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盆的大雨不要命似的打落,重重的撞擊在一切裸露在外的東西上,發(fā)出巨響,其間夾雜著一兩聲直擊心底的雷鳴。
江小河坐在高出地面的平臺上,背倚著柱子,伸著一只手承接如瀑布般淌落的水流,絲毫不在乎水幾乎濺濕了她半個身子。
一只紅狐貍躲在江小河曲起的雙腿后面,腦袋枕著她的小腿,半瞇著眼,享受著額上江小河的手的輕撫所帶來的舒適。
一會兒之后,江小河依然沒有進屋的打算,狐貍抬起頭咬住她的手指,稍加了點力道咬了幾下,將江小河的注意力從遠眺中喚回。
江小河看了睜著雙無辜大眼的狐貍一會,抓過它起身走進屋里。
這座茅屋是江小河花了近一年的時間蓋起來的,有一間臥室、一間廚房和一間稍遠的茅廁。江小河討厭在房里解手,便另蓋了間茅廁。為了防蟲,連在一起的臥室和廚房是建在高出地面一尺的木質(zhì)平臺上的,房間周圍留有一尺半左右的平臺做休息觀賞之用。小屋坐落在一座稍嫌光禿的山的山頂上,山的表皮大部分都是山石,房子的左面長著三四株巨大的香樟,房子的右面往后走200米左右則是斷崖。山的對面,就是狩獵世家的所在。江小河的小屋和狩獵世家的大宅遙遙相對。
這只不知死活的狐貍再次遇到江小河時,還是個美男子的模樣。雖然衣衫襤褸,面容有些憔悴,平日里飄逸柔順的長發(fā)也顯得些許干枯缺乏營養(yǎng),但依然是風華絕代的妖媚。
只不過,很是狼狽。
“十幾個,對付一個,你們就,不覺得,不好意思么?”令狐默捂著胸口,掃了一圈,笑意有些勉強。
眾人怔了一下,說不出話來,甚至有人的臉上還起了憐憫、猶豫之意。
“哼,”一高瘦的男子忽然冷笑一聲,道,“妖孽也講道義?”
“啊,對,妖孽你還是快快受死吧!”
“快點受死還能留你全尸。”
……眾人紛紛恍然大悟般道。
真是無情啊。
令狐默勾起嘴角緩緩的眨了下眼,嫵媚的笑容中帶著淡淡的自嘲,相較于剛才的強顏歡笑,這表情反而具有某種奇妙的魅力,獵人們不禁/看呆了,慌忙移開了眼。
然后,“江姑娘!”高瘦男子驚訝的喊出了幾米之外默然看著他們的女子。
令狐默心頭一跳,凝神望去,那一身青衣神情漠然的女子不是江小河是誰?
呵,他所有落魄的場景,她都見過,他還會比這更落魄么?
大部分的獵人都不識得江小河,紛紛咬舌低語。
“是狩獵世家的人?!?p> “狩獵世家的人?”
“狩獵世家的。”
“江家的?”
“是個女的!”
唯獨那高瘦男子似乎識得江小河,用頗為親切的語氣對她道:“江姑娘,您也是追著這狐貍來的么?”
江小河慢慢的看了他們一圈,:“你們怎么會在這里?”
她明顯是對所有人說的。他們都是狩獵世家外的獵妖人,平常應該是零散行動的。
高瘦男子臉色有一霎那的僵硬,很快又回復正常:“這只狐妖作惡多端,已經(jīng)殘害了數(shù)名女子,我們就是追著他追到一起的?!?p> “是啊,剖心毀尸,比任何妖怪都殘忍血腥!”
所以,才出現(xiàn)這種圍剿的場面。
“難道江姑娘也剛好是在追這狐妖的嗎?”高瘦男子又道。
“這里是狩獵世家?!苯『拥?。
一干人等楞了一下,沒大明白是什么意思。
狩獵世家的獵妖隊還沒回來,再說,他們是追著妖追到這里來的,并沒有班門弄斧的意思。
一直專注的看著江小河的令狐默忽然輕笑一聲。
眾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令狐默身上,尤其是瘦高個,沒有在江小河那得到想要的回應,幾乎有些惱羞成怒了。
江小河依然站在原地看著,沒有離開也沒有走近的意思,靜靜的望著令狐默。
令狐默嫵媚的笑著,深邃的雙眼隱隱發(fā)著光,目不轉睛的盯著江小河,心頭有一些喜悅,一些遺憾,還有一絲絲的心痛與期待。
那些獵妖人不知說了什么,令狐默已聽不到了,白色的劍光閃過眼底,然后,一陣尖銳的疼痛從胸口蔓延開來。
江小河依然那么平靜,似乎在看著什么不相干的人。
令狐默忽然覺得疼的無法忍受,垂頭看了一下胸口,上面插著把劍,他的血浸潤著劍端。
一陣風掠起,胸口的劍已被拔起,他恍然抬頭,江小河站在他面前,束在腦后的長發(fā)紛揚飄動,手持著劍,坦率的眼睛直視著他。
她的眼,十分的清冷。
或許是一種求生的本能,令狐默在江小河準備將那把劍再次刺入他胸口前變回了真身,竄入灌木中。
眾人們?nèi)创袅搜?,以至于令狐默完全隱沒在灌木中才清醒過來。江小河那翻飛拔劍的姿勢實在太過干凈漂亮——也太過突然。
“啊,狐妖跑了!”
“快追!”
奇異的感到不好意思再看,獵人們紛紛追去。
“呃,江、江姑娘,我的劍……”一獵人跑出幾步又折回向似乎神游到別處了的江小河討了劍。
江小河慢慢看了他一眼,沉默的把劍遞給他。
“江姑娘,您——”高瘦男子的話在江小河漠然到有些無情的視線中消音。
待一干人等都走遠了,冷冷的掃過灌木叢,江小河舉步向另一個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