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學(xué)的時候,蕭靜雪有點起晚了,急慌慌地跑到站點去趕公交車。她剛擠上去就從后視鏡里看到程嘉樹的身影,他正在辛苦地追著已經(jīng)啟動的車子。最終車停下了,他氣喘吁吁地跑上來。投完硬幣后,他很驚奇地對蕭靜雪打招呼:
“嗨!你也起晚啦?”
蕭靜雪笑了笑,調(diào)皮地說:
“嗯哪,都混到和你一起上學(xué)的地步了。”
“哎,你別以為我不好好學(xué)習(xí)就一定上學(xué)經(jīng)常遲到哦!我可是很愿意起大早去學(xué)校的呢,今天是例外!不過,哈哈,我一般都是去抄作業(yè)……哈哈哈!”程嘉樹特別開心的樣子,讓蕭靜雪感到很奇怪:他什么時候這么健談啦?昨天在教室里還那么郁郁寡歡心事重重的呢!
“怎么了?不高興嗎?”程嘉樹發(fā)覺了蕭靜雪的沉默,立刻問道。
“沒什么,不想說就不說唄?!彼貞?yīng)道,忙著閉眼補充昨晚短缺的睡眠。
程嘉樹悶悶不樂地站在她旁邊,耳語般嘟噥著:
“我知道,你不屑于和我這種學(xué)生說話!”
蕭靜雪很敏感地聽到了,臉微微一僵,連忙辯解說:
“沒有沒有!你亂想什么呀,沒事吃飽了撐得——找抽是不是?真是的,怎么能那么想我呢?我要是那種人,”她突然想到楊凌鈺那盛氣凌人的模樣,更加委屈了,“就讓我嘗嘗被人輕視的滋味!”
“可別這樣,不然楊凌鈺會趁機落井下石的,”程嘉樹換個舒服的姿勢站著,“你們班什么格局我一天就搞懂了,嗨,多大點事兒啊,就值得你們爭來搶去的。我就搞不清楚,你們這幫優(yōu)等生天天較什么勁兒……”
“我強調(diào)一下哦,我可沒有!我,我不參與!我只做自己應(yīng)該做的?!笔掛o雪回過頭沒好氣地回敬道。
程嘉樹壞壞地笑著,對于她的反駁似乎覺得格外愉悅。
車子駛過晨光中顯得格外美觀的廣場,蕭靜雪好奇地輕輕問他:
“你……怎么想到來我們班?”
程嘉樹盯著窗外的建筑,隔了好長時間才慢慢說道:
“其實我們家沒什么后門可走——又沒錢又沒勢的,只是因為校長……和我們家有點親戚關(guān)系,他不想看我墮落下去,所以才……唉,我才不想聽他們的安排呢!要安排從小就安排好了,現(xiàn)在才想起來!我總打架鬧事,有時就自暴自棄地想:干脆退學(xué)得了,反正我對念書也沒興趣!可是他們就不讓我退,還把我調(diào)到最好——其實也是最壓抑的班級里來了。本來我不打算聽他們的,但是……”他注視著認真聆聽的蕭靜雪,看她那略顯凌亂的些許發(fā)絲在偶爾從窗縫擠進車內(nèi)的風(fēng)中飛舞,出神地停下來不說了。
“但是為什么又來了?”她不依不饒地問。
“哎,你老問這么多干什么?反正就是不告訴你!”程嘉樹詭異地笑道。
下課后石恒諾優(yōu)哉游哉地又晃過來了,跟坐在程嘉樹旁邊的女生徐惠敏說了幾句話,就讓她立刻爽快地答應(yīng)了什么,馬上收拾了書本離開位子。
蕭靜雪抬頭看見了,心里泛起一絲甜蜜,但是她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嗔怪地說:
“喂,你怎么能隨隨便便就把人家轟走呢?這太不講理了,讓她有座不能回——”
“你好啰嗦哦!我們總要討論問題吧?這樣不就方便多了嘛!”他皺眉的樣子也很好看。
程嘉樹不高興地斜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說:
“同學(xué),你要是總串座,我就告訴老師了?!?p> 石恒諾鐵青著臉,硬硬地回道:
“狗拿耗子!”
程嘉樹驀地站起來,抄起椅子:
“你說什么?來來來,你再說一遍,你說清楚點!”
全班同學(xué)都被震住了,一時間鴉雀無聲,每個人都如干木頭一般傻傻地看著他們。楊凌鈺不錯眼珠地望著石恒諾,滿臉擔(dān)憂的神情。
“嗨,原來你是替徐惠敏打抱不平呀,”石恒諾輕巧地轉(zhuǎn)移了話題,“你是喜歡人家還是怎的?說?。 ?p> 程嘉樹氣得脖子上青筋暴突,順口接道:
“是,我喜歡她怎么著?今天有我在這兒,決不會允許你占她的位置!”
班級里一片嘩然,大家的議論聲不絕于耳。
“嗬,這小子這么快就……”
“惠敏,這是怎么回事啊?解釋一下嘛!”
“哎呀,我不知道!”一向大膽潑辣的徐惠敏羞得滿臉通紅地說,“他……他精神病!”
楊凌鈺走上前拉住石恒諾,軟言軟語地勸道:
“諾,別生氣……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咱息事寧人吧,不許惹事——有什么不痛快的跟我說,好嗎?”
“你放開手!”石恒諾大吼一聲,嚇得楊凌鈺不由自主地縮了縮手,“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算什么啊?走開!”
楊凌鈺委屈地看著他,漂亮的大眼睛里有星光在閃:
“你……你,好!”
她跑回座位,嗚嗚地哭起來。
周圍的同學(xué)更加震驚了:石恒諾和楊凌鈺從來沒吵過架!這次竟因為一件小事——他們的目光漸漸聚攏在蕭靜雪身上。
“喲,你說這事弄得,我早看出來了,石恒諾好像有點喜歡蕭靜雪,就是不敢承認。沒想到是真的,他居然會為了她跟程嘉樹打架,而且還兇楊凌鈺!哦嗬呀,不得了啦!地球好危險啊,快回火星去吧!”劉峰在起勁地嚼舌頭。
“劉峰,你住嘴!”石恒諾和程嘉樹幾乎同時喝道。同學(xué)的目光又轉(zhuǎn)到他倆身上了。
“說吧,”程嘉樹把椅子橫著放在桌上,“怎么解決?”
“今晚七點,學(xué)校大門口見!”石恒諾冷靜地回答。
程嘉樹穩(wěn)穩(wěn)地將椅子放到地上,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好!不見不散?!?p> 晚飯前的最后一節(jié)自習(xí)課。
教室里依舊很安靜,可是蕭靜雪的心無論如何也靜不下來。捧著書,她甚至看不進去一個字。腦海里一直回旋著石恒諾和程嘉樹的話,她不由得提心吊膽地想:
“他們今晚要打架嗎?好可怕!”
突然,她想到那一晚,黑黑的夜,小混混們的獰笑,程嘉樹滿面的鮮血……她捂住腦袋,趕忙把這記憶清除出去。
“喂,借我看看數(shù)學(xué)筆記!”程嘉樹用鋼筆敲敲她的桌子,粗聲粗氣地說。
如果是在以前,蕭靜雪聽到有人這么不禮貌地借東西,早就沒好氣地回絕了。但這一次,她唯唯諾諾地應(yīng)著,在書包里找著:
“你等一下哦?!?p> 找出筆記,她偷偷覷了他一眼,悄悄將一張小紙條夾進里面,忐忑地交給他。
程嘉樹靠著她的桌子不動,漫不經(jīng)心地翻著,很快就把紙條掉了出來。他并不詫異,似乎十分滿意地看了她一下,轉(zhuǎn)眼去看紙條。
“程嘉樹,求你了,別鬧了好不好?這樣瞎鬧對你沒好處,我試著跟石恒諾說說,不讓他再和徐惠敏換座位了,行嗎?”
他的眼神瞬間鋒利。他盯住蕭靜雪,低聲嘲弄地說:
“怎么?替石恒諾擔(dān)心?。啃奶哿耸遣唬俊?p> 蕭靜雪只好用懇求的目光焦慮地瞅著他,用清音說:
“求求你了,別……”
他定定地看著她,好像要從她清澈的眼睛直望見她的內(nèi)心。然后他伸出一根食指搖了搖:
“不行,誰說也沒用。對了,明天石恒諾要是不來上學(xué),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蕭靜雪的目光冷了下來,她出奇地鎮(zhèn)定:
“好吧,別怪我無情——我告訴老師去!”
“你不能去!”程嘉樹喊出聲來,隨即反掌猛地抓住她的衣袖,不小心將手中漏水的鋼筆甩了過去,黑乎乎的碳素墨水濺了她一身。
程嘉樹立即松開了她,惶惶地道歉: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蕭靜雪氣恨交加,響亮地喊著。她雪白的衣服上到處是臟兮兮的墨水,而且這東西恐怕很難洗掉,看到這一切,她緊咬住嘴唇。
程嘉樹壓低聲音說:
“我算怕了你了——我也求你,別聲張了,行不行?這是我們之間的事,不能讓老師知道。哼,如果老師只是罰我也就罷了,大不了我退學(xué),但是石恒諾是好學(xué)生,老師會怎么想他?”
蕭靜雪想了想,也是,不能讓石恒諾這么有前途的學(xué)生將來交出的檔案里多個污點,她舍不得。
于是她答應(yīng)了他,但仍然不放心地說:
“可是,你們不許動武,有話說話!”
“行,我們盡量不動手,只是說話,這回行了吧?”程嘉樹無奈地轉(zhuǎn)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