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敬平不肯開口,如果沒有感覺到后座的重量,方若璇幾乎要懷疑他突然消失了。
“你們同學為什么要見我?”她騎了一段路,想找點話說。
“不是見你,”劉敬平糾正,“是見我的女朋友?!?p> “好吧……為什么一定要見你的女朋友?吃飯時我看出來了,你和你同學都很能吹牛,大家也都心領(lǐng)神會不去揭穿,輪到你,怎么就必須驗證一下呢?”
“其實,他們只是對愛打游戲的女生比較好奇罷了,想看看你長什么樣子?!?p> “哦,然后呢?我這樣……算不算見光死那一類的?”
“什么見光死呀,”劉敬平的手又偷偷地纏上她的腰,“剛剛有同學在我們?nèi)豪锇l(fā)表了看法,就兩個字:驚艷?!?p> “哄我的吧?你不用睜眼說瞎話?!?p> 劉敬平見她沒有在意自己雙手的位置,就放大膽子,把臉貼在她后背上:
“我閉著眼睛呢?!?p> 方若璇挺直了身體,特地向后挪了挪:
“你醉得厲害吧?那就盡量靠穩(wěn)了,掉下去我可不管?!?p> “若璇,”劉敬平心滿意足地低聲說,“你這人……靠得住?!?p> “你才發(fā)現(xiàn)啊?”
“哎,你怎么這么能喝酒???我第一次知道你酒量這么大。他們敬酒,我本來想攔著的,誰知你小宇宙大爆發(fā),把我們?nèi)扰肯铝恕娴奶馔饬??!?p> “哼哼,姐的終極大招還沒放出來呢。不過,你們同學的酒量真的不怎么樣誒!”
“我比他們還強一些,是吧?我們以前聚會也喝醉過,可今天我感覺沒有醉到那種程度……人的酒量也在變化么。”
方若璇嗤笑道:
“要不是我偷偷把你的酒換掉,你能直立著回來?”
“什么?”劉敬平微驚,“你換了我的酒?我怎么一點兒都沒察覺?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爛醉成這樣了,能察覺什么?但姐偷梁換柱的手法也不可小覷,哈哈哈……”
“可是,我沒嘗出來不對勁兒啊?!?p> “是你的舌頭麻木了吧!”方若璇驀然出神,“然后是腦袋麻木,再然后是心……呵呵,酒是個好東西……你的心也早該麻木了吧?”
“有嗎?”劉敬平壓不住心里噴發(fā)的沖動,“停車!停車!”
方若璇不解地剎住車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整個人就被他大力拉到懷里。他捉住她的雙手,將它們固定在她身后,騰出一只手來環(huán)住了她的脖子,嘴唇慢慢湊近。
“你要干嘛?”方若璇有點慌,掙扎了一下,卻沒有任何效果。
“救命??!非禮——”她的喊聲斷在劉敬平兇猛的熱吻中,她氣憤地抬腿撞他,讓他的腿及時地擋住。他吻得她腦海里一片混亂,等她回過神,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被他牢牢地鎖定在一堵墻上,雙腕被他的大手抓著,舉在頭頂,根本無法動彈。他的一條腿堅實地橫在她的雙膝上,阻攔了她踢蹬的企圖。她想擺頭躲開他的激吻,卻被他的另一只手控制住,只能無望地發(fā)出“唔唔”的呻吟。
漸漸地,她不再掙扎了,平靜地等他停下來。
劉敬平喘著氣,靠在她的肩頭,聲音有些沙?。?p> “我的舌頭沒有麻木,心也沒有……你感覺到了嗎?”
“感覺你大爺啊,”方若璇欲哭無淚,“我要告你猥褻你知不知道?”
“男女朋友接吻也算猥褻?”劉敬平裝傻,“你的初吻都是我的了,再親一次也沒那么嚴重吧?!?p> “劉敬平,我不是你女朋友。”她哭笑不得。
“你指的是我沒有表白過?”劉敬平輕輕吻著她的臉,“方若璇,我喜歡你。”
方若璇決定豁出去了,猛地一甩頭,狠狠地撞到了他的鼻子。他吃痛地放開了她,捂著鼻子直叫,而她摸了摸疼痛不已的額頭,從倒在一邊的自行車車筐里拿起包,劈頭蓋臉地砸向他:
“臭流氓,強吻老娘……喝醉了也不行,打死你!”
劉敬平用胳膊護著腦袋,蹲在地上哀哀地叫喚,毫不反抗。路過的人看到他這副凄慘的樣子,又見是一名女生在打他,就加快了腳步,有人還扔下一句:
“這男生肯定把他女友惹毛了……現(xiàn)在的女孩都這么暴力嗎?”
方若璇打累了,從包里拿出一瓶水灌了幾口。劉敬平蹭到她身邊,小聲說:
“咱倆扯平了?”
“行吧,”方若璇撕開一包面巾紙,拽出一張塞住他流著血的鼻孔,“上車!”
劉敬平坐在后座,心安理得地摟著她:
“還從來沒有人敢這么打我呢。”
“也從來沒有人敢強吻我?!狈饺翳创较嘧I。
靜了一會兒,劉敬平冷不丁地說:
“若璇,我親你是因為我喜歡你,你是我的女朋友,可你打我就不對了??!”
“你為什么一口咬定……”方若璇頓了頓,“哦,我明白了——你入戲太深了……”
劉敬平一僵。
“沒想到你喝醉了以后演技飆升啊,我還擔心你酒后吐真言,哪知道你超常發(fā)揮了!”方若璇騎到校門口,出示了校園卡,接著邊蹬車邊說,“咱倆拼演技的話,我絕對拼不過你。你也太容易入戲了,演得看不出一絲瑕疵,有這本領(lǐng),為什么不考北影或者中戲?。堪?,原來你是個被計算機耽誤的影帝啊!”
“今天你一直在演戲?所有的話,都只是臺詞?”劉敬平語氣冰冷。
“是啊,不是你讓我陪你演的么,”方若璇惶惑道,“怎么樣,評價一下我的表現(xiàn),我是不是很敬業(yè)?”
劉敬平直接跳下車,由于慣性趔趄了一下,加上頭暈,他就倒在了地上。
方若璇丟了車子,焦急地跑過來扶起他:
“你果然掉下去了……都怪我,不該騎車的??炜纯?,傷到了哪里?”
劉敬平假裝神情恍惚,坐在地上不起來,開始進行血淚控訴:
“我今天好慘啊,本來就喝多了,又被你打得渾身是傷,還摔了一跤……”
“對不起,我有錯,”方若璇扶起他,將他的一條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但我下手很輕啊,你又不是紙糊的。”
“不管!反正你要負責!”劉敬平幾乎把半個身子都壓在她的肩膀上了,“負責我的后半生……”
“下輩子吧!”方若璇在他腰上擰了一把,擰得他喊出聲來,“喂喂,戲演完了,散了散了,又沒有你的同學在附近,你演給誰看呀?”
她鎖了車子,決定扶著他走回宿舍。
劉敬平不吱聲,下垂的手晃蕩著,無意間碰到了方若璇的胸,她就冷酷地警告道:
“手別亂動,不然我就叫你嘗嘗‘斷子絕孫腳’的滋味?!?p> 走著走著,方若璇覺得不對:
“你往哪兒走呢?”
“我要去湖邊!”劉敬平醉意很濃,“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只有我和你……”
“大晚上的去什么湖邊!”方若璇斥道,“你走路都不穩(wěn),別再掉進去?!?p> “就想去!就想去!”劉敬平撒嬌,“陪我,陪我么……”
“乖,咱們改天再去哦。”她翻了個白眼,哄著他。
劉敬平伸手一指,驚訝地喊:
“你看,月亮!又大又圓的月亮!”
方若璇將他的手臂按下去:
“那是路燈。咱不往那邊走了哦,跟我回去……”
“我要賞月!好多好多的月亮??!”
方若璇半強迫半誘哄地攙著他回宿舍,走到百周年紀念講堂前面的廣場上時,劉敬平鬧著要坐下歇會兒。
“歇會兒倒是個好主意,”方若璇捶著酸痛的肩臂,“不過,喊累的應(yīng)該是我好不好?”
劉敬平坐在臺階上,強硬地一拉方若璇,她仰面跌進他的懷中,躺在他的臂彎里問:
“又要干什么?”
“我上癮了,還想親你……”說著他就俯下身去。
“又想挨揍了?”方若璇冷聲道。
劉敬平思考了片刻,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好:
“夜色真美!若璇,謝謝你幫我撐場子——我的朋友們對你評價很高呢?!?p> 方若璇搓著手指:
“我算明白了,你的朋友一個比一個能吹。魚找魚,蝦找蝦,你跟他們在一塊兒,怕是改不了啦。你們都需要一個祖?zhèn)骼现嗅t(yī)……”
“我的老中醫(yī),”劉敬平指著遠處,捶胸頓足地說,“他在加班??!不行,我要問候問候他……”
他掏出手機,撥了號:
“喂,程嘉樹,你怎么還,還沒搞定?。 ?p> “你喝酒了?”對方沉靜地說。
“我沒醉!我說,你趕緊回學校吧,明天還有課呢,不想上了?”
“你喝成這樣,明天的課也不想上了唄?”程嘉樹還有心情開玩笑,“別管我了,你洗洗睡吧?!?p> 他掛斷電話后,劉敬平不屈不撓地又打了幾個,每次都大著舌頭說個沒完,把他煩透了。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劉敬平聽了,一揚手,可憐的手機在地上打了個滾,停在方若璇腳下。
“有錢人就是瀟灑,想摔手機就摔手機,”方若璇嘲諷地拾起手機檢查著,“你不要了給我啊!”
劉敬平突然抱住她:
“我很擔心程嘉樹,他這是在拿命換錢?。∥医榻B他這個活兒的本意是讓他輕松地賺點錢,他卻非要加班,說什么急人之所急。我實在沒轍了,只能要求多給工錢,可那有什么用啊?錢能補償他失掉的睡眠嗎?能補償他透支的健康嗎?對了,你千萬別告訴靜雪——”
“我不告訴她,”方若璇想了想,側(cè)目問道,“你要求多給工錢,人家酒店就能多給嗎?那么聽你的話?”
“當然啦,”劉敬平說,“那是我家的酒店?。 ?p> “靠,你隱藏得夠深啊,”方若璇跳下臺階,“你介紹他去給你家干活?劉公子,作為北大信科的高材生,GPA3.9的學霸,您自己家的網(wǎng)站被黑了,您就束手無策了嗎?還是說,您不愿意給自己家打工呢?”
她說著,憤然后退:
“很奇怪不是嗎?我現(xiàn)在感覺,你光會吹牛,技術(shù)爛得拿不出手,簡直丟盡了貴校的臉!我看不起你——”
劉敬平想起父親的話,“騰”地站起來,發(fā)怒道:
“誰都可以看不起我,只有你不可以!我的技術(shù)怎么樣我自己心里有數(shù)……你以為,我家酒店的網(wǎng)站是怎么被黑掉的?”
方若璇驚愣住了,目光直直地盯著他:
“啊?你……不可能啊……你,黑了自己家的網(wǎng)站?”
她捧著肚子笑得停不下來:
“你有毛病啊,閑著沒事黑自己家酒店的網(wǎng)站?為什么???”
“因為,”劉敬平坦然回答,“黑別人家網(wǎng)站總不大好吧?!?p> “正面答題!”方若璇捶他一拳,“我問的是為什么要黑網(wǎng)站?!?p> “我不就是想給程嘉樹創(chuàng)造掙錢的機會嘛!”劉敬平?jīng)]好氣地說,“借他錢吧,他說什么都不要;再找一個公司兼職,我又怕他累死。到我家酒店去恢復(fù)網(wǎng)站,誰敢催他欺負他?”
“怪不得,人傻錢多。”方若璇笑他。
劉敬平坐回臺階上,剛壓下去的酒勁兒又沖上頭頂,帶出了一點兒眼淚:
“這么固執(zhí)的人,我該拿他怎么辦?”
“你的腦洞真夠清奇的,”方若璇坐在他旁邊,“喂,你真是地主家的傻兒子呀!”
“什么意思?”
“你太傻啦,”方若璇托腮沉思,“傻點好,我喜歡傻子?!?p> “我還是失策了!”劉敬平拿過手機,再次撥號,“程嘉樹,程扒皮,程大混蛋,給老子接電話……”
“你喜歡程嘉樹嗎?”方若璇看了他很久,終于一本正經(jīng)地問,“你敢承認嗎?你敢告訴別人你他奶奶的愛上了程嘉樹嗎?”
劉敬平這時已經(jīng)被酒精控制了頭腦,完全不去分辨她的話,順口就說:
“我喜歡他啊,我真的喜歡他啊!”
他又打給了程嘉樹,笑哈哈地對著手機喊道:
“程嘉樹我喜歡你??!”
雖然對方還是關(guān)機。
劉敬平見沒有回應(yīng),就翻起了通訊錄,看到王子墨的號碼,不假思索地打過去:
“喂,你認不認識程嘉樹?——對,我就是劉敬平……麻煩你幫我轉(zhuǎn)告程嘉樹,我喜歡他……”
“知道了?!蹦沁叺统恋鼗亓艘痪?。
劉敬平聽到有人搭理他,興奮得腦袋一熱,放聲大吼:
“告訴程嘉樹那個混蛋,老子很愛他啊??!”
他撂下手機,抱著方若璇,委屈地轉(zhuǎn)述道:
“王子墨說我有病趕緊治。”
方若璇默默地看他發(fā)酒瘋,輕柔地說:
“我能問問,你倆誰是攻誰是受嗎?”
“什么攻什么受?”劉敬平醉眼朦朧,“你在說什么?”
他忽然醒悟:
“我不是同性戀!我是直的!我還要找女朋友呢……”
“搞基并不丟人啊,你為什么就那么抗拒呢?”
“我真是直的!”劉敬平發(fā)現(xiàn)他這樣辯解就如同說“我不是精神病”一樣,頓時怒火中燒,“你特么的就是不信,我,我……”
他“邪魅”一笑,方若璇見勢不妙就想跑,但來不及了,他一把將她放倒在自己腿上,壓住她的雙手,不去理會她在空中無效亂踢的雙腳,故意笑得色迷迷的,用嘴唇堵住了她的怒罵。
方若璇軟了下來,任憑他胡作非為。他的吻由狂暴變得溫柔,后來他松開了鉗制著她的手,從她的后背繞過去,把她抱了起來。
“再一再二不可再三,”方若璇坐在他懷里,放棄了掙扎的努力,“這是一句廢話,再三之后又怎么樣呢?”
劉敬平埋頭于她的胸前,撒嬌式地蹭了蹭,她舉起手想拍向他裸露的脖頸,卻又放下了:
“這人醉成了一只狗子,我干嗎跟他計較?算了算了,他長得這么帥,我也不虧……我三觀不正嗎?要什么三觀,要五官就行了。”
她仰頭看看夜空,有些茫然地想:
“我現(xiàn)在在做什么呀,怎么會被一個男生這樣抱著?他跟我是什么關(guān)系,我究竟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