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平哥,你別沖動,”蕭靜雪想勸阻他,“先問清楚了嘛?!?p> “我很清楚!”劉敬平三口兩口扒完了飯,“他就是在挑撥我和程嘉樹的關(guān)系……這個貨真價實的小人!”
“嘉樹跟我提過他,”蕭靜雪思索著,“像他那樣傲氣又高冷的人,根本不屑于使用什么手段的——他挑撥你和嘉樹的關(guān)系,對他有什么好?”
“不知道啊,所以我要問問他。”劉敬平舉了舉拳頭,收拾著餐具,“晚上的課不去也沒事,那么多人,老師發(fā)現(xiàn)不了……”
“什么課?。俊狈饺翳f,“我今晚閑著,靜雪選的那門課我沒選。老師點名的話,我可以幫你答‘到’——我盡量模仿你的聲音,藏在人群里,不仔細(xì)聽估計聽不出來。”
“真的可以嗎?若璇,那就太感謝啦!”劉敬平起身背上書包,“是大學(xué)語文哦,你聽著很親切吧。”
“你果然選了大學(xué)語文?”方若璇喜出望外,“去年你還吹牛來著……”
“嗯,你分分鐘能打90分以上?!绷杞戏隽岁惻f的記憶。
蕭靜雪開玩笑道:
“怎么辦?敬平哥你這么一翹課,就打不了90分了!所以你還是不要去隔壁打架了吧?”
方若璇卻在拆她的臺:
“劉敬平,我去聽你的課,幫你錄音,你課后補上就行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劉敬平感激地一抱拳,又對蕭靜雪說:
“妹妹,我知道你擔(dān)心,但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所以我才要夜襲清華……放心吧!我不會做太出格的事。”
說完,他端著餐盤就下了樓。
騎車進(jìn)了清華,他徑直騎到四教,看看還沒到和王子墨約定的時間,就找了一間教室自習(xí)。一會兒后,他去了一次洗手間,出來時卻遇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尷尬地站住,訥訥地喊了一句:
“程嘉樹?!?p> “你怎么來這兒了?”程嘉樹詫異道,“嫌北大的自習(xí)室不好嗎?”
劉敬平卻再也沒有心情與他互黑,低頭問:
“你為什么在這里?”
“我在哪兒需要向你匯報嗎?”程嘉樹神情坦然。
“是不是王子墨告訴你,我要過來?”
“你過不過來,和我有關(guān)系嗎?我是在這兒等他呢。”
劉敬平失落地垂下眼瞼。
“王子墨約我討論問題,”程嘉樹看著他的樣子,最終還是心軟了,“他很快就到了。你今晚究竟干什么來了?”
劉敬平?jīng)]回答,反而岔開了話題:
“嘿嘿,你們這座樓真的叫‘真維斯樓’?。俊?p> “如果你爸爸愿意捐一棟樓,說不定能以他的名字命名?!背碳螛湔Z氣輕淡地說,“我要進(jìn)屋了,你自便吧?!?p> 他正要與劉敬平擦肩而過,就聽他低聲問道:
“為什么?”
程嘉樹停住腳步。
“你為什么讓我做那道題,還要限定時間?我承認(rèn)我沒做出來,但是,你為什么要給我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
程嘉樹轉(zhuǎn)身面對他:
“因為我就是不想告訴你那家公司的名字。”
劉敬平眼里冒火,狠戾地抓住他的兩只手腕,將他重重地撞到走廊的墻壁上:
“你特么在逗我?——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快告訴我你在哪兒兼職!”
程嘉樹的雙手被他舉過頭頂,固定在腦袋兩側(cè)的墻上,他慌亂地看看周圍,見沒有人,就強硬地一歪頭,說道:
“你在威脅我嗎?我不吃這一套?!?p> “小程程……”劉敬平下唇微微撇出,俊顏委屈地湊到他眼前,程嘉樹緊緊貼住墻躲避著:
“你離我遠(yuǎn)點!”
他想推開劉敬平,卻發(fā)現(xiàn)雙手被他控制住,只好向右偏過頭去:
“你你你……你松手!”
這時候,王子墨出現(xiàn)在走廊的盡頭,驚愕地盯著這一幕:程嘉樹被劉敬平扣著雙腕壓在墻上,偏著頭,露出漂亮而剛毅的側(cè)臉。因為他轉(zhuǎn)向了右邊,就完全沒有看到王子墨。劉敬平扭頭瞥見王子墨,就孤傲地昂起頭,一邊嘴角不屑地上斜,冷鷙地微瞇著眼,渾身煞氣十足,毫不掩飾地彰顯著他的占有欲。他牢牢地按住程嘉樹,對著王子墨挑釁性地伸出舌頭,在薄薄的嘴唇上慢速舔過一遭。
王子墨神色一變,機械地舉起右手,擋上了眼睛。片刻后,他木然轉(zhuǎn)過身,飛跑著離開。
程嘉樹晃了晃身體,催促道:
“快放開我,咱們這個姿勢好奇怪?!?p> 劉敬平?jīng)]有放手,執(zhí)拗地凝視著他。
“你的表確實是黑的啊,”程嘉樹把頭轉(zhuǎn)回來,干笑道,“到底有沒有向方若璇表白???你這只專吃窩邊草的兔子?!?p> “不要轉(zhuǎn)移話題,”劉敬平懇切地說,“你就告訴我公司的名字吧,我絕不會破壞你的事情……相信我有那么難嗎?”
“我求你一件事,”程嘉樹放軟了態(tài)度,“放過我吧,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么非要和我過不去呢?劉公子,劉大少爺,你除了捉弄我,就沒有別的娛樂方式了嗎?有些話我就算說給你聽,你也會嗤之以鼻,但今天我要說——通過兼職、接私活兒,我能夠自己掙錢,實現(xiàn)我的小愿望,這是我人生中難得的安慰。這樣一點點成就感,你就不要剝奪了好嗎?別總想著可憐我、施舍我,我真的不需要。我請求你,請你為我保留這最后的尊嚴(yán)?!?p> 劉敬平搖著頭,痛苦地伏在他的肩膀上:
“你別這么說,你別這么說……”
“唉,”程嘉樹眉心緊蹙,“我走我的獨木橋,你坐你的私人飛機,我想不通,你老干涉我干嗎呢?劉敬平,你到底想要什么?”
劉敬平抬起頭,像孩子一樣略微鼓起嘴:
“我想要你相信我。”
程嘉樹嘆道:
“你不知道嗎?金錢是買不來人心的?!?p> 劉敬平瞇起眼睛:
“你錯了,錢可以買到人心,只要數(shù)額夠大?!?p> “……哦。”程嘉樹語聲一沉。
“可是,”劉敬平繼續(xù)說下去,“你能用錢買到的人心,也可以被別人用錢買走,而獨屬于你的那顆心,因為你這個人、不是因為你的錢而捧出的那顆心,無論遇到什么事都會站在你這一邊,哪怕全世界都背叛你也要和你在一起的那顆心!……它確實是錢買不來的?!?p> 他越說越激動,眼里已經(jīng)泛起了淚花。
程嘉樹微微側(cè)目:
“你,你這小子……有故事?”
“去你的故事,”劉敬平加大力道,攥緊了他的手腕,“我問你,咱們還是不是朋友?”
程嘉樹張了張嘴,無奈地回答:
“你覺得是就是,你覺得不是就不是。”
“那么你呢?你覺得是不是?”
“說真的,我不知道,”程嘉樹的腦袋靠著墻壁,“我每天睜開眼睛就要做事,不愿意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劉敬平,我和你絕交,倒不是因為我認(rèn)真地思考過我們的關(guān)系,而是因為你總給我添麻煩,叫我不得安寧,我再也沒力氣和你周旋了,就想圖個清靜……”
“喂,是你非要和我周旋,拿一道破題來耍我,還聯(lián)合王子墨一起耍我……我劉敬平什么時候被人這樣戲弄過?”
“還不是因為你纏著我,沒完沒了地問,我煩得不行……”
“哦,對了,”劉敬平抓住時機問道,“現(xiàn)在告訴我你在哪兒兼職吧!”
“不。”程嘉樹堅決不松口。
“你特么的……”劉敬平氣得快要抓狂,“真想揍你一頓……”
“就憑你這體格?”程嘉樹笑了,“讓你摁了這么久是因為我不想動手,你馬上放開我,否則我不客氣了!”
“你怎么也開始吹牛了?——哎,別……?。?!”
王子墨再次回到走廊,看見劉敬平被程嘉樹反剪了雙臂,臉貼著墻按在那里動彈不得,嘴里不斷地低吼著:
“程扒皮,你混蛋!”
程嘉樹轉(zhuǎn)頭看到王子墨,燦爛地一笑:
“你來啦?稍等我一下,我把這邊處理好就過去?!?p> 王子墨眼神復(fù)雜地看了看他倆,又用右手擋著眼睛走掉了。
“放開我!你的力氣怎么這么大?”劉敬平邊掙扎邊說,“喂,你是不是練過……”
“我倒沒練過什么,”程嘉樹輕松地制住他,“但我引體向上是滿分。”
“你強迫癥?。∵€嫌滿分的科目不夠多嗎?服了你了!放開我……你把我弄疼了!”
程嘉樹立刻放開了他。
“小程程,你不要那么累自己?!眲⒕雌洁絿佒?p> “輕松是留給死人的。”程嘉樹懟了他一句,忽然想起來了,“你今晚來這邊要做什么?”
“我本來想和王子墨打一架的,”劉敬平的面孔沉得要滴水,“現(xiàn)在完全沒這個心思了。找他有什么用呢?事情已經(jīng)無法挽回了,我徹徹底底地輸了。程嘉樹,我要什么有什么,如今就是要不來一顆心。你說得對,我被寵壞了,太任性,總是不擇手段地索取,卻不知道我越想得到就失去得越快,整個折騰的過程中我離你越來越遠(yuǎn)。程嘉樹,我輸了,我已經(jīng)輸了你啊……”
他默默地走下樓梯,走出了大樓,坐在門口的臺階上,雙手捧著腦袋兀自悲傷。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到一個人坐在他身邊,以為是程嘉樹,就驚喜地一抬頭,看清那人的瞬間迅速拉下臉來:
“王子墨!做人要厚道!”
“我是為了你好?!?p> “好個毛線啊!你特么神經(jīng)病???”
“你遲早要明白的?!蓖踝幽淅涞卣f,“我還是那句話,你喜歡他,他喜歡你嗎?一廂情愿才是最可悲的?!?p> “我知道,我知道!”劉敬平跳下臺階,“用不著你來提醒我!我和程嘉樹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操心!我和他的交情比你想象的要深……”
“是嗎?你還這么自以為是啊?!蓖踝幽舱玖似饋恚拔艺J(rèn)識他比你早,而且,你倆似乎已經(jīng)絕交了。”
劉敬平心里劇痛,沒頭沒腦地往外一沖,剛好有個男生騎著自行車要停在樓前,他們就撞在了一塊兒。幸虧那男生已經(jīng)剎車了,并沒有造成嚴(yán)重的后果。
程嘉樹在樓上的窗子里看到了,再也忍不住,收拾了書包就跑出來,滿懷歉意地對王子墨說:
“對不起了,咱們改天再討論吧。我送他回去,讓他一個人走,我不放心?!?p> 劉敬平心花怒放,得寸進(jìn)尺地占據(jù)了程嘉樹的自行車后座,程嘉樹瞪他一眼:
“你沒騎車嗎?”
“我受傷了,騎不了。”
“傷到哪里了?要不要去校醫(yī)院……”
“傷到了……心!”
“滾犢子。”程嘉樹字正腔圓地說。
“真小氣,帶我一次能怎么樣?”
“只有靜雪才能坐我的車后座?!?p> “我妹妹不會介意我坐的?!?p> “真拿你沒轍……”程嘉樹騎上車,朝王子墨揮揮手。而王子墨有些惱火地看著他們遠(yuǎn)去了。
“你還是很關(guān)心我的,對嗎?”劉敬平問。
“再說我就把你踹下去了哦?!?p> “能不能別拉黑我了?把我放出來吧。”
“看你的表現(xiàn)。”
“懂——”劉敬平拖著長聲,“我再也不問你去哪兒兼職了,你要是累倒了猝死了我會給你燒紙的。”
程嘉樹吃吃地笑:
“你就不能盼著我好?。繉α?,你和王子墨打什么架?他出自書香門第,身家不菲,我以為你倆更有話聊才對。”
“瞎扯,我倆話不投機半句多。直覺告訴我,他對我有種奇怪的敵意,從一開始我就感覺到了。”
“他只是高冷了一些,說話有點直,我都習(xí)慣了,你并不了解他——”
“高冷是高冷,敵意是敵意,我分辨得出來?!?p> “我怎么覺得,他對你沒敵意?。∧銌査}目他都告訴你了……”
“那是因為……因為……”劉敬平轉(zhuǎn)著眼珠,“反正他跟我有仇!不然在那道題上,他怎么會那樣坑我?偏偏把你的解法告訴我?!?p> “可能……”程嘉樹淡然一笑,“我的解法比較好吧。”
“自戀狂!”
“完了,我被你傳染了。看來,我非得和你絕交不可……”
“小程程,咱們和好吧。”
“劉敬平,”程嘉樹嘆氣說,“像你這樣的人,想要什么樣的朋友沒有啊,為什么偏偏纏著我呢?”
“因為你好?!?p> “我哪兒好啊,成天和你對著干。”
劉敬平仰臉面對星空:
“程嘉樹,你很棒,可你卻不知道自己有多棒。”
“你自己吹牛就好了,不用替我吹牛。”
劉敬平心中一動:
“問你個嚴(yán)肅的事兒,你喜歡理論計算機科學(xué)嗎?”
身前的人沉默良久。
“說呀,喜不喜歡?”
“讓我想想……”
“這位同學(xué),喜歡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不是計算得出的?!?p> “喜歡不喜歡,是個沒有意義的問題。”程嘉樹說,“我做事不問自己的傾向性,只問現(xiàn)實性和可能性。”
劉敬平聽了想吐血:
“你真是個話題終結(jié)者。哎,停車,快停車!”
“又怎么啦?”
“二校門那兒站著一個人,好像是靜雪……”
程嘉樹連忙緊急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