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我收到了韓雨的回信,厚厚的信封,里面的票子一張未少。信里的韓雨嚴肅地說,他不愿意用我的錢,他要綴學自己工作,邊上學。
我撫摸著信件,一遍又一遍,在夜里輾轉難眠。
第二天我再次把錢塞進信封,洋洋灑灑地寫了一大篇,一而再地提起他母親的舊疾。
韓雨這次接受了,再次收到信時,我望著信紙上被淚水浸濕過的干皺痕跡,我知道他終于被現(xiàn)實生活擊垮不用女人錢的原則。
信中韓雨說了跟多感謝的話,最重要的是,他終于主動把我們之間那似蒙上水霧的玻璃關系給抹亮了。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我們順理成章地定了關系,一個妓女,和一個大學生,也是我眼中的詩人,相戀了。這事只有我,花奶奶,還有大姐知道。
這讓我后來每次接客的時候會更加犯惡心,可每每想到韓雨,我又極力地迎接著那群油頭肥耳滿腦精蟲的男人。
我知道,這很可笑,這種愛情很可笑,這種理由很可笑,這種不同尋常的付出也很可笑。唯一的陽光就時每次收到韓雨的來信,那時我唯一支撐下去的勇氣。
1954年12月,韓雨來信說希望和我在圣誕節(jié)見面。
我捏著韓雨的信,找到了大姐,和大姐說明了韓雨圣誕節(jié)的請求,大姐想也沒想,立馬拉著我去跟老鴇請假。
也許是大姐那個朋友后臺關系硬,也許是我這段時間幫老鴇掙了不少錢,老鴇猶豫片刻看了看我,而后點了點頭,答應了。然后一再強調,只給我一天的時間。
一天時間足夠了,我興奮地在圣誕節(jié)當天起了個大早,揣上錢就往街上跑,一上午時間給自己置辦了一套簡單的正常服飾。
前一晚堆積起來的雪花均勻地鋪在每一個角落,我拎著包興奮地在街道上跑著,踩著腳下的積雪嘎吱嘎吱響。
“白芷?!鄙砗笸蝗豁懫鹌鹁眠`熟悉的聲音,是蘭姐。當年一別,我很久沒有見到她了。
反應過來后也不知道為什么,我立刻撒開腿丫子就亂跑。直到身后的呼喚聲越來越小,我在一個巷子里停下腳步大口地喘著氣。
回過神后我開始有點懊悔,自己太沉浸于與韓雨的兒女私情,全然忘記了家人朋友。想想家里那個小村莊里慈愛的父母,我身子忍不住開始發(fā)抖,靠著冰冷的墻壁慢慢滑下,蹲在地上止不住地輕聲哭起來。
“白芷?你在這呀?!笔琼n雨,他正好路過,看見我蹲在地上抽泣,他趕緊蹲下來抓住我的肩膀緊張地詢問著,“怎么了?誰欺負你了?”
韓雨欺負我的人太多了。我抬起頭,可這話到了嘴邊,又委屈地咽回去了。
“我想父母了?!蔽壹t著眼睛向他傾訴著。
聽我這么說,韓雨松了口氣,慢慢扶我起來。
“傻丫頭,不怕,過年我們一起回去見他們。我也要帶你回家?!表n雨擦試著我眼角的淚水,微笑著安慰我。
過年,是呀,我都離開家快一年了,卻沒有跟家里聯(lián)系過。一年前我還是天真的少女,可現(xiàn)在,想到這里,我的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下來,我抿著唇,用力地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