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開始玩起程嘉樹編的小游戲來，蕭靜雪經(jīng)歷了一個完整的由新奇、熟悉到煩躁的過程。她剛玩的時候每天都堅持著，但也只是出于某種新鮮感和對程嘉樹付出的心血的珍惜——是它們維持著她繼續(xù)玩下去的耐心。可她發(fā)現(xiàn)，她從游戲中得到的樂趣遠遠少于背單詞的煎熬，因為玩一把連連看就等于背五十個單詞，玩一次“消滅單詞”就要掌握二十組同義詞，喂那個叫“小學霸”的寵物倒不算太麻煩，就是每天必須做兩個閱讀題，然而小學霸常常吵著要吃零食，她就得做一個完形填空。本來玩游戲是為了放松疲憊的身心，在蕭靜雪這里卻變成了一項不折不扣的苦差事。程嘉樹監(jiān)督得很緊，她也不想辜負他的勞動，讓他失望。
于是，她總是幻想說服程嘉樹，使他欣然同意自己不玩這些游戲了。最初，程嘉樹還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你能讓全世界的作家和理論家都用漢語寫作嗎？如果你很想看一本外文書，卻沒有人翻譯過，是不是就有可能錯過一本好書呢？要是有一天你去參加國際學術(shù)會議，你能要求所有的人都用漢語發(fā)言嗎？如果能做到，我堅決不會逼你學英語。”
每當這時，她總是垂頭喪氣，滿懷怨念：
“不能?！?p> 有時她忍不住了，明知是無用的話，也恨恨地反復說出口：
“要是全世界都說中國話多好！都怪咱們祖先幾百年前不爭氣，沒能提前走進現(xiàn)代化……”
“我們已經(jīng)落后了，抱怨又有什么用??？搞清楚，是咱們要和人家接軌，不是人家來跟咱們接軌。有這時間怪天怪地怪祖先，不如多背幾個單詞來得實在?！背碳螛溥@樣勸道。
但蕭靜雪每天都要花一到兩個小時完成游戲任務(wù)，這弄得她非常不耐煩，她就一而再、再而三地發(fā)泄怨言。隨著埋怨次數(shù)的增加，他倆的對話就沒有起初那么“上綱上線”、內(nèi)容豐富了，變得十分簡潔而干脆，直指要害，且越來越程式化，縮略如下：
“嗚，學英語好煩，不想學了！”
“你想保研不？”
“想?！?p> “保研對英語水平有要求不？”
“有要求。”
“那還不趕快學英語？！去背單詞！”
“嗚，學英語好煩，不想學了！”
“你想保研不？”
……
如此一遍遍循環(huán)往復著。
程嘉樹也懶得再講什么大道理，蕭靜雪一開口抱怨，他就面無表情地直接引她進入這個固定的循環(huán)。
“我該怎么終止這個死循環(huán)呢？”蕭靜雪和室友們上完課后，與劉敬平在食堂吃飯時，她愁眉不展地問他們。
“你記得大一時，你的電腦總是死機嗎？”方若璇笑著提醒道，“當時你怎么處理的？一喊二拍三斷電，對不？”
劉敬平的笑容微微變形：
“什么叫‘一喊二拍三斷電’？”
凌江笙解釋說：
“每當她的筆記本死機，她就先抓狂地大喊一陣，然后使勁到處拍打，電腦還沒反應(yīng)的話她就拔掉電池，完事。”
“幸虧程嘉樹來了，她才終于沒有再采取這種粗暴的處理方式，人家都快成了她專屬的系統(tǒng)優(yōu)化大師了?！狈饺翳a充完，接著建議道，“靜雪，我說這個的目的是，你完全可以重新啟用這種辦法啊，管它什么死循環(huán)不死循環(huán)的，直接斷電！用不著費心費力地征得程嘉樹的同意，你不玩那些游戲就行啦，把小學霸餓死算了！你怕他不高興的話，他問你時你就說玩了唄，撒謊還不會嘛。”
“不能撒謊，”蕭靜雪雙手支著頭，按住太陽穴，“他把游戲安裝在我的電腦上了，雖然是單機游戲，但為了查詞方便，需要聯(lián)網(wǎng)——他也要求我聯(lián)網(wǎng)，因為……他想收到我玩游戲情況的反饋。你們不知道，那個游戲就是鐵面無情的包工頭，如果我不完成任務(wù)，每天它會在中午12點、下午6點、晚上10點分別提醒我一次，第三次提醒之后我還不打開它的話，它就會發(fā)一條QQ消息給嘉樹，告訴他我一整天都沒玩游戲?！?p> “臥槽，”劉敬平目瞪口呆，“我這妹夫夠變態(tài)的啊，若璇，他才是真正的當代劉文彩和周扒皮轉(zhuǎn)世！”
“那東西是在電腦上，不是在手機上？”凌江笙思索著。
“嘉樹說，手機屏幕太小，看那些方塊里的單詞太傷眼睛?！?p> “你就不要開電腦啦，小學霸不運行，就不會提醒你，也不會通知他?！?p> “不可以吧，”蕭靜雪解開手機鎖，“你們看，嘉樹也在我的手機上安了一個破玩意兒，專門用來提醒我的，而且好像也綁定了我的QQ……再說，即使沒有這個通知功能，小學霸也會記錄我每天的完成情況，嘉樹一查就知道。”
“媽的，程嘉樹怎么不去搞監(jiān)控，”凌江笙重重地放下筷子，“靜雪，硬氣點，你是個自由人啊，怎么能被他束縛??？你就罷玩，看他能把你怎么樣！”
蕭靜雪猶豫不決：
“我不想讓他不開心，他是為我好，學習那么忙還給我做了這個，很辛苦的。”
她挨個看了看他們，眼睛亮了一下：
“要不，你們誰來幫我完成游戲任務(wù)？若璇，你不是也要保研嗎？”
方若璇嚇得慌忙抱肩：
“不要打我的主意，我寧可背整本單詞書，也不要玩那么累人的游戲。游戲就是游戲，別跟學習摻在一起……”
“對嘛，我早就說過，”劉敬平支持她，“寓教于樂不帶這么鬧的，不然學也學不好，玩也玩不痛快。靜雪有了這個奇思異想，程嘉樹就給她寫游戲，結(jié)果對學習和游戲造成了雙重毀滅。唉！不過妹子，你拒絕玩他的游戲，他會傷心的。我看出來了，只要你提出一個需求，他就是赴湯蹈火也要幫你實現(xiàn)。我敢說，你如果繼續(xù)考二級，他說不定會真的搞出一個可以自我編程的程序來呢！我知道你倆當時只是開個玩笑，但你在空間里無意地說了那么一句話，他就愿意為你跳進研究人工智能的火坑。你要是想上天，他沒準就去造火箭，這么死心眼的人，你還是別傷他了?！?p> “這些我都懂，”蕭靜雪憂心忡忡地說，“那么，我除了每天被這個游戲操控得死死的，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劉敬平側(cè)頭考慮了一下，沉吟道：
“哥也想幫你解脫啊。今晚你把電腦帶來吧，我瞧瞧是什么樣的游*********哥你真是我的好哥哥！”蕭靜雪露出耀眼的笑容，“你是打算改造一下那個游戲，讓它不再通知嘉樹了嗎？”
“不，”劉敬平看著她的笑，微微一怔，“哥只是想給你寫個程序，幫你刷游戲?！?p> “我的天，這也可以？”幾名女生驚呼。
“試試看吧?！眲⒕雌皆幾H地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