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桃花山之戰(zhàn)（3）

　　桃花以為，接下來會失去理智的是碧葉，因為熊叔畢竟曾經(jīng)是幻天鏡的主人，多少應(yīng)該會血厚一些，能扛久一點。但是，桃花沒想到的是，熊叔反而很快就雙眼變紅，甚至隱隱有發(fā)黑的趨勢。

　　“吱吱吱吱，吱吱吱……”老鼠還在念叨著奇怪的話，它的利爪越來越鋒利，手指已經(jīng)開始往老鼠爪的方向變換著，臉上開始長起了灰黑的毛發(fā)，長長的老鼠須已經(jīng)清晰可見了。原本就賊眉鼠眼的臉，變得越來越像是一只老鼠，還發(fā)出滲人的聲音。

　　熊叔倒是沒有長毛，明明他看起來要比老鼠陷的更深，但是他硬生生控制住了，讓自己看起來仍然像是一個體面的凡人。

　　雖然離熊叔最近的是站在他左邊的碧葉，但是熊叔卻反而朝著已經(jīng)神志不清的老鼠攻擊過去，只見他厚實的肉掌就對著老鼠的腦袋一拍，老鼠的臉立刻就變形了，整個身軀飛了出去。

　　這招桃花認識，它有個很霸氣的名字，叫做“震山河”。聽說，熊叔在靈智初開但還是只黑熊的時候，就常用這招獵殺食物，就連森林一霸——老虎——受了一招震山河，也至少得去了半條命。也正因為這樣，所以熊叔這個山大王，也可以說是實至名歸了，從前他日子也過得很是安逸，如果沒有放火燒山這檔子破事，熊叔也不會跑到人住的地方喪心病狂地報復(fù)。

　　老鼠死了以后，熊叔開始回轉(zhuǎn)身過來，看著碧葉。這個時候，他的雙目已然是全黑，里面再也不會倒映出碧葉的樣子了。

　　然而，此時的碧葉，仍然是異常的清醒，剛剛她還試圖阻止熊叔去攻擊老鼠，然而熊叔的攻擊速度實在是太快，她只能看著老鼠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像一只斷線的風(fēng)箏，飛除了兩米遠。

　　“老黑，老黑，你醒醒?！北倘~就站在原地，對著熊叔喊道。

　　可是熊叔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理智，現(xiàn)在的他，腦子里只響著一個字：殺。那個字仿佛有著神奇的魔力，牽引著他一步一步地向前。他又看見那場大火了，看見山上的飛禽走獸四處逃竄，看見幾個沒什么能耐平時只會拍他馬屁的小妖精們，被那場火燒死了，他們在烈火里翻滾，努力往山下跑去。

　　他看見了，看見了住在山下的村民，看見了穿著官服笑得一臉猥瑣的所謂縣官，看見了幾個拿著手絹捂著嘴咳得不行的女子……所有人都在拍手稱快，窮的富的都在拍手稱快。然后就是畫面一轉(zhuǎn)，他又看見了小玄真子（ps：這是現(xiàn)在這位白眉老道他父親，為了提醒自己記住殺父之仇，現(xiàn)在這一位才取了和自己父親一樣的法號），天下所有的道士，都是以除妖修仙為己任，他也是對著自己破口大罵。

　　可是，妖到底做錯了什么？就因為妖不是女媧的孩子嗎？

　　就在這種恍惚里，他看見了碧葉，他喜歡的碧葉。

　　碧葉喜歡的是明明子，他知道，可他喜歡她。因為喜歡碧葉，所以會喜歡碧葉突然抱出來的女兒桃花，桃花那個孩子也很好。開始他和碧葉都擔(dān)心，畢竟這孩子一出生就妄受雷劫，會不會落下癡傻的毛病。

　　但是，幸好幸好，桃花不愧是他閨女，整個妖是一肚子的古靈精怪，最好的是，桃花永遠都是笑著的，就好像真的是一朵永遠不會凋謝的花。

　　可是，他還是更喜歡碧葉。妖都有些缺心眼的，他自己也是空有一身蠻力而沒什么智商。但是碧葉不一樣，碧葉像下凡的仙女，她救了他，救下了一個殺人已經(jīng)殺上癮的妖。后來他們一塊守著桃花山和黑熊山，收留無處可去的妖精們。

　　這樣美的畫面，突然，就又被一團火燒盡。

　　熊叔發(fā)出了一聲怒吼，他伸手就向前撲去，他要把那團火撲滅了。

　　可實際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呢？

　　碧葉就站在那里，看著眼前的傻大個，使出那一招讓他臭名昭著的“掏心手”，向自己奔來。然后，熊叔的左手直至穿過碧葉的胸膛，只不過，一招過去，卻沒有掏出心來。

　　碧葉看了看茫然的熊叔，想伸手去摸他的頭，想告訴他不是他的錯，是因為自己早就成了沒有心的怪物，可是，她的手已經(jīng)沒有力氣抬起來了。她只能任由自己身體倒在了地上，她伸不出去的手，開始變成干枯的桃木枝，然后是她的軀干，再然后是她的臉。

　　到最后，原本那個風(fēng)姿綽約的女人，變成了一棵干枯的桃樹。但它又和干枯的桃樹不一樣，它干裂的枝干上，開始長出茂盛的葉子，就像是最干凈的翠玉，又像是一雙雙純粹的眼睛。

　　一陣風(fēng)吹過，樹葉發(fā)出沙沙的聲音，好像是一個女人臨終的呢喃，可是誰也聽不清。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人和他對戰(zhàn)了，熊叔的雙眼，終于恢復(fù)了一點清明。他看著眼前的這棵長著茂葉的桃樹，看著樹干中間的空洞，又看了一眼自己還有痛感的左手。

　　他想往前挪動，想去觸碰那棵長滿茂葉的桃樹，可是他的身形卻已經(jīng)定住。

　　他無法再動一步。

　　桃花就那樣看著熊叔，在那樣僵硬的姿勢里，想往前伸手，然后徹底的形解，先是他的腳，然后是他的腿，他的身體，他的臉，最后是他往前伸的手。

　　“他這是心碎了?！碧一ㄕf，說這話的時候，書生覺得，桃花好像要哭了。

　　“書生，你要記得，一個人的感情，藏在他的眼睛里，所以以后不要輕易落淚，因為你哭的多了，記住的就少了?！?p>　　桃花從桃樹上跳了下來，幻天鏡還懸在桃花山的上面。

　　桃花就那么看著幻天鏡的鏡面，在鏡子的另一邊，她看見了一個光彩奪目的女子，享受著千萬人的信仰，崇拜變成了華服，披在了她的身上。這是所有童話故事的開始，但是不是所有童話故事的結(jié)局。

　　書生這個時候，眼睛也開始微微發(fā)紅，不過鏡子很快就落了下來。

　　書生這才看見桃花，一行清淚從她的眼睛里流了出來。那淚痕很淺很細，在陽光下只是閃耀了一會，然后又消失不見。

　　書生沒來得及說些什么，桃花就說該離開了。

　　在他們的身后，桃花山起了一場大霧，原本還清晰的景致，全都消失不見。也許書生還看得見這座山的隱約模樣，也許見過的人還知道這里應(yīng)該有座山，但是從此以往的其他人，再也不會一座開滿桃花的山，找尋不到夸父手杖化為的鄧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