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敬平?jīng)]去管他的室友們在嘀咕些什么,松開了手,坐在一邊抹眼淚。
“我第一次看你哭成這樣,”方若璇不忍心,把他的毛巾浸濕了遞給他,“多大的人了,怎么像個孩子似的?”
劉敬平哭喪著臉對蕭靜雪和方若璇說:
“我打不過那個AI……我好沒用啊,小程程他不理我,我再也無法挽回他了!”
“挽回什么?”方若璇冷笑,“失去了他,不正合你意嗎?這不就是你想要的結(jié)果嗎?”
劉敬平聞聽此言,哭得更傷心了,痛苦地辯解道:
“沒有,沒有,不是,不是!”
他的室友們圍過來勸他:
“老大!別難過了,不就是一個AI么,它有多大能耐?別哭啦,我們幫你解決了它!”
“對,你都喝成這樣兒了,還能打游戲嗎?讓我們上場吧,速戰(zhàn)速決滅了它?!?p> “閑話不多說,敢欺負(fù)我們老大的,誰都不行,就是AI也不行……我們一定給它撂倒!等著吧,我們同仇敵愾,眾志成城,幫你出這口惡氣?!?p> 他們抱著電腦開始玩游戲了,一旁的劉敬平攤著筆記本悶頭不語。方若璇好奇地參觀著整間屋子,左瞧右看:
“哎,我第一次進(jìn)男生的宿舍呢,感覺你們的環(huán)境也不錯嘛。劉敬平,你搞這么多電腦干嘛?一個臺式的不夠,要用兩臺?咦,這個屏幕怎么豎過來了?真好玩……你忙什么呢?”
她湊到劉敬平的筆記本電腦前,而他已經(jīng)停止了哭泣,面無表情地說:
“凌江笙偷拍的那張照片被我刪除了,現(xiàn)在我要把它恢復(fù)了。”
方若璇輕嘆一聲:
“何苦來,當(dāng)初為什么非要刪掉???”
“數(shù)據(jù)可以恢復(fù),感情能夠修復(fù)嗎?”蕭靜雪心情扭結(jié),“嘉樹說過,人生沒有‘撤銷’這種操作,做事最好三思而后行……”
劉敬平默默地垂著頭,淚水滴到了鍵盤上。
“好啦,”蕭靜雪倒了一杯保溫瓶里的蜂蜜檸檬水,送到他手里,“快喝吧,喝了能舒服點?!?p> 他雙手捧定溫?zé)岬谋?,淚眼朦朧地說:
“妹妹,你真好……”
“若璇也很好啊,”蕭靜雪微笑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一邊罵你一邊給你切檸檬片。你不知道,她小時候切到過手指,傷得很嚴(yán)重,留下了心理陰影,特別害怕動刀子,今天竟然為你破例了……”
方若璇轉(zhuǎn)頭避開劉敬平的目光:
“別看我,以后誰也別指著我做飯,改刀這種活兒不要來找我——啊,對了,姐根本不會做飯呀?!?p> “沒關(guān)系,我不介意。”劉敬平小口小口地喝著蜂蜜水,紅腫的眼睛微微一瞇。
“你介不介意能怎么樣?”方若璇及時地補了一刀,“我又不和你一塊兒過日子?!?p> 劉敬平臉色暗沉,但他沒反駁,繼續(xù)喝著水。
房間里靜了半天。
“歐了!”幾名男生相互擊掌,那個高高瘦瘦的男生興奮地對劉敬平喊:
“老大,這個AI確實很強,但是寡不敵眾啊,在我們的聯(lián)合絞殺下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替你報仇了!”老三忽然一怔,略微嫉妒地說道,“你可真有福氣,兩個美女陪著你?!?p> “哈哈,”劉敬平將杯子放下,“我的魅力簡直擋不住啊……”
方若璇踩了他一腳,蕭靜雪推了他一把。
他好不容易才站穩(wěn),想到了一件事,驚訝地問:
“剛剛……你倆就直接上樓了嗎?很順利?樓管沒阻止嗎?”
蕭靜雪一笑,拿出自己的筆記本:
“我們說,電腦死機了,不會弄,特意找你修電腦來了?!?p> “妹妹,”劉敬平感動地吸吸鼻子,“哥真不知道說什么好……”
“別煽情了,”方若璇在他頭上一拍,“把電腦修好了要緊。靜雪太實在,不會作假,所以她的電腦是真的死機了。”
老三有些焦急地插嘴道:
“老大呀,你醉了要好好休息,讓我來幫這位妹妹修電腦吧!”
劉敬平點點頭,歪倒在下鋪的床上,拿右手覆蓋著前額,閉上了眼睛。
“你用了什么方法把它搞死機的?”老三鼓搗了好一陣兒,為難地建議道,“我看,還是重裝系統(tǒng)吧?!?p> 他迅速取來U盤,往蕭靜雪的電腦上插,卻被她擋住了。她跺了一下腳,急得快哭了:
“干嗎重裝系統(tǒng)?我不要,我不要!早知道我就……你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妹紙別怕,我裝系統(tǒng)很熟練的,”老三無可奈何地說,“你把電腦弄成這樣子,沒救了,重裝一下系統(tǒng)就什么都好啦!放心,我一向雷厲風(fēng)行,做什么都干凈利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絕不拖泥帶水。交給我吧,我很快就能搞定,給你的寶貝電腦帶來新生……”
“我不要它新生,我要舊的那個!”蕭靜雪越發(fā)著急。
他們爭執(zhí)的時候,劉敬平強撐著身體爬起來,拽過蕭靜雪的電腦檢查著。
“妹紙,聽我的吧,你想啊,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崩先f到懇切處,拉住了蕭靜雪的手。
蕭靜雪本能地抽出自己的手,搖頭說:
“不行,不行,我不要?!?p> 劉敬平用余光瞥見老三的小動作,看了他一眼:
“離她遠(yuǎn)點,人家有男朋友了。”
“什么?”老三有點失落地喊道,然后不屑地嬉笑著問,“你男朋友是誰呀?會裝系統(tǒng)嗎?妹紙,還是讓我來幫你吧!”
劉敬平上前將他拉到一邊:
“那個AI厲害不?”
“厲害啊。”他茫然地回答。
“是她男朋友寫的?!?p> 老三愣在原地,劉敬平回到電腦前接著檢查。
“妹紙,”老三再次來到蕭靜雪面前,認(rèn)真地說,“能把你的男朋友介紹給我嗎?”
蕭靜雪哭笑不得,轉(zhuǎn)身抱住方若璇,臉埋在她的肩上。
劉敬平把筆記本一推,活動著脖子和手腕:
“妹妹,不用重裝系統(tǒng),我保證修好它,不過需要多給我一點時間……”
“沒事,我倆也不忙,”方若璇說,“能借機陪你多待一會兒也挺好啊?!?p> 蕭靜雪使勁點頭。
“我們老大出馬,一個頂倆,”那名又高又瘦的男生輕輕捶了老三一拳,“你就知道重裝系統(tǒng),凈圖省事,干什么都一刀切,怎么不把你自己也重裝了?等你以后生病了,你媽對你爸說,這孩子活不成了,別救了,咱們再生一個吧,到時候你是什么感覺?”
老三緩緩回身,說道:
“我爸我媽還真這么想過。”
蕭靜雪和方若璇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們別見怪,”另一名胖胖的男生說,“我們常常開玩笑。老三最沒耐性了,每當(dāng)程序崩潰,他整個人都會崩潰的……”
“你不適合學(xué)計算機啊,”方若璇笑道,“好歹你也是貴校信科的,居然把重裝系統(tǒng)當(dāng)成修電腦的萬能法寶?!?p> 她又轉(zhuǎn)向蕭靜雪:
“不過確實比你的‘一喊二拍三斷電’高明多了……”
蕭靜雪擰著她的手腕:
“你就知道笑話我!”
“重裝系統(tǒng)很low嗎?”老三不服氣地攤開手掌,“明明治標(biāo)又治本啊!”
“是啊,就像庸醫(yī)治駝背——但管人直,哪管人死?”方若璇取笑他,“你就像某些醫(yī)院的醫(yī)生,遇到骨折的人,先讓人家去拍片子,確定骨折了就打石膏,錯位嚴(yán)重的話只會做手術(shù),還收費奇高。人家有經(jīng)驗的會正骨的老大夫看了片子,咔咔幾下就把你的骨頭安好了,回去養(yǎng)著吧,治療的費用也很低……”
“你說的這種是老中醫(yī)吧,”胖胖的男生接話道,“老中醫(yī)一般都可遇而不可求?!?p> 劉敬平突然停了手,嘴角下拉,淚水流在清秀的面龐上,蜿蜒而下。
“老大,你怎么又哭了?”老三驚詫地問,再看看其他人,“我們說什么了嗎?”
這時,不知是誰的鬧鐘歡快地響徹寢室,那個高高瘦瘦的男生說:
“到點兒了,咱們該下樓跑步了?!?p> “你們?nèi)グ?,”劉敬平擦著淚,“我想靜靜。”
門關(guān)上之后,屋里一片死寂。
過了一會兒,方若璇冷冷地抱起了胳膊:
“早知今日,你何必那么狠心?哼,連‘老中醫(yī)’三個字都聽不得了?!?p> 蕭靜雪洗了毛巾,遞給劉敬平:
“哥,你別哭了,反正你也不喜歡嘉樹,我不會強行撮合你們做朋友的。圈子不同不必強融啊,你不喜歡歸不喜歡,只要以后別再傷害他就行了?!?p> 劉敬平看了看她,竟然蹲在地上,用毛巾捂住臉,“嗚嗚”地痛哭起來。
“行了,別演了,”方若璇輕輕踢了他一下,“我都看不下去了。呵呵,我算是看透了,什么一輩子的好朋友,遇到更談得來的你就把人家扔了。程嘉樹也沒纏著你,你何必傷人?這些天,你一刀又一刀地捅人家,不就是想把他逼走么?,F(xiàn)在人家受不了,離開你了,你反倒哭哭啼啼好像挺在乎他似的。我說你擺出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給誰看???我不知道程嘉樹怎么得罪你了,你要那樣對待他。你喜歡和艾樂康做朋友,想送他禮物,私下里送就好啦,我就不信你連這點情商也沒有!你原來并不炫富,最近專門在程嘉樹面前炫,打蛇打七寸,算你狠。你還公然嘲笑人家貶低人家,沒品到爆??!你從前總是黏著他,倆人好得恨不能穿一條褲子,現(xiàn)在怎么啦?每次聚會,我們就聽你和艾樂康商業(yè)互吹了,而你對程嘉樹說句話都惡聲惡氣的,不是自動屏蔽他就是不給半點好臉色。我真佩服他,居然忍了那么久才跟你絕交,要是我,分分鐘甩你個煤氣罐!”
劉敬平抬起頭,眼淚汪汪地問:
“我是不是有點過分?”
“很過分?!?p> “我都這么過分了,他怎么還無動于衷?”劉敬平略微扁了扁嘴,“艾樂康是他的情敵,兩個人的關(guān)系很微妙啊,而我突然對剛結(jié)交不久的朋友那么好,小程程竟一點兒也不難過——他身上沒有吃醋這種機制么?”
蕭靜雪和方若璇大吃一驚。
“敬平哥,”蕭靜雪小聲問道,“你疏遠(yuǎn)嘉樹,甚至惡語相向,就是為了讓他吃醋?”
方若璇思忖著:
“他會吃醋啊,不信,你動靜雪試試?!?p> “唉,”劉敬平無奈地說,“這是兩碼事!你能不能嚴(yán)肅點?”
方若璇釋然一笑:
“你終于意識到這是兩回事啦?不然我還以為你真是彎的。”
劉敬平?jīng)]理會她的話,委屈地訴說著:
“在程嘉樹心里,我就是可有可無的,他一點兒都不在乎我!我多希望他再像靜雪躺在醫(yī)院那時候一樣,約我坦誠相見,哪怕打一架,告訴我他吃醋了,他需要我在意他!我至今還記得去年的夏天,那時候的他,愛得堅定而執(zhí)著,意氣風(fēng)發(fā)到有勇氣和整個世界對抗,誰敢奪走他的幸福,他就奮起反擊!當(dāng)然,那是對靜雪嘛……可在我這兒呢,他軟硬不吃,我對他好,他就要躲;我對他不好,他干脆就跑了!若璇,你說我拿刀捅他,但我使勁兒捅他,只是希望他能奪過刀子捅我一下,誰知他不聲不響地忍著,然后就特么的跟我絕交了!”
兩名女生沉默地聽著,唏噓不已,卻無從勸解。
“嘉樹從小就沒有安全感,他不敢任性,也不敢和誰走得太近?!笔掛o雪紅了眼眶,“你那么優(yōu)越那么幸福,知道世上有人在堅定不移地愛著你,所以你無法理解他??刹徽撃闶欠窭斫猓報w諒他的難處。他最近太累了,完成學(xué)習(xí)任務(wù)之后就馬不停蹄地去公司干活。他說最討厭的事是計劃趕不了變化,需求一改,我們就沒法約會了,我還幫不上什么忙,愁死了!”
劉敬平挑起眉毛,感嘆道:
“那可真的太慘啦,什么公司這么缺德啊?”
“我記不清了,等下哦,”蕭靜雪飛快地掏出手機,“我把名字和地址都發(fā)給你!”
劉敬平握緊了他的手機,笑逐顏開:
“天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蕭靜雪慢慢地眨了眨眼,問方若璇:
“我……是不是說漏了什么?”
“嗯,”方若璇面不改色地幫她確認(rèn),“告訴他也好,你再不說,他就要瘋了……”
劉敬平高興地把手機按在胸口,樂顛顛地說:
“妹妹,程嘉樹要是放在過去,妥妥的是個不畏嚴(yán)刑的地下黨,你是如何撬開他的嘴的?”
“簡單,撒嬌就好啦!”蕭靜雪笑了笑,“你說他又去兼職了,我就瞅準(zhǔn)機會問他,一開始他不愿意說,我就假裝生氣——本來我就想生氣啊,誰稀罕那個破項鏈,要他累死累活掙錢給我買?但他說他想順便給家里再添置一些東西,再存一些錢以防他媽媽舊病復(fù)發(fā),更何況,項目已經(jīng)接下了,中途撂挑子不大好……有一次他臨時取消了約會,我說我們可以在他兼職的地方約會啊,只要他在我身邊就好。他拗不過我,就帶我去了公司,陪他寫代碼。那些程序員小哥哥都很可愛,說我是最好的專屬程序員鼓勵師,還說我倆在花式虐狗……”
“聽著就好殘忍,”劉敬平怪笑,“他們做錯了什么,要眼睜睜地看著你們秀恩愛?”
“敬平哥,嘉樹想用自己的能力掙錢,不希望你干涉,你不要想歪主意攪亂他……”蕭靜雪擔(dān)心地提醒道。
正說著,她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她一看,興奮地說:
“到了和云姝姐視頻的時間啦!姐姐最近跟導(dǎo)師去國外參加學(xué)術(shù)會議,我們約好了今晚視頻?!?p> 于是,在視頻聊天的時候,蕭靜雪和方若璇聲情并茂地將劉敬平做的蠢事娓娓道來,劉敬平只好耷拉著腦袋不言不語。
“敬平,”楚云姝溫和地笑著,“你還是這么傻。你不是程嘉樹,無法用他的眼睛看世界,當(dāng)然做不到完全的移情。一個人的辛酸與痛楚,另一個人不能感同身受,如果你也過一過他的生活,或許可以稍微理解他的做法。敬平,你從來沒打過工吧?實踐出真知,要不你也打一次工試試吧,隨便做點什么都行。”
“哇,讓劉公子出演《變形記》?”方若璇不冷不熱地說,“要不要請電視臺跟蹤報道?”
劉敬平深瞪了她一眼。
“云姝姐說得對,”蕭靜雪細(xì)細(xì)一想,說道,“既然你沒辦法把嘉樹拉到你的世界中來,你就去他的世界體驗體驗嘛。我可以幫你搜集兼職信息,你挑一個合適的?!?p> 劉敬平抿唇,在思索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