刺割破了也不能讓他停下來。

　　“多少錢？”

　　“德思禮先生，理論上一個年輕的小巫師只能擁有一根魔杖，魔法需要專心，魔杖同樣不容許巫師移情別戀?！?p>　　“那么~~~~”達力看了一眼手中的橡木魔杖，有一種丟掉它的沖動。

　　紅豆杉魔杖帶給他的誘惑太大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橡木魔杖在達力的手中跳了跳。然而達力并沒有打理它，于是魔杖上的光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來。

　　達力的心中突然升起一陣荒謬感：

　　他現(xiàn)在成為了一個為了上進不惜一切代價巴結白富美的人渣，而手中的魔杖就是那個被始亂終棄的可憐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