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我滿腦子想著的都是流沙陣,我該如何去解釋,要不要解釋?解釋了易北寒會不會受不了,他不原諒我怎么辦?他會恨我嗎?一連串的問題困擾著我,走走停停大半個時辰才走出云宮。
“見你唉聲嘆氣的,蒼龍大神怎么說?!卑揍層孀邅?,柔聲問道。
我有氣無力的搖頭,說道,“沒辦法,必須要有人出來承這雷劫,否則你妹妹將被困一輩子?!?p> “父君這次過頭了,怎么說也不該由阿蘭的兒子來承受這一切,他生不由己何罪之有。”聽完白釋的話,我總算覺得白家不算全完,至少還有一個懂道理,深明大義之人。
我想獨(dú)自待會,便拜別白釋往云宮外面走。
云海翻騰,一覽無余的淺海地澤卻異常平靜,此時站在這里往下看,越發(fā)覺得先前的恐懼有些矯情過頭,雷澤里里外外都透出一絲祥和,何嘗不是一塊隱世避俗的福澤之地。當(dāng)然,除了內(nèi)閣。
我想起昶梧之前和我說過的話,他說,“九兒,你會后悔的!”誠然,一切如他所料,我真真切切后悔不已。
傍晚時分,在一片沼澤地找到易北寒,他沉默不語,十分安靜。見他此時模樣,我卻再無法開口提及有關(guān)流沙陣的一切。
“北寒,肚子餓不餓?”我關(guān)切的問道。
他慢慢回頭,沖我微微一笑,搖了搖頭,說道,“師傅,我不餓!”
一時之間,我無言以對,也找不出什么話來。兩個人肩靠肩并立而坐,沉默了許久。
“當(dāng)真是無法回頭嗎?”我喃喃自語道。
易北寒呵呵一笑,伸出手來摸摸我的頭,平靜的說道,“師傅,如果這一次我不能回來,你切記不要把我忘了?!鳖D了頓,他收回手掌接著說道,“感謝師傅為我盡心盡力,護(hù)我見到母親。在沒見到她之前心中約微存了些不甘,為何父親死了她卻覺然不知,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有多蠢。她是那樣倔強(qiáng)而又堅強(qiáng)的女子,是我應(yīng)尊重的母親。所以,雷劫我必須受,不是白重帝君要我受,而是我甘心情愿去承受?!?p>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吧!你決定的我都尊重你?!?p> 目送日影西斜,眼瞅著天漸漸暗下里,易北寒笑著說道,“師傅,我想回去睡了,你也早點(diǎn)休息?!?p> 說完,他低著頭起身,邁著大步走進(jìn)云宮。我回頭目送他完全離開,正在沉靜之時,突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力量,心中猛然一沉,淡淡喚道,“既然來了,就出來吧!”
凌御風(fēng)慢悠悠的從泥澤地后面茂密茅草叢中走出,一副怡然自樂的樣子,嘴角扯出一個微笑,淡淡說道,“嗯!看來你過得不開心……如何?又是你那小徒弟給你惹麻煩啦!”
第一次,我沒有厭惡凌御風(fēng)的出現(xiàn),反而此刻看著他,心中竟然有些竊喜,說道,“過來,陪我坐會兒?!?p> 凌御風(fēng)有些詫異,木訥的走到我跟前,有些難以置信的打量我片刻,問道,“怎么了?想我啦!”
“嗯!”我疲倦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待凌御風(fēng)坐下,不覺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呢喃,“我好想你……”說罷,一滴淚沿著眼角滑了下來,嵌入凌御風(fēng)的衣襟。
他身體一震,不安的問道,“你怎么了?”
我輕輕搖頭,閉著眼搖了搖頭,沉沉睡去。
夢里思緒千千萬,甚至分不清是夢還是幻鏡;我被隔離于夢魘的漩渦中,親眼看到易北寒手持一柄天河劍沖進(jìn)雷霆,霎時間風(fēng)云變色,雷音滾滾,一道道刺眼的閃電噼里啪啦劈下來。第一道尚且還能用劍阻擋,待第二道第三道接二連三罩下來,易北寒已經(jīng)吐了好幾口血。連著衣袖擦干嘴角的血漬,扶著劍勉強(qiáng)支撐站起來,就在剛站起的時候卻連著一道閃電,身體往前一傾噴出口血便昏了過去。剩下的天雷接連打在他身上,我咆哮著卻始終沖不破夢魘,終于在我精疲力竭中再度陷入沉寂。
一縷陽光映入雷澤,云宮在沉睡中緩緩蘇醒,我猛然翻身,一個凜冽狠狠摔下床,隨即身體一傾,后腦勺一陣巨疼。我不由“啊……”的一聲叫出來,身體便已經(jīng)橫躺在了地上。
“都這么些年了,睡覺還是不安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窗口傳來,我抬頭一看,原來是昶梧。
等我抱著被子從床下爬起來,吃力的躺回原來的位置,摸著后腦勺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你怎么在這?我昨天不是和凌御風(fēng)在一起嗎?”
沒想到昶梧回過頭惡狠狠的瞪了瞪我,說道,“還好意思說,你都多大歲數(shù)的人了?明知道凌御風(fēng)對你余情未了你還躺在他身上睡著了,要不是我及時趕到,只怕你晚節(jié)不保,到時候有你后悔的!”
“哪有那么夸張,凌御風(fēng)不是這樣的人……”我閉上眼慢悠悠說道。
“哼!他不是這樣的人,說的輕巧。對了,你夢到什么了反應(yīng)這么大,頭還疼不疼?”說罷,走到我床沿處坐下,一邊摸了摸我的后腦勺,可能是摔的比較狠,竟然鼓起來個大包。昶梧一邊溫柔的幫我揉著,一邊教訓(xùn)道,“這樣還疼不疼?”
我瞇上眼一邊享受來自昶梧的溫暖,慢慢說道,“我夢到北寒了,他舉著天河劍沖進(jìn)雷霆,便再沒有出來?!?p> 昶梧繼續(xù)幫我揉頭,一手又幫我緊了緊被子,打趣的說道,“就你那小徒弟?。¢L得可以,就是修為太淺,如果真的進(jìn)了雷霆出不來倒確實(shí)挺可惜的。”
我給了他一個白眼,“就是修為好,二十四道雷劫也是不可估量的,不行,決計不能讓他一個人去,我得阻止他?!?p> “別傻了,那是白重帝君的家事,你個外人就別瞎摻和啦!”昶梧慢悠悠的說道。
“怎么是他家事啦!他可是我徒弟,我一步步送他走到這里的,如果當(dāng)真他度不了這劫,我有直接責(zé)任?!蔽伊x憤填膺的說道,“我得把他打昏,然后化作他的模樣!畢竟我是上神,雖是不怎么著調(diào)的上神,可好歹能撐許久。”我怡然自得的說著,全然不管一邊昶梧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瞪著我。
見他氣的半天不想理我,才想起來問他,“對了,你怎么在這?”
“老頭讓我來帶你回去!”昶梧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
我一聽,滿是不悅,“不可能,都這個時候了,我不能走?!?p> “這個我不管,反正老頭說了,你必須走,不然指不定鬧出什么亂子?!标莆嘁槐菊?jīng)的說道。
見他絲毫不妥協(xié)的樣子,我嘩的一聲抓起被子捂上腦袋不去看他。
他輕輕拍了拍被子,苦口婆心勸說道,“你呀!就不能聽哥哥一句話嗎?乖乖的回你瀛洲做你不問紅塵的逍遙上神,不好嗎?”
我繼續(xù)默不作聲的裝睡,他見我不理,嘆了口氣便起身離開。我聽到腳步聲慢慢走遠(yuǎn),心情漸漸安定下來,無奈的咬緊牙關(guān),深深沉思。
過午時,昶梧推門喚我,道,“快起床收拾收拾,白重帝君攜了一家老小馬上就到雷澤,讓外人看到你這幅模樣,可真真不像話?!?p> 我被昶梧生拉硬拽的坐到梳妝臺前,他一邊急急忙忙的幫我打理頭發(fā),一邊苦口婆心的教導(dǎo)我,說道,“等會可千萬別說錯什么話啊,像你早上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可千萬不能再提,聽到?jīng)]?”
我閉著眼含含糊糊的回應(yīng)著點(diǎn)頭。
昶梧很快替我梳好發(fā)髻,放下骨梳又接連替我尋了套雪白的長裙,囑托我換好才拽著我出了門。
我一路上都在好奇易北寒這一上午都去哪了?到云宮門口的時候恰逢白重帝君一家。一身青黑色長袍的白重帝君氣勢洶洶走在最前,妍姝帝后緊隨其后,同行的還有從未謀面的大公子白聶和二公子白敏,個個英姿颯爽風(fēng)度翩翩;一襲黃衫的白瓊輩分最低,乖巧的走在最后。一眾人闊步走進(jìn)云宮,守門的小童子恭恭敬敬的將白重一行人引進(jìn)云宮大殿。我和昶梧遠(yuǎn)遠(yuǎn)看著,中間隔著云墻正好擋住白重等人視線。待所有人都消失在云墻后面,我和昶梧才慢悠悠的走出。想起方才白重帝君的臉色,我不由的皺起眉頭。
昶梧很是貼心的拍了拍我的肩,慢慢說道,“走,我們?nèi)タ纯??!?p>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跟著他走上前去。
蒼龍早早等在殿中,似乎已經(jīng)等了許久,見白重一家到來,簡單打了聲招呼,便讓一旁的小徒弟去傳易北寒。我和昶梧走進(jìn)殿中的時候,正好易北寒也從另一邊走過來。他之前見過昶梧,卻仍舊有些驚訝的問道,“許久不見師伯,沒想到會在此重逢,師伯近來可好?”
昶梧打了個干哈哈,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笑嘻嘻的回道,“還不是有些日子沒見著小九,想她了便來看看。”
兩個男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各自滿懷心事,卻都只是淺淺一笑。隨即,易北寒禮節(jié)性的做了個請的姿勢,昶梧毫不謙讓的咧嘴笑笑,順手拉著我一同走進(jìn)大殿。
等我們?nèi)硕疾饺氲钪?,白重帝君訝異之際,不由問道,“哦?昶梧上神也在?”
昶梧拱手拜了拜,微笑的說道,“本座閑來無事隨便逛逛,卻不想便逛到這里,竟還能見著白重帝君一家人,幸會幸會!”
白重帝君笑著回應(yīng),“那還真是好巧!”
正當(dāng)場面有些尷尬的時候,居坐主位的蒼龍出聲了,他捋了捋胡須,沉吟道,“既然大家都到齊了,是時候說說這御龍大會了吧!”
御龍大會?我腦袋一懵,什么時候又多出來個御龍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