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然，你以為為什么雁回的坐騎麒麟會在浮光掠影？”她知道靈瑞會有些難以接受，可更難以接受的她還沒說，而即將她要說的，也會讓靈瑞覺得自己的存在簡直就像一個巨大的孽環(huán)一個由他起始，卻要由她來填上的環(huán)：“上神不是要自殺，若我沒猜錯，是要由你，殺了他?！?p> “你在開玩笑？”靈瑞聞言喉頭一緊，只覺得有些喘不上氣，眼前原本就昏暗的世界黑了一瞬，幸好阿絲娜在身側(cè)將她扶住。
“我并沒有開玩笑，這天宮的遠(yuǎn)古上神都知道。我父君也是遠(yuǎn)古上神之一，這也是當(dāng)初他同我說的。”阿絲娜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認(rèn)真，也徹底讓靈瑞心底那個隱隱不安變成了難以拒絕的現(xiàn)實。
“可為什么是我？我不過就是個剛剛升級的上神，法力，能力都還不如療愁，為什么不是她？”
靈瑞的表情很復(fù)雜，扶靠著桌子，手似要將那桌子摳出洞來，臉色在橙黃色的燭火下看起來緋紅的。
她努力咬著唇壓下著心中的各種感覺。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不會的，她好不容易結(jié)束了人間的一切，好不容易能看著他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好不容易可以告訴自己，即使一切都只是一個劫，她也能接受。如今她所求的全部不過是能生下孩子，能告訴孩子，你的父親還活著。結(jié)果阿絲娜這一番話讓她護在手心心頭的這一點希冀又變成了夢幻泡影。
阿絲娜知道她接受不了，只是在她身側(cè)幫穩(wěn)住了她的身體，一字一字道：“因為你不是普通的上神，你是佛祖面前自辛夷封印雁回之后便供著的一枝優(yōu)曇花，只有你身上的佛性，才能控制的了芥子劍，療愁控制不了?！?p> “佛性？”
靈瑞只覺得聞著她身上那幽幽的香十分煩躁，一把將她推開，下一刻便喉頭一甜，一口血吐到了地上，幽微的光下看起來是血都變成黑色的，很是駭人。
抹了把唇角殘留的血，她一臉好笑的回看她道：“這些年我殺掉的人，妖，鬼，仙，不計其數(shù)，我還有什么佛性？難道佛性就是讓我舍了自己心中所念所想之人么？！這天下蒼生于我而言不足抵他萬一。”
她的聲音不大，但整個御湖都在回蕩她的聲音，帶著哽咽，更多的是憤怒和不解。
阿絲娜站穩(wěn)到了一邊，看著因為血氣急涌而吐血之后臉色漲紅的靈瑞笑了，四掃周圍入畫夜色，淡淡道：“所以你覺得為什么辛夷上神會將人間的你千辛萬苦的收魂斂魄以花筑骨？為什么他會明明在你受傷之時心急如焚卻最后要裝作一臉冷淡。他并非無情之人，但他知道終有一朝會負(fù)你，所以對你總是淡淡的，可我沒料到你們竟會一同下凡歷劫，雖然這讓上神有了后繼，可如果你放不下，上神也會放不下，你的痛苦他不會不懂，但他除了冷眼旁觀將一切進行下去，別無選擇?！?p> 阿絲娜的言語如釘似鑿，扎在她的心頭，無論那笑到底是何意味，她只想通了一件事，難怪他自從那天被她抱過之后就開始戴上了面具，難怪他會讓她住到天宮來，但他最后還是派了療愁來，讓療愁照顧她，聽聞她受傷恐怕也不是療愁請罰，是他將她關(guān)入水牢的。
兩人之間突然就沉寂了下來，風(fēng)過花香，摻雜著些許的血腥氣，靈瑞捂著前襟垂著頭，阿絲娜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在片刻之后她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凄涼，身子輕輕顫抖著。
而再抬頭時，所見靈瑞已經(jīng)是滿臉淚痕，月色如霜一霎染發(fā)鬢觀似雪，所以她這一輩子就是為了殺他而生的，她在人間被賢貴妃操控了一輩子最后失去了他，說到底人間一切也是有他這個上神的操控的，而如今在仙界又被他操控著要讓她再次失去，而且是永永遠(yuǎn)遠(yuǎn)的失去他。這不公平，她從來就沒得選擇！
“靈瑞？”
阿絲娜料著她會傷心，眸光清冷，碧藍(lán)色的眼中盛著最美的海水映著三界最美的星月夜，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嘴角那抹笑顯得那么的意味深長：“這是事實，你無論如何都需要面對，而且總算上神是有后了不是么？況且已經(jīng)愛過了，不是很好么？”
“好？若是御隼還在，你會選擇黃昭么？若是沒有那碗藥，你還會接受如今這一切么？！你也不能！你也愛過，你如今雖然已經(jīng)嫁給黃昭，可你心中最重的還是御隼，不是么？”靈瑞猛然回想起了阿絲娜唇角剛剛閃現(xiàn)過的那種意味深長的笑意，她終于知道為什么阿絲娜回突然出現(xiàn)在九重天了。
她是為了報復(fù)辛夷，報復(fù)她?？伤恢腊⒔z娜可能誤會了辛夷為了鮫人族而勸御隼離開，卻不知道，阿絲娜這悲劇都是辛夷一手造成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她心甘情愿的交出芥子種。
原本阿絲娜也是不知道的，直到數(shù)百年前，她在南海看見了已經(jīng)成為南海水君的敖乾。敖乾并沒有死，這所謂的大戰(zhàn)，只是辛夷與敖乾的交易，敖乾不想再呆在北海，他喜歡上了南海的水君，但是南海水君是女君，兩位水君是不可能成百年之好的，而正好那時候辛夷找到了他，說鮫人族和獸族恐有大戰(zhàn)，讓他協(xié)戰(zhàn)獸族，但是必敗，他甚至教他學(xué)會了開啟天海星流陣的方法，并將原本其實已經(jīng)失落的天海玲瓏交還了北海。
最后確實一戰(zhàn)敗了，他死遁前往了南海，同南海水君成婚，他以為這千百年過去了不會有人再想起這事了，便卸去了偽裝，卻不知阿絲娜回偶然經(jīng)過將他認(rèn)出。而天上地下，只有浮光掠影和黃泉九幽各有一只麒麟獸，當(dāng)初雖然黃泉九幽的麒麟獸也私逃了，可最后卻是在靈山發(fā)現(xiàn)的他，而不是與靈山十萬八千里之隔的鮫人族。而她最后回想起來，那天大雨，雖然沖刷了一切，可靈珠君身上的沒有燎痕，而黃泉九幽的是火麒麟。浮光掠影的是水麒麟。
“不會?！?p> 阿絲娜笑的悲涼，心底最不想被啟開的傷疤裂開的那種痛她感同于靈瑞身受，很自然的回答了靈瑞的問題，可她在長袍大袖下的手卻握緊了，整個人繃的像紡機上的線一般。
沒有再管阿絲娜，靈瑞擦掉了說話時流出嘴角的血，站起身看了眼前的阿絲娜一眼，她已經(jīng)不是初見時的女子，她也不是了。既然已經(jīng)提前知道知道了前因后果，她就有選擇的權(quán)利了，蒼生與她何干，若能護住辛夷一命，負(fù)了天下又如何，只要她躲起來，等著這一切發(fā)生，到時候辛夷就會和雁回共存，到時候就算地覆天翻，她也不介意，只要還能看著活生生的辛夷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