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姑姑一來,馮夫人立刻偃旗息鼓不敢多嘴。
沈黎心下奇怪,面上卻仍然只是一派笑意。見事情由衛(wèi)姑姑定下了,就笑著道:“衛(wèi)姑姑既分派完了,那我和大公子就不在此多做盤桓了?!?p> 衛(wèi)姑姑斂身回禮:“分派不敢當,都是依著舊例辦事罷了。眼下節(jié)禮將近,大公子和夫人一定諸多事忙,就請去忙吧?!?p> 顧韞對著衛(wèi)姑姑點了點頭,又對著一旁默然而立的顧瑾道:“二弟也一道吧,我還有些事情需要找你?!?p> 顧瑾低著頭應(yīng)了,也不再做聲,跟著顧韞他們一道出去了。
馮夫人在背后無聲的張了張嘴,等觸及到衛(wèi)姑姑看過來的眼神,又不自覺的低下了頭去。她在此刻似乎有無盡話,卻又無法說出來,只得凄凄切切的看著顧瑾他們走出去。
衛(wèi)姑姑見屋子里轉(zhuǎn)瞬空了下來,也不打算多留。蘅蘭院的主子上不得臺面,這是闔府都知道的事情。大家暗地里都在惋嘆二公子攤上一個這樣的生母,卻又都妒羨王爺對二公子獨一份的寵愛。
“夫人,王爺?shù)钠饽侵赖?。愿您莫忘了王爺跟您說過的話,今日雖有大少夫人給您開脫,王爺少不得要給個面子。但這樣的臉面絕沒有兩次、三次的道理。往日二公子還小,府里顧念著他的面子,不好怎么動。如今二公子既大了,您要再這么三不五時的鬧一場,只怕將來出個什么就由不得您了。我話到這里,夫人自己好好想想吧?!?p> 衛(wèi)姑姑帶著人去了,守在馮夫人跟前的婆子忙對著一旁的丫鬟道:“還不快收拾了地上的碎瓷,要是待會傷到了夫人,仔細你們的皮。”
丫鬟們忙仔細的收拾了碎瓷,等到屋子里沒了外人,馮夫人才猛地拉著老婆子的袖子,埋頭哭道:“這日子我真的受夠了,奶娘。我豁出了命來保他,他卻對我半點都不親近?!?p> 老婆子扶著馮夫人,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再忍忍再忍忍,等咱們二公子再大點,潑天的富貴在等著您呢?!?p> 馮夫人用帕子摁了摁臉,抽抽搭搭的道:“也不知道再這么煎磨下去,我能不能等到那一天。你瞧瞧衛(wèi)芙這做派,這是眼見著阿瑾大了心思也跟著大了呢?!崩掀抛用σ话蜒谧∷淖?,又左右瞧了瞧。等見四周無人,這才正色道:“夫人慎言,咱們都已經(jīng)熬了這么多年,可不能前功盡棄在這會。王爺?shù)拇蛩隳侵赖?,衛(wèi)芙再怎么折騰也越不過她的身份去。咱們在一旁老實看著就好,西院的主兒可也不是好相與的人。
馮夫人嘆口氣,素凈又柔美的臉上一派愁緒?!耙仓荒苓@樣了,我一個無依無靠的人還能怎么樣呢?”她站起身看著院子里那株玉蘭花,凄苦的笑了笑:“這玉蘭樹有多少片葉子,每年開多少朵花,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奶娘,你說我當年做錯了嗎?若是不那樣,我如今至少也能享個天倫之樂,母慈子孝?!?p> 老婆子在一旁勸慰道:“都是為了二公子好,等將來他會明白的?!?p> 馮夫人的目光一轉(zhuǎn),落到空空落落的院子里,怨恨取代了之前的憂愁?!暗戎?,等到了那日,這些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p> 老婆子嘆口氣,沒再說什么。
沈黎回了院子,對著顧韞道:“正好今日莊子里送了新鮮的鱘龍魚來,云哥你先帶著二叔去說說話,等小廚房把飯菜做好了我再讓人去請你們?!薄?p> 顧韞點點頭,又轉(zhuǎn)過身對著顧瑾道:“你先去,我馬上就來?!?p> 顧瑾低著頭應(yīng)了,轉(zhuǎn)身自己去了書房。
等顧瑾的身影消失在了東廂房,顧韞這才回過身抓過沈黎垂在袖子里的手。他也沒問,直接伸出手去揉了揉腕骨的位置。
沈黎沒提防,直接痛呼出了聲。她捧著手眼淚都激出來了,波光瀲滟的聚在眼眶里,瞪著顧韞?!澳愎室獾模俊?p> 顧韞沒讓她抽回去,只是牽著她走回屋內(nèi),又對著一邊的青杏吩咐道:“去把我之前拿進來的那個紫色盒子拿出來?!?p> 青杏雖然也擔心沈黎的傷,但是顧韞的吩咐她自然不好不聽。只得擔憂的看了眼沈黎的手,去取顧韞要的盒子了。
顧韞又對著一旁的烏蘞道,“去取個熱炭爐。”
沈黎能感覺得出顧韞在生氣,卻又不知道他在氣什么。明明是她受傷了,怎么搞得好像他還很委屈一樣。所以見顧韞不說話,她干脆也就閉著嘴不說了。
青杏跟烏蘞取了東西來,顧韞打開紫色盒子,里面竟然還有一個正正合乎大小的玉盒。顧韞剪了一塊紗布,涂好藥膏又覆了一層藥布后才將銀炭爐裹在了里面。
旁邊站著四五個丫鬟,他也沒指揮別人,自己又去絞了個熱帕子蓋在了沈黎的手腕上。目光沉沉的,臉色也是。一屋子的人大眼瞪小眼,都不敢做聲了。
沈黎原還在賭氣,見著顧韞這樣細致也覺得心下過意不去了。她用眼神示意了下旁邊的幾個丫鬟,大家都悄聲出去了。等屋內(nèi)只剩她和顧韞,沈黎這才放柔了聲音?!皠倓傫T夫人也不是故意的,我是更加無辜,云哥你這是在生我們誰的氣呢?”
顧韞身子坐的筆直,手卻輕重有度的在幫她揉著手腕。聽見她求饒,這才抬頭看她一眼?!耙院缶退阋フ{(diào)和,也要注意安全。你的手本就有傷,自己還不注意。要是有個好歹,將來怎么好?”
沈黎的臉色變了變,她的來歷是不怕人查的。以南域的底蘊,不可能娶一個不知底細的燕京宗室女。但她手傷的事情,便是在云莊知道的人也就近身的幾個。她眼神復(fù)雜的看著顧韞,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出來了。不,這已經(jīng)不是一種感覺,而是一種肯定了。
顧韞其實知道自己的話有破綻,但是他太急了。前世沈黎的手由于一直不太注重養(yǎng)護,到后面連碰都不能碰,一碰就鉆心的疼,更莫說提拿接物。剛剛沈黎雖然沒怎么表現(xiàn)出來,但他一雙眼是時不時要往她那邊放的。一丁點不對勁,立刻就能看出來。
藥膏已經(jīng)燙軟了,顧韞揭開來給沈黎一層層的纏上,最后穩(wěn)穩(wěn)的輕輕的打了一個結(jié)。他將沈黎摟到懷里,沉沉的道:“咱們年紀還這么輕,我對你沒有別的要求。府里的事情也好,其他的事情也好,但凡于你身體有掛礙的,都可以往旁邊放放。阿黎,我只要你好好的,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