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正中下懷
當黑夜被天邊的曙光稀釋開來，光明再次籠罩了大地，人們拾起昨晚被黑夜褪去的偽裝的衣裝，于是光亮再次為人們披上了一層虛偽華麗的外套，一切看起來還是那么的光鮮亮麗、光彩照人，讓人無法辨別裹在外套里面的那個身體連同他的內(nèi)心是真誠或虛假、邪惡或善良。
經(jīng)過一夜反復(fù)的琢磨和盤算，張揚也在光亮之中醒了。因為心里有了計策，她看起來精神煥發(fā)。洗漱完畢，她套上了那件白色的綿柔裸肩衫，裸露出修長白皙的手臂，下面配一及膝的藍色修身長裙，于是那股錯落有致、若隱若現(xiàn)的性感便像酒精一樣從她的身上揮發(fā)出來，再噴灑上那一抹濃郁的古龍香水，真的讓經(jīng)過她身邊的男人如酒過三巡，如癡如醉了。而這是張揚在宛言入廠以來發(fā)現(xiàn)的能讓周中直著迷的致命穿著絕招。她嫉恨宛言，倒也不忘暗自觀察，她從宛言身上發(fā)現(xiàn)，周中直真正喜歡的并不是撲面而來的赤裸裸的性感，相反，他更欣賞那種若即若離、撲朔迷離的朦朧之美。張揚以極度敏銳的嗅覺很快察覺出了這一個秘密，并馬上心領(lǐng)神會，學(xué)以致用，很快運用到了駕輕就熟、爐火純青的地步。
此時此刻，她至少從外表上讓人感覺這是一個溫婉、清純而又神秘莫測的女人，而神秘莫測的豈是她的外表，她隱藏在衣冠楚楚之下的那顆心才真的是神秘莫測又難以捉摸呢！
顯然，這樣衣冠楚楚的裝束立刻讓她楚楚動人起來了，可見效果立竿見影，起到了非凡之作用。所以當她一貫地昂首挺胸、傲慢且目中無人地從辦公大廳里穿過時，她仍能從自己傲視的余光里感受到那群男同事不同往日的殷勤追捧、饞涎欲滴的表情，甚至有幾個男人忘乎所以地目瞪口呆起來了，那癡迷得表情仿佛目送仙女奔月似的，即依依不舍又無力回天。飽眼福歸飽眼福，那些男人還是知趣的，畢竟他們還心知肚明，那是周總的天鵝肉，動不得的，有哪個膽大的癩蛤蟆敢給自己的老板搶食吃呢？所以也難怪他們只能望影興嘆，無可奈何了。當然，這群小蛤蟆們望著背影做做白日夢也是由不得別人的，即使老板也是干涉不來的，那么，這白日夢，他們喜歡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做多長時間那還都由他們自己做主的。
這群小蛤蟆們癡呆的表情極大地滿足了張揚的虛榮心，她暗自竊喜于自己的領(lǐng)悟能力并對自己的學(xué)習(xí)能力感到肅然起敬。她暗自告訴自己，沒錯，這是對的，這樣做就是對的。同時，她又對大廳里那一幅幅癡傻癡傻的表情感到滑稽可笑，這樣的蔑視讓她變得更加的傲慢而目中無人起來。
正當她飄飄然不知所以時，猝不及防地，在一個間辦公室門前，那房間的門咣當一聲忽然猛開，緊接著便聽到砰的一聲，是頭撞在某個鐵器上發(fā)出的沉悶的聲響。一陣劇痛沿著鐵門從張揚的額頭直鉆進她的心里，張揚剛剛還滿心膨脹的愉悅一下子被這劇痛一掃而光了，眼冒金星的她氣急敗壞起來，一腔的惱火頓時化成了滿腹的怒罵卡在喉嚨里呼之欲出。然而，她始終沒有破口罵出來，不僅沒有罵，而且還強忍著劇痛將臉上惱怒的表情硬生生地遣送回去，立刻換上了怯怯地受驚的表情，是那種讓人立刻生出無限憐愛之情的表情。不為別的，只因為，此時此刻，站在門口的那個人就是張揚女為悅己者容的悅己——周中直！
此刻，她躬起了原本傲慢直挺的身體，滿臉的嬌羞，滿身的柔弱，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再配上她今天這身柔軟的看似若無其事其實別有用心的衣裝，整個把突然撞到自己懷里的周中直給驚呆了。張揚忍著劇痛從眼睛的余光里瞥見周中直一臉驚艷疼惜的表情，心里立刻生出一股竊喜。這竊喜非同小喜，是那群饞涎欲滴的小蛤蟆們所不能比擬的。那群垂涎三尺的小蛤蟆們的口水只會讓她覺得他們非常輕賤，而周總的眼神卻讓她感到了尊貴，這一頭撞在周總懷里的感覺果真是一聲悶響，非同凡響！
所以，當別人理解中的正中下懷不過是滿足心里上的臆想時，張揚卻用實際行動演繹了什么才是一箭雙雕的正中下懷。沒錯，她這一撞正中周中直下懷，然而誰又能說不是正中了她的下懷呢？雖然這正中下懷把她嚇壞了，然而誰又能和她分享那種由驚嚇變成驚喜的竊喜之情呢，當然，不得不說的是，此懷非彼懷也。
如果你以為穿著是張揚在宛言身上學(xué)到的唯一的招式，那你就低估了張揚的學(xué)習(xí)領(lǐng)悟能力了，張揚在宛言身上學(xué)習(xí)到的第二個招式便是女人的柔弱。宛言身上那種與身俱來的單薄柔弱在周中直面前反而成了一股強大的力量，可惡的是，這樣的力量幾乎可以讓周中直放下所有的戒備而無條件地支持信任于她。張揚雖然生得亭亭玉立，然而，宛言身上那種與身俱來的柔弱感卻是沒有的，她內(nèi)心的狂野傲慢從她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里鉆出來，覆蓋了她整個的身體。然而，這并不可怕，因為老天賞賜了給她一種特殊的本領(lǐng)，那就是一流的演技。她不夠柔弱，然而，她可以示弱，偽弱，裝得弱不禁風(fēng)，這樣的偽裝對她而言簡直易如反掌呢。只是，不得不說，裝出來的東西畢竟不能長久，時間一長，還是得原形畢露，直搞得面目全非起來。而這就是真與假的本質(zhì)區(qū)別吧。宛言的隨意和柔順本是天然使成，本性所使，張揚卻以此為手段取悅于周總，那么，得逞與否，全在周中直一念之間了。
望著目瞪口呆的周總，張揚使出渾身解數(shù)，做出惹人憐愛的痛苦表情，還裝出自己無所謂的樣子關(guān)切地問到：“周總，對不起，我太莽撞了，你沒事吧？”
周中直瞬間被張揚的演技融化了，于是他望著額頭上殷出血跡的張揚，關(guān)切的問到：“小揚，沒事吧，走，我?guī)トタ纯矗~頭上都出血了！”
張揚擺著手說，沒事沒事，心里卻罵到，什么玩意這么硬，撞死我了，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這是計量室。
周中直將手握兇器的胳膊在張揚面前晃了晃說：“看，這才是罪魁禍首，你的頭剛才就撞在了這上面！”
張揚望過去，張大了眼睛說到：“不是吧！銼刀，我的頭剛才撞在這銼刀上面？”
“是啊，要不然都撞出血印了呢！”周中直倒是滿臉疼惜。
張揚忍著痛暗想：銼刀呀銼刀，你可真會犯錯呢？那好吧，既然如此，我張揚就借你吉兆，將錯就錯了，希望我這一撞，不僅撞進了周中直的懷里，還能撞進他的心里才好呀！
不想張揚這一撞歪打正著，她這一撞倒是不要命，要命的是她的柔弱立刻戰(zhàn)勝了周中直的剛強，至少在那一刻，她看到了他心底的關(guān)心，搞不好也許能死灰復(fù)燃、咸魚翻身也說不定呢！到時候這遠東豈不是她張揚的天下了。
想到這，就令張揚充滿了無限的斗志和犧牲精神，于是，她裝作關(guān)切地問到：“周總，剛才沒傷著你吧，要不要去檢查一下？”邊說邊裝作若無其事地用蔥嫩的雙手在周中直胸前撫了撫。
張揚的這一撫可是意味深長呢！周中直哪里受得了這個呀！這立刻讓他回想起幾年前讓他臉紅心跳的那一幕幕往事。
回想幾年前，張揚剛進公司那會兒，也不過是公司里一個不起眼的小文員而已。而周中直一眼就被她身上那種極干凈極單純的氣質(zhì)吸引住了。
那時，也正值公司如火如荼的時候，當然老板娘顏鳳的脾氣也隨著公司的漲勢而一度飆升起來。那時候大家都尊稱老板娘為鳳姐。就是在那個時候把，張揚因不小心濺濕了鳳姐的衣服而被她指著鼻子罵的狗血淋頭，從那時起，鳳姐便在張揚的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種子，只待有一天碰到合適的機會生根發(fā)芽，破土而出了。
鳳姐那時候估計是得意忘了形了，平日里她對員工吆五喝六也就罷了，不曾想，她竟然仗著自己娘家人實力雄厚而對周中直頤指氣使、不可一世起來。那時候的周中直仗著老丈人的托舉之恩便對鳳姐忍氣吞聲、忍辱負重著。于是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自己的事業(yè)上，直等有一天能夠真的揚眉吐氣起來。
然而毒蝎蜇人與你惹不惹它毫無關(guān)聯(lián)，你不惹它，也絲毫不耽誤它來蜇你。鳳姐估計是到了更年期了，經(jīng)常莫名其妙就在周中直辦公室里火冒三丈，怒罵不止，無理取鬧之后便是摔門而去。搞得周中直一肚子窩火，在空曠的辦公室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無處發(fā)泄，像一頭關(guān)在籠子里的發(fā)情的獅子，東一頭西一頭亂撞。那時候，他多么希望有個人能聽她訴訴苦水，畢竟這樣的事不能隨便為外人所道。然而，越是那樣的時刻，那些油滑的人越是退避三舍，避之不及，唯恐惹火燒身。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張揚拿著一份文件誠惶誠恐地走進了他的辦公室里。
張揚一進辦公室，就以一個女孩的柔情說了很多安慰他的話，讓他倍感意外，竟在眼前這個女孩的勇氣和柔情面前一時語塞到不知所措了。他只是使勁地盯著她，盯著她，審視著，探尋著，琢磨著。眼前的這個女孩兒，看似柔弱單薄，不曾想在她的身體里還裝著一顆膽大包天的心！竟膽敢以簽字之名接近如一頭猛獸的領(lǐng)導(dǎo)，這需要冒多大的風(fēng)險！又需要多大的膽量！這不得不讓周中直對她刮目相看了，至少她不像那些自以為是的奸滑的老油條們，一天到晚用自己的那些所謂的自以為是的自保理論保全自己，傷及別人，至少，她是有膽識和謀略的，周中直因此對她大加贊賞起來。
從那天起，有著河?xùn)|獅吼老婆被吼得有心里陰影的周中直與被河?xùn)|獅吼吼過的心里埋下復(fù)仇萌芽的張揚漸漸地熟悉起來了。以至于后來兩個人惺惺相惜起來，火熱得一塌糊涂。
直到有一天，周中直在張揚自以為掩飾的很干凈清純的眼里讀出了兩個字以后，他心里燃燒的那團火才漸漸平息下來，開始有意無意地疏遠著那個女孩。
那么，周中直到底從張揚的眼睛里讀出了哪兩個字？從此令他警醒起來了呢？事實上，他也是在一次一次地玩味中品出了那兩個字的，等他確定那兩個字的時候，他自己也被嚇了一跳。是在，他在她眼睛里讀出的那兩個字叫做“欲望”，沒錯，欲望，一個看似簡樸的女孩，眼底里堆滿的對金錢、權(quán)利甚至局面掌控的欲望漸漸地從她偽裝的眼神里流淌出來，源源不斷，這讓周中直細想起來突感不寒而栗起來，因此，這才有意無意地疏遠于她了。
張揚的光彩幻滅以后，于是，周中直又回到一潭死水的生活里。直到宛言的出現(xiàn)。他的眼底才又重現(xiàn)了光彩，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間難道真有這種至純至凈的女孩？幾乎要讓他肅然起敬了。不，他不相信，他絕不相信，那不過都是狡猾的女孩們的偽裝而已，純凈的外表下掩藏的永遠是一顆欲望橫生的心。然而，他忍不住觀察著、探尋著、琢磨著，像似在賭一塊沒有開鑿的玉石一般下著賭注。當然，他只是在賭她的品性，而絕無其他雜念。直到他確定那的確是一塊至純至潤的璞玉。也正因為如此，宛言才讓張揚妒火中燒，坐立不安起來，加之周中直越加冷漠，何相天離婚的威脅，張揚早已經(jīng)是如坐針氈，百般折磨了。
而，不曾想，時過境遷，老天有眼，暗中助她一臂之力，讓她一頭撞進了周中直的懷里，正中周中直下懷，勾起來周中直無限的美好回憶，重新燃起了他心底的那團浴火。加之她手上的那三張照片做后盾武器，她簡直可以說如魚得水，無往不前了。因為那三張照片，面對如此難得的投懷送抱的機會，她再也不用懼怕何相天的任何威脅，她完全可以用它鉗制住他，甚至讓他俯首帖耳，惟命是從。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老天在成全吧，想到這，她心里止不住沾沾自喜起來了。
不得不說，時間真是一副上好的狗皮膏藥，它不僅可以治愈人的傷疤，撫平心靈上的創(chuàng)傷，甚至可以抹去內(nèi)心的仇恨和戒備，將這一切稀釋淡化，讓一切重新開始。這個理論此時此刻用在周中直身上再合適不過了，張揚在他胸前的這一撫，讓他徹底好了傷疤忘了疼，于是他也竟放下了所有的戒備，憐惜起了眼前的這個女孩。
都說四十不惑，我想四十歲正是男人們大惑不解的年齡吧，但也許是真的不惑了，所以才看透一切放任自流起來了，過了四十的周中直就是沉浸在這樣的不惑里或者是大惑不解里，望著張揚，憐惜地說到：“一定很疼吧？只是你太堅強了！”
張揚硬生生地咬著牙，搖著充滿血跡的額頭諾諾地說：“哪有，比起周總的堅強，我不及九牛一毛呢。”
這個馬屁拍得周中直心花怒放起來，于是，他英雄附體似的說：“走，我送你去醫(yī)院?！?p> 于是，眾目睽睽之下，周中直拉著張揚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辦公室的大廳，大廳里被帶過一陣風(fēng)之后，立刻傳來了一陣唏噓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