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遠處出現(xiàn)一點燈光,遠遠地飄了過來。原來是一隊宮女提著燈籠飄然而過,悄無聲息,猶如幽靈一般。
弘德殿。忙碌的宮女進進出出,端水送飯絡(luò)繹不絕。幾個太醫(yī)在一起交頭接耳,客氏在門口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一臉焦慮的神情。
這時王體乾走了過來,客氏急忙叫住他,問道:“體乾,忠賢呢?”
王體乾恭敬地說:“回夫人話,公公正在和兵部崔大人、許顯純、田爾耕兩位大人商議事情,稍候片刻就來。”客氏焦急地說:“怎么偏偏這個時候商議事情,真是急死人了?!?p> 王體乾問道:“怎么了,夫人?”
“皇上剛剛又吐了幾口血……”
“啊——”
魏府客廳。魏忠賢一臉凝重:“看來皇上是熬不到年底了?!?p> 崔呈秀眨眨小眼睛,說:“看來我們的計劃不得不提前了?!痹S顯純插話道:“皇上病危,皇后那邊肯定會向皇上建議召信王進宮,這可如何是好?”
憨厚直爽的田爾耕嘟囔道:“還不是因為皇上沒有皇子,要是皇上有個兒子,哪里輪得到他信王的事兒?!?p> 魏忠賢一字一頓:“皇上為什么就不能有一個皇子呢?”
這話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反問他們。
三人面面相覷。
崔呈秀小心翼翼地問:“公公,您的意思是…….”
魏忠賢平靜地說:“要是皇上現(xiàn)在有一個兒子呢?”
田爾耕說:“可這怎么可能嘛?”
“孩兒明白了”許顯純突然說:“公公的意思是,現(xiàn)在拿出一個皇子來,信王也就不攻自破了。”
崔呈秀嘀咕道:“現(xiàn)在拿出來……”突然他瞪大了眼睛,瞬間明白了。
魏忠賢壓低聲音說:“此事切不可泄密,奉圣夫人已經(jīng)秘密尋得一嬰兒,明天夜里送入宮中,天知地知,我們知……”
三人嘖嘖稱奇:“果然是妙計,如此甚好,也徹底斷了信王的非分之想?!?p> 崔呈秀說道:“等到幼主登基后,我們再找人彈劾信王謀逆,然后……”
幾人哈哈大笑。
這時,王體乾突然推門而入,魏忠賢嚇了一跳,怒道:“何事驚慌,如此沒有體統(tǒng)!”
王體乾喘著大氣:“公公,皇….皇上,他….他…..”
魏忠賢心都揪起來了:“皇上他怎么了?”
“皇上他又吐血了!”
“什么——”
魏忠賢拔腿就往外跑,不顧夜深人靜,跳上馬車就往皇宮趕去。
魏忠賢的馬車可以在皇宮里暢通無阻,這是天啟給的特權(quán),因此魏忠賢一路不停,很快便到了弘德門,他跳下馬車,一路小跑著進了弘德殿。
一進門他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心里不禁撲通一聲,他找到客氏張嘴就問:“皇上到底怎么樣?”
客氏一臉凝重:“情況很不好,剛又吐了幾口血?!?p> 魏忠賢急了:“太醫(yī)怎么說?”
客氏嘆道:“太醫(yī)也沒有辦法,回天乏力?!?p> 魏忠賢搖晃了幾下,差點沒站穩(wěn),客氏急忙扶住他:“忠賢,忠賢,你怎么了?”
魏忠賢悲痛地說:“一定要救皇上,救皇上啊。”
客氏安慰道:“忠賢,大家都盡力了。”
魏忠賢看著大殿里一群面無表情的人,心里漸漸明白了。他對客氏說:“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本來不想告訴你的?!笨褪闲÷曊f。
魏忠賢長嘆一聲:“哎,都是天意呀,天意?!?p> 客氏問:“你看?”
魏忠賢木訥地說:“準備后事吧?!?p> 說到這里,魏忠賢突然把客氏拉倒一邊,說:“事情有變,看來我們的計劃要提前了,夜長夢多呀,馬上把那個嬰兒送進宮,先放到你那里,等皇上一歸天,馬上擁戴登基。”
客氏點頭道:“好,我馬上去辦?!?p> 宮外的崔呈秀等人也聞到了味兒,感覺事情有變,他們從王體乾那里了解到了天啟的病情,判斷皇上就在這兩天了。三人聚在魏府客廳里密謀行動計劃。
崔呈秀說:“公公太優(yōu)柔寡斷,當斷不斷,反受其害,我們不能再拖了,皇上病危,只怕也就是這兩天了,我們必須做好行動準備?!?p> 田爾耕摩拳擦掌:“我早就盼著這一天了,魏公公前怕狼后怕虎,實在沒勁兒,要干就干一票大的!我的錦衣衛(wèi)早就準備好了。”
許顯純說:“我的東廠也隨時待命。”
崔呈秀大喜:“好,那崔某馬上回去召集京城駐軍將官密商,事不宜遲,我們明天晚上就準備動手?!?p> 許田二人一拱手:“我們都聽大哥的?!?p> 崔呈秀一拍桌子:“魏公公顧慮太多,崔某就替他決斷吧,兩位回去馬上調(diào)集本部人馬隨時聽候我的軍令。”
“是”
崔呈秀的辦事效率真的很高,他回去后連夜召集順天府、五城兵馬司、京城駐軍三大營的主要心腹將官密商行動計劃。襄城伯李國楨自然不在邀請之列,但他安插在兵馬司里的內(nèi)線馬上給他報信,李國楨得以第一時間知道崔呈秀在家中秘密開會的情報。
李國楨不敢耽擱,馬上連夜到信王府求見,將其情報告訴朱由檢,朱由檢聽聞崔呈秀真要謀反,大驚失色,抓住李國楨的手說:“李將軍,江山社稷賴卿保全呀,一定不能讓叛逆的陰謀得逞呀?!?p> 李國楨也是熱血沸騰,他激動地說:“殿下放心,末將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和叛逆血戰(zhàn)到底,勤王救駕!”
他停了一下又說:“還請殿下手書一封,末將也好派人前去通知成國公、英國公他們聽從信王號令誅殺叛逆?!?p> “好,本王這就寫。”朱由檢大喜。
就在此時,坤寧宮的張皇后心神不寧,難以入睡,她起床看看弘德殿方向,心里七上八下,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索性也不睡了,在小蘭陪伴下前往弘德殿探視天啟病情。
張皇后的鳳駕走到弘德門時被涂文輔攔住了,涂文輔尷尬地笑笑:“皇后娘娘,這么晚了,怎么還不安歇呀?!?p> 張皇后說:‘本宮睡不著,來看看皇上的病情。’
涂文輔說:“皇上龍體無恙,剛剛睡下,奴才不敢驚擾圣駕,皇后娘娘不如先回去,明日再來探視?”
張皇后很生氣,斥責道:“本宮探望自己的丈夫,也需要你這奴才的批準嗎!”
涂文輔大驚:“奴才不敢,奴才不敢?!?p> 張皇后哼了一聲:“諒你也不敢,讓開!”
說著徑直向弘德殿走去,涂文輔不敢攔張皇后,急忙使個眼色,旁邊的小太監(jiān)急匆匆跑回去報信。
張皇后剛走到丹陛下,便遇到了接到報告,從殿里出來的客氏和王體乾等人。二人向張皇后施禮請安后,說:“皇后娘娘,皇上剛剛吃了藥安歇了,特意交代任何人不得打擾?;噬峡墒莾商於紱]合眼了。”
這番話一說,把張皇后想說的話全部堵了回去,張皇后沒好氣地說:“有你們照顧皇上,本宮也就放心了,也好,那本宮就明日再來?!?p> 說罷拂袖而去。
目送張皇后遠去的背影,客氏對王體乾說:“體乾,你在這里守著,我去接嬰兒進宮?!?p> 王體乾提醒道:“千萬要小心?!?p> 這個三個月大的男嬰是客氏從浣衣局找來的,那里都是因罪被貶斥的宮女,有不少違反禁令懷孕的,這個男嬰就是這樣得來的。客氏找到男嬰后精心照料,一直為這個計劃周密準備著,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她把男嬰從奉圣夫人府里抱出來,上了馬車,馬車沿著巷子直奔皇宮,在涂文輔的安排下順利進了宮門,被暫時放在客氏在宮中的住處,就等天啟一咽氣就抱出來繼承皇位了。
這個計劃可以說天衣無縫,但客氏忽略了一點,那就是沒有不透風的墻,閹黨里人多嘴雜,根本藏不住什么秘密,這個偷天換日的計劃也不是什么絕密計劃。有一次王體乾和顧秉謙、魏廣徴等閣臣喝酒,喝醉后無意間就提到了此事。自從天啟病危后,魏廣徴便時刻注意著這件事,果然讓他發(fā)現(xiàn)客氏偷偷潛回府中將男嬰抱進皇宮,接到眼線密報的魏廣徴不敢猶豫,立即通知了張國紀,而張國紀又通過皇后侍女小蘭將消息傳遞給了張皇后,張皇后聞聽此話,猶如五雷轟頂,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客氏居然敢炮制這一驚天陰謀。此時的張皇后在經(jīng)過最初的慌亂后很快便鎮(zhèn)定下來,決定馬上進宮見駕,揭露客氏的陰謀。
再晚只怕一切都來不及了。
就在張皇后準備趕往弘德殿向天啟稟明實情時,京城郊外的京營駐地里,正是一派火光通天的景象,戰(zhàn)馬嘶鳴,人來人往,一幅戰(zhàn)時狀態(tài)。崔呈秀此時志得意滿,他堅信只要自己一聲令下,明天的這個時候,他就會站在皇宮的大殿前接受眾人的歡呼。到了那個時候,那個大字不識一個的老太監(jiān)又豈能攔住他的腳步!
崔呈秀站在點將臺上,身后站著京營的大群將官,崔呈秀望著夜色里的北京城,扭頭對身后的人說:“吩咐下去,天亮前必須完成部署?!?p> “是,大人放心?!?p> 明天,一場血與火的較量即將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