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儼到的恰是時候!
一聲質(zhì)問從轎子里傳出來,小王爺不由為之一驚,楊懷玉也有些許錯愕。
但見八大王在沈放和邱澤昕的攙扶下探身出轎,略顯憔悴,但面色、眼神依舊犀利,嚴毅不可犯。
“拜見八王爺!”楊懷玉與捧日軍的將士率先見禮。
“懷玉,你也在???”
“維護東京治安,乃是末將的分內(nèi)之責?!?p> “嗯!”趙元儼微笑頷首,抬頭看向遠處。
小王爺咧了咧嘴,連忙換了一張笑臉,快步上前一禮:“八叔公,您怎么來了?”
楊浩松了口氣,不是趙元儼的親孫子,還好!
趙元儼皺眉,冷冷道:“我不來,你就該捅破天了?!?p> “?。?!八叔公您說笑了,不就是一院房子嘛,沒什么大不吧?”
小王爺?shù)哪樕行╇y看,楊浩說什么君父責備,千古罪人,他全然不屑;但類似的話從趙元儼嘴里說出來,意味全然不同。
難不成這院子當真非同小可?小王爺一臉懵逼,難以置信。
但見趙元儼緩步走向門口,楊浩趕忙迎上來,躬身道:“王爺,勞動您老辛苦走一遭,小子滿心愧疚?!?p> “不打緊?!?p> 趙元儼擺擺手,悠悠道:“只要你那番話確信無疑,本王拼了半條老命又有何妨?”
“千真萬確。”
楊浩篤定非常,恭敬道:“東西在院內(nèi),王爺一看便知。”
“好!”趙元儼在楊浩與沈放的攙扶下入內(nèi),唯有邱澤昕一人隨行。
“你們都在外面等著,不可妄動?!?p> 小王爺與身后的中年商賈都想跟上瞧瞧,但趙元儼一聲吩咐,將所有人拒之門外。
院門關(guān)了,楊懷玉悄然率部護衛(wèi)在院外。
護衛(wèi)王駕本就份數(shù)應(yīng)當,但直覺告訴他,楊浩讓荊王看的東西才是重中之重。
與此同時,楊懷玉不由開始重新評估楊浩,這個與自己同姓的少年郎著實——神奇。
能讓得荊王垂青已然難得,今日竟勞老王爺拖著病體親自趕來,這……
楊懷玉不知該如何形容,但他很慶幸今天自己及時趕來,慶幸自己先前對楊浩的維護……
小王爺一臉莫名,郁悶非常,在門外走來走去,很是不安。
身后那位中年商賈則更是滿心惴惴,忐忑不安,棗木巷的小院里,能勞動堂堂荊王抱病前來查看的東西……
難不成……他下意識想到了什么,不會是…弄巧成拙了吧?
頃刻之間,一顆不安的心砰砰直跳,面如死灰,冷汗直流……
……
卻說趙元儼進了院子,在楊浩的指引下來到院角。
一片植株映入眼簾,仔細凝神瞧了片刻,驚喜道:“觀其莖稈葉脈,著實不曾見過,這便是你說的異域糧食?”
“是,此乃辣椒,您品嘗過一次,此物果實是條狀,鮮活之時可為蔬菜,曬干磨粉可為調(diào)料。
味道辛辣,比茱萸、芥末更甚,亦有祛濕之效,對川蜀荊湖等地的百姓甚有效用?!?p> 楊浩旋即又指向另一邊:“此乃玉米,能結(jié)出金黃色棒狀果實,脫粒之后磨面,雖不及小麥磨的白面細膩,卻比高粱、糜子更勝一籌。
低矮之物是土豆,因果實長在泥土中而得名,其形與蘿卜類似,可作蔬菜,亦可為糧食?!?p> “辣椒、玉米、土豆…”
趙元儼的目光一一掠過,悠悠道:“聽沈放轉(zhuǎn)述,有此二物,天下無餓殍?可有夸大之嫌。”
“王爺,如無戰(zhàn)亂、重大災(zāi)荒,并推廣種植得當,或可實現(xiàn)。”
楊浩道:“玉米耐旱,春夏皆可種植,倘若肥力充足的良田沃土,夏收小麥之后,種下玉米,秋天便可收獲,畝產(chǎn)約莫四到五石?!?p> “四到五石?比小麥高……”
趙元儼不由吃了一驚,宋制一石約九十七公斤,等于一畝玉米可出產(chǎn)千斤糧食,而小麥不過數(shù)百斤而已,高下立判。
雖說口感比不上白面,但對于普通百姓而言,只要能填飽肚子,口感問題可以忽略不計。
“是,不過需要土壤肥力多些,貧瘠之地恐怕需要休耕…”
楊浩續(xù)道:“土豆沒有這些問題,干涸貧瘠之地,田間地頭,哪怕是阡陌之旁的荒地,皆可種植,不必占用良田。
而且產(chǎn)量高的出奇,畝產(chǎn)或可達十到十五石…不過此物不便長期儲存,平素食用,災(zāi)荒之年應(yīng)急救命卻沒有問題?!?p> 十到十五石?
饒是趙元儼見多識廣,經(jīng)歷風浪無數(shù),此時也無法淡定。
雖不問朝政,但對大宋國情還是相當了解的,每年產(chǎn)多少糧食,有多少人餓肚子,全都心知肚明。
有此良種,往后每家每戶的收成多一些,便不至于再出現(xiàn)青黃不接,甚至家無余糧的情況。
更不至遇到災(zāi)荒,顆粒無收,舉家逃難,聚而生亂。
毫無疑問,這個土豆…有救急救命之效,還有玉米…北地若是推廣種植,收成又能增加許多。
哪怕沒有數(shù)石之多的產(chǎn)量增幅,只要能多收上三五斗,年年歲歲,日積月累下來,也會是個龐大數(shù)額。
平民小戶之家,不就是靠著一點點的積存逐漸富裕的嗎?
如此多年,戶有余糧,或許當真能做到天下無餓殍,完成這個歷代帝王奢望而不得的盛況……
民以食為天,糧食對封建王朝的意義不言而喻。
只要老百姓吃飽了,就不會生事,甚至會對朝廷感恩戴德,天下就能穩(wěn)定太平。
不生內(nèi)亂,便可一心一意抵御外辱。
大宋境內(nèi)少了災(zāi)荒,沒了叛亂,又有足夠的錢糧,討伐西賊,收復(fù)燕云,甚至是擊敗不可一世的契丹,都不再是夢。
一時之間,老王爺?shù)乃季w飄得很遠,仿佛看到了四海承平,大宋崛起,看到了趙氏江山穩(wěn)固昌盛……
趙元儼不由老懷大慰,激動不已。
“三郎,此等良種你從何處得來?何不早些獻于朝廷?”
“這個…是一位異人所贈…”
楊浩支支吾吾:“小子本想盡早獻于朝廷的,但自行種植實驗之前,小子并不確定能否順利發(fā)芽生長。
倘若失敗,冒昧事小,恐有欺君之嫌。其實,即便此時,小子也不確定一定能開花結(jié)果,產(chǎn)量達到預(yù)期……
若非遭此橫禍,小子斷不會驚擾王爺,而是等待確有收成之后,再行進獻朝廷?!?p> “也罷,你謹慎行事也沒錯,至于贈你種子的異人,算了……本王也不多問了?!?p> 趙元儼擺擺手:“你且在此等著,本王這就進宮,茲事體大,必須立即奏稟官家。”
“有勞王爺…”
楊浩低聲道:“王爺,小子竊以為…在結(jié)果收獲,確認產(chǎn)量之前,還是不要廣而告之的好?!?p> “哼哼,本王自然省得。消息不會從宮中和王府泄露,你們兩個小子也是懂事的。”
趙元儼嘆道:“唯獨外面那些不成器的,縱不知詳情,但人多口雜,難免傳出各種風言風語,遭人猜疑……本王盡力而為吧!”
說罷,心情大好,精神高漲的趙元儼無需攙扶,獨自出門。
外面眾人等候多時,早已有些不耐煩,當即迎了上來。
“八叔公…”
“哼,回頭再跟你算賬?!?p> 小王爺剛要開口,趙元儼便白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呼喊:“楊懷玉?!?p> “末將在!”
趙元儼悠悠道:“本王不問朝政,不管軍職,論理沒有命令你的資格,不過眼下有件大事,恐怕得麻煩你一下。”
“請八王爺吩咐。”
“你親自守衛(wèi)此院落,除楊浩與沈放之外,任何人不得入內(nèi)。
本王回來,或圣旨到來之前,此間所有人等不得妄動,不得離開?!?p> “是!”
“八叔公,這…”
小王爺全然蒙了,沒想到事態(tài)會嚴重到這個地步,怎么院子沒拆掉,還被限制了自由?
誰知趙元儼全不理會他,兀自對楊懷玉道:“懷玉啊,務(wù)必辦妥了,若有閃失,便是我大宋的千古罪人?!?p> 我去!
小王爺也不傻,知道這句話是指桑罵槐說自己的,至于嗎?
一個破院子,到底有什么稀奇的,竟到了千古罪人的地步?
小王爺不禁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何必收這份禮?現(xiàn)在好了,好處沒撈到,還惹來一身麻煩。
真是……
小王爺氣不打一處來,轉(zhuǎn)身便要找那中年商賈撒氣,卻發(fā)現(xiàn)他早已面色慘白,甚至兩股微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