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整個襄垣城傳得沸沸揚揚,說是從京城來了人要徹查馮毅才離奇的死亡。
小女孩站在王家大宅門前,一雙水靈的眼睛此時卻已盡是與年齡不符的落寞和傷感,只聽她小聲地自言自語道:“沙姨……你真的不要歌兒了……”
“小姑娘,你是這王家的人嗎?”
此時,一個溫柔的聲音在王家門口響了起來,小女孩向著問話的人看去,只見一個身著黑底絲絨長衫,手上卻綁著一根青色絲帶的人坐在一輛褥了柔軟織品的木輪椅中正向著自己淺淺而笑,在那人的輪椅背后還有一個小童子站在那兒。
小女孩抿了抿嘴,道:“不是?!?p> 那坐在輪椅上的人微笑道:“那可不可以請小姑娘幫忙告訴王老爺一聲,有人拜訪。”
“他現(xiàn)在恐怕沒有閑心來接客吧?!毙∨⒂弥环N老練的語氣道:“現(xiàn)在有得他忙的?!?p> 那人聽得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如此的語氣說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感興趣地道:“他忙什么?你又是這王家的什么人?”
小女孩伸了個懶腰,突然覺得很困,這才恍然已經(jīng)有三天都未泡浴了,以前都是沙姨督促著自己,從今以后恐怕只有自己督促自己了。小女孩揉了揉眼睛,道:“女兒半死不活,女婿半活不死,夫人又哭天喊地要死要活的,他一天到晚頭都是大的。我跟王家沒什么關系,就一混飯吃的?!闭f完小女孩轉(zhuǎn)身進了大門。坐在輪椅上的人掩不住笑意,卻一下一下地咳嗽了起來,伸出綁著青絲帶的左手捂住了嘴。身后的小童子立馬上前來將手覆在那人背后輕輕拍打著,順道遞上一個小瓶子。那人將瓶子接過來打開聞了聞,這才好了點。
坐在輪椅上的人輕道:“回衙門,看來,這王老爺也真的很忙。”
“是,公子?!毙⊥訉⑤喴瓮浦x開了王家大門,坐在輪椅上的人回頭望了一眼小女孩的背影,輕笑道:“要是邑風那孩子能夠像這小女孩一般活潑一點就好了?!?p> 夜沉沉地降了下來,沒有一點星光更沒有月光,整個王家宅院都籠罩在一股奇異的氣氛中。
房梁上的瓦片悉悉索索地響著,卻沒有人有空去注意那些細微的聲音。
“不是我!不是我!哈哈哈哈哈,語芩……真的不是我!哈哈哈哈哈!”明亮如晝的房間內(nèi),邱云生如瘋子一般大吵大嚷著,身上還穿著那一件鮮紅如血的新郎服,然而頭發(fā)凌亂,一臉都是自己抓傷的痕跡。
房梁上的人冷冷地看著邱云生瘋狂的神色,抓著綠色小瓶子的手不住地顫抖著,另一只手一點一點地將瓶蓋擰開。然而,此時在黑暗之中卻有另一只手一把將綠色的小瓶子奪了過去!接著,這人也被瞬間拖入了黑暗之中。
“你鬧夠了沒有!”穿著黑色衣服的屈宴怒道。
小嵐本來驚魂未定,一見是屈宴,連忙想要逃開,卻被屈宴一把將手緊緊抓住,“不要再胡鬧了!”
“我沒有胡鬧!”小嵐抑制不住憤怒地道:“小姐才去世沒多久這個負心的人就要另外再娶妻了!我要讓他下去陪小姐!”
“小嵐!你以為這樣小姐會開心嗎?你這樣只會讓小姐死都不瞑目!”屈宴道:“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找出真正的兇手,還小姐一個清白!”
聽屈宴說著,小嵐這才冷靜下來,雙眼撲簌簌地就落下了淚來,就如同是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般鉆進屈宴懷中哭了起來。
屈宴小聲地安慰著,卻一瞬間又想起了什么,問道:“小嵐,你的毒藥是誰給你的?”
小嵐抽抽嗒嗒地道:“是山上的一個老伯,他救過我,還說會教我怎么用毒?!?p> “那馮毅才是你下的毒嗎?”
小嵐掛著淚珠搖了搖頭,道:“我只是在邱云生的酒里下過迷魂藥,可是好像量多了點,就……就……”說著又向房梁下方看了看,邱云生一個人被關在一個房間里胡言亂語著,明顯是瘋了。
屈宴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隨即又道:“你最近不要露面,找個地方藏起來。老爺已經(jīng)找了人來清查小姐的案子,相信‘那個人’很快就會還小姐一個清白?!?p> 小嵐想了想,點了點頭。
屈宴微笑著摸了摸小嵐的頭,道:“小嵐,你年紀還小,這些事情不要插手。等案子清了之后我就帶你回姜府,夫人還需要你照顧?!?p> 篤篤篤,小童子輕輕敲著木門。
“請問有人嗎?我們家公子想要拜訪拜訪老先生?!?p> “咳咳咳……”伴隨著一陣輕微的咳嗽聲,門緩緩地打開了,老人站在門內(nèi)淡然地看著門外坐在輪椅上的年輕人。
輪椅上的年輕人卻探究地看著老人,童子見狀,轉(zhuǎn)身退到了輪椅后扶著輪椅。
老人突地咯咯笑了起來,像個孩子一樣,“‘捕圣’有琴公子居然能夠到這種雜亂偏遠的地方來,真是少見啊?!?p> 坐在輪椅上的人也笑了起來,道:“‘毒鬼’季先生不也是常年住在這種地方么,我又如何不能來呢?”
“無事不登三寶殿,有琴公子應該不是來喝茶的吧?!?p> “如果我正好就是來喝茶的呢?”
“哈哈哈哈,”季先生笑道:“有琴公子身體不太好,我怕我這一杯茶下去,公子的身體吃不消?!?p> 有琴公子微微笑了笑,道:“既然季先生都這么說了,那我看我還是不要喝先生的茶為好。但是茶可以不喝,話不能不問。”
“有琴公子既然來了,那么老朽自然是言無不盡了?!?p> 坐在輪椅上的有琴公子將蓋在膝蓋上的毯子往下拉了拉,似乎有一點熱了,可是這天氣其實還涼颼颼的。
有琴公子開門見山道:“馮毅才被毒死了,是你們毒仙谷的藥。”
“你懷疑是我殺的?”
“不,如果是你的話你不會這么糊涂,居然用了毒仙谷的秘藥,黑幽靈。”有琴公子撥弄著手上系著的青色絲帶淺淺道:“我只是想問你,在這襄垣城內(nèi),除了你還有誰是毒仙谷的人?”
“不知道,即使知道,我也未必會說。”
“那這又怎么能夠稱為‘言無不盡’?老先生隱居于此多年,晚輩本不應該來此打擾,只是因為打探之下才知道老先生曾救助過一位少女,大約四天前那位少女還來找過老先生,之后便音訊全無……”
“她走了,”季先生淡淡道:“我本想將她收入門下,哈哈哈哈,沒想到啊沒想到,這世上有那么多人想要拜我為師我都不肯,而今我想收人為徒別人卻不干~!哈哈哈哈,真是荒謬!”
坐在輪椅上的人淺淺地皺了皺眉,卻沒有再說什么。
季先生長嘆一聲后道:“有琴公子,如果你沒有另外想問的就快快離開吧,我安靜慣了,不想再被打擾了?!?p> “多謝?!庇星俟游⑽㈩h了頷首,身后的小童子推著輪椅漸漸隱沒在了無邊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