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靜雪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電話響起。她把手機放在耳邊,恍惚地張了張嘴:
“嘉樹……”
“我來啦,”那一頭的聲音很是快活,“你在上自習嗎?在幾教呢?”
“你進了東門往右拐,”她神思不在線,雙眼迷離地看看周圍,“我在小西天這里?!?p> “小,小西天?”
“啊,”她被他這么一問,總算回到了現(xiàn)實,笑著解釋說,“就是校醫(yī)院啦?!?p> “你生病了嗎?”程嘉樹的語氣變得緊張。
“沒有,我陪云姝姐來的?!?p> “嘿嘿,我不繞東門啦——我發(fā)現(xiàn)這邊有一個小門誒,等我,馬上就到。”
蕭靜雪看到程嘉樹跑過來,就迎上去,扎到他懷里:
“我好像傷了云姝姐的心……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說話不過腦子,一開口就惹禍……”
程嘉樹捧起她的臉,凝視了一會兒:
“你最近挺好呀,我沒覺得有什么問題。可能你倆越親近,就越容易暴露自己,產(chǎn)生矛盾摩擦是很正常的,人與人相處都需要磨合啊?!?p> “可能吧?!笔掛o雪悶悶不樂地說。
“對了,為什么校醫(yī)院是小西天?我倒是聽過這個說法?!背碳螛浒櫭?,笑容有點扭曲。
蕭靜雪一聽就笑了:
“這是我們給它的昵稱,過去就流傳開了,延續(xù)至今。也許是嘲笑它醫(yī)術(shù)不行,有點恐怖吧?”
“太狠了,還昵稱?”程嘉樹不禁搖搖頭,“那你們?yōu)槭裁催€去看病?”
“沒什么大病嘛,檢查還是可以的,再說,開藥特別便宜,學生都享受一折優(yōu)惠呢,”蕭靜雪揚起臉炫耀著,“我們學校的福利是不是很好?”
“哼哼,這就好了?”程嘉樹看著遠處,淡淡地說,“我們學校……0.1折……”
“啥?”蕭靜雪驚訝不已。
他攬住她的肩,驕傲地略微側(cè)目:
“這絕對優(yōu)勢,是不是碾壓你們了?”
“拜托,誰會拿這個當優(yōu)勢?。俊笔掛o雪忍著笑,快憋成內(nèi)傷了,“你們不是要為祖國健康工作五十年嗎?學校當然要好好保養(yǎng)你們的身體啦,體測那么嚴格,醫(yī)療費又那么少,免得你們早早掛掉。”
說著,她想到楚云姝,不由得拿起手機,決定看看她的空間動態(tài)。
“呀,劉敬平建了個QQ群,”蕭靜雪只顧盯著手機,任程嘉樹拉著她走,“這個群名好俗哦,‘命中注定’,怪怪的。”
她的手指在小小的屏幕上飛快地移動:
“群名不好聽,建議改成’交叉小徑的花園’。還有,今晚咱們一起吃飯啊,召開第一次群會議。”
程嘉樹也掏出了手機:
“他怎么把我拉進去了?”
“你是他妹夫啊!”
五個人選定了農(nóng)園二層,打完飯之后,劉敬平問:
“群名為什么要改成那個?”
“感謝云姝姐賜名,她曾經(jīng)提過的,當時我跟她講了咱們是怎么遇到的……”蕭靜雪臉色微變,“敬平哥,我說漏嘴了,不小心把你出賣了……”
“本來就是這樣啊,不算出賣,”劉敬平安慰她,“沒有我,你們怎么會知道她?”
“可是,可是……我后來又說漏了,說你偷看她選課結(jié)果……”
劉敬平用桌上的手機砸了自己腦袋一下,內(nèi)心崩潰地輕喊:
“你,你,你這樣,她會怎么想我?”
蕭靜雪連聲道歉,方若璇卻阻止她:
“不用什么對不起,大丈夫敢做敢當,他敢進人家校園網(wǎng),還怕別人說?”
“就是,”凌江笙停下筷子,“你沒有保密的義務,他做都做了,自己的錯自己承擔?!?p> 蕭靜雪依然很內(nèi)疚:
“他是我哥呀,我得維護他的形象不是?我不是故意的,但確實沒有保密的意識,我以后要注意……”
“沒事,哥不怪你,”劉敬平笑了,“我這妹子就是心事太重,太認真啦。就算我這么做,云姝也不會在乎吧——她根本不會把我放在心上的?!?p> 他垂著頭沉默。
蕭靜雪剛要說點什么,凌江笙咋咋呼呼地叫道:
“靜雪,你應該改一改,這可不行啊。要是在革命年代,敵人抓住了你,你能分分鐘出賣組織的。完全不用打,就跟你聊天,用個話題引誘你,你就全招了吧?”
“哪里,”方若璇開玩笑,“也不用聊天,靜雪是寧可犧牲生命,也要出賣組織。我懷疑,劉敬平知道程嘉樹人肉了他,也是她說的?!?p> “真的嗎?”蕭靜雪撅著嘴看向程嘉樹,“沒有吧,我怎么可能告訴他。”
“你意識不到就算了,”他無奈地拿紙巾擦去她嘴邊的油,“小笨蛋。”
“我接下來說的不屬于出賣云姝姐,”蕭靜雪滿臉凝重地說,“我是擔心她,想和你們商量商量,幫我分析分析嘛。”
她細致地講了與楚云姝之間的不愉快的事,盡可能原封不動地復述了她的話。
“她肯定被很嚴重地傷過,”方若璇說,“劉敬平,她對你說她愛上了尼采和海德格爾,真正的意思就是:我要一心搞學術(shù)了,戀愛是他媽什么鬼,男生都離我遠點,余生不用任何人指教,我就一個人瞎過吧!相信我,一切心灰意冷的女生都有一段不堪的過去,她怕了,累了,心死了,就是這個表現(xiàn)。”
劉敬平悒郁地說:
“我也有感覺,在我追她的時候,她第一反應是拒絕,后來我狂追猛打,她就答應了。但我發(fā)現(xiàn),她內(nèi)心已經(jīng)建起了一道無法攻破的防火墻,我根本進不去。這樣說吧,她的心有兩道門,第一道非常容易打開,所以她表面上平易近人,一點兒都不高冷。第二道門緊緊關(guān)閉,還上了鎖,我一直徘徊在外面……”
“那么,是誰傷害了她?”凌江笙陰沉地皺著眉頭,“這個人是她心病的根源,要把他找出來啊。”
方若璇眼前一亮:
“劉敬平,你的專業(yè)終于派上用場了!你可不可以搜一下她……QQ,人人網(wǎng)什么的,如果她有過傷心事,會留下痕跡的……”
“不好吧,”他馬上搖頭,“女神不容褻瀆?!?p> “別裝了,連人家的門戶都進過了,人肉一下她不是小意思么?”方若璇使上了激將法,“不然我會以為你的技術(shù)不行,你就是個繡花枕頭。”
劉敬平被她激怒了:
“不是技術(shù)的問題,是道德的問題!我告訴你,我可是有底線的人。我是進了她的門戶,但我什么也沒碰啊——好吧,我承認我錯了,以后再不了。我看,你們八卦得有點過分了?。∵€想動這個腦筋?我堂堂北大學子怎么能做那種雞鳴狗盜的事情?一萬個不同意,打死也不做,要做,讓清華的人去做?!?p> 方若璇愣愣地看著他,眼里有了些許深意。
程嘉樹沉不住氣了:
“你三句不離黑我們是嗎?我大清學子也不可能做?。 ?p> “這都什么說法啊,大清早亡了?!眲⒕雌椒磽舻馈?p> “再說,楚云姝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程嘉樹擺出一副局外人的表情,“你們北大同學的內(nèi)政,清華人決不干涉?!?p> 劉敬平斜眼瞟著他:
“我跟你也沒關(guān)系啊,你不是也搜我了嗎?”
“誰叫你非要當靜雪的哥哥,和她有關(guān)系的人都和我有關(guān)系。”程嘉樹強硬而平靜地說,“我還不知道我的歷史是不是被某人查了個底兒朝天呢?”
“底兒朝天倒談不上,”劉敬平看著他,“不過,你高中時干過的蠢事我略知一二?!?p> 程嘉樹微微動容。
“我并不想調(diào)查你的,可是你先調(diào)查我了,禮尚往來嘛!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誰知道,”劉敬平摸摸下巴,“我對你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p> 方若璇笑著說:
“我嗅到了一絲絲基情的味道?!?p> “我也是!”凌江笙報以同樣的微笑。
“你倆夠了!”蕭靜雪說,“除了想出各種反人類的點子,若璇你還會什么?云姝姐為人單純,待人和善,對人毫不設防,你居然要人肉她,良心不會痛嗎?”
“好吧,”方若璇抿了抿唇,爽快地抱著拳說,“我錯了,靜雪,我說著玩的嘛。劉敬平,對不起,我看錯了你,以為你……OK,我道歉。”
劉敬平點點頭,隨即凝眸,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