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邊吃邊聊,等到晚飯結(jié)束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很晚了。雨仍舊在下,似乎還有愈來愈大的趨勢,天邊是不是響起一陣驚雷,很有幾分陰森可怖。
君莫笑特意叮囑眾人這種雷雨天氣千萬不要出門,遇上山體塌落山洪暴發(fā),隨時都可能沒了性命。
回了四合院,眾人都各自回屋休息。風尋木卻是沒有回自己房間,而是鉆進了長庚的房間。
長庚見他進來,似乎并不意外,讓阿杰沏了茶,問道:“風少俠有何吩咐?”
風尋木皺了皺眉,看他的眼神有些冷,冷淡的語氣與他平日的形象相差甚遠,“少給我裝糊涂,你該知道我此次來中原的目的?!?p> “閑云野鶴江湖客,走馬觀花風尋木?!遍L庚端起茶杯,垂眸看杯盞中的綠葉,淡淡一笑,“聽到這兩句詩的時候,我就猜到一定是你。林少爺,陰陽棺不在我這里?!?p> 風尋木輕笑一聲,似是自嘲一般,道:“你以為,我只是為了陰陽棺來中原的?這些年我把你當兄弟,你就是這么看我的?閑云島雖有看管陰陽棺的使命,但島上都是些看破紅塵之人,又怎會把這天下紛爭放在心上?你覺得我那個把陰陽棺給我當玩具的爹爹,會在意什么起死回生長生不老?還是會關(guān)心坐在龍椅上的是人是鬼?”
長庚怔了怔,端著杯子看幾片茶葉在水中沉浮,半晌,終于開口道:“晚風,你是知道我的。五年了,至今我都沒法忘記那天晚上的事。如今我閉上眼睛,總還是能看到一片血色,一片火海,還有血淋淋的人頭……他們沒有一個人是完整的,沒有一個人能張開嘴跟我誰一句話,那一雙雙眼睛卻直盯盯的看著我,似乎在問我,什么時候能幫他們報仇,什么時候能讓他們重見天日,什么時候能洗刷他們的冤屈……”
風尋木的神色緩了緩,似是嘆了一口氣,“當初阿月把你送到閑云島,就是希望你能遠離仇恨,不曾想,你終究是沒能逃過命運?!?p> 長庚似乎笑了一下,淡淡的笑容顯出幾分傷感,喃喃的低語幾不可聞:“阿月……”
風尋木想起了什么,問道:“你在閑云島,有沒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長庚笑了,“你該問我,在島上有沒有碰到一個正常人?!?p> 風尋木想了想,也不禁笑起來,“呃,我是說一個女人,看著大概三四十歲,但其實至少有六七十歲了,長得很漂亮,武功也很高,就是有些瘋瘋癲癲,脾氣不大好。你見過沒有?”
長庚喝了一口茶,問道:“你說的是潘奶奶?”
風尋木搖了搖頭,“潘奶奶哪里瘋癲了?她分明很溫柔。算了,你沒見過最好。我爹說了,你若是不愿回去,也不勉強你,不過,你要記得,不管什么時候,閑云島總還是給你留了間屋子的?!?p> 長庚點了點頭,“替我謝謝林島主,這些年,讓他費心了?!?p> 風尋木問道:“你跟阿月之間是怎么回事?她認出你了嗎?”
長庚搖頭,“這么多年過去了,她怎么可能記得當年那個小男孩長什么模樣?我跟她……有些誤會,呵,被她討厭了?!?p> 風尋木笑了笑,道:“阿月沒能認出你,倒是件好事……這事,她若是知道了,又該傷心了。”
長庚淡淡道:“放心,我也不希望她記起我是誰?!?p> 風尋木起身道:“你要報仇,我沒法阻止你,也沒有理由阻止你。不過,我還是要給你一個忠告,若你還念著阿月的救命之恩,無論什么情況下,都不要傷害她。”
長庚放下茶杯,抬起眼皮看他,“這世上,我最不愿傷害的人,便是她?!?p> 風尋木似是終于放心了一般,點了點頭,正準備出門,長庚卻叫住了他——
“晚風?!?p> 風尋木回頭,眼帶詢問。
長庚微微低著頭,長發(fā)垂下,遮住了半張臉,也遮住了他的眉目,“鶴一,他還好嗎?”
風尋木笑了,道:“很好。他跟阿晨快要成親了,只是,總是念著你?!?p> 長庚笑了,“很好。”
風尋木一只腳剛踏出屋子,便聽見一陣慌亂的叫聲——
“二小姐,你在哪兒?二小姐!二小姐!你在哪兒呀?阿桐,廉貞,破軍,快出來,二小姐不見了!阿桐!二小姐不見了!”
話音落地,古玲從水鏡月的房間沖了出來,見了風尋木,也不顧正下著雨,一路小跑著過來,喊道:“林少爺,你見著二小姐了嗎?二小姐不見了!”
此刻,不僅水鏡宮的人,流沙劍派的人也都出來了,聽了古玲的話都有些驚訝,也有些困惑。他們倒不是擔心,而是對古玲的稱呼有些不解——二小姐?林少爺?
舒桐見古玲淋了一身雨,將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身上,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道:“慢慢說,別著急,二小姐出了什么事?”
古玲深呼吸了幾下,然后道:“是這樣的,我回屋的時候,見大堂里擺著飯菜,卻沒有動過,二小姐房里的燈亮著,人卻不在了,房間里的被子整整齊齊的,她的刀也不在了。我找遍了整棟屋子也沒見著她,又出去找了一圈,可這樓里的人都說沒見過她。這么晚了,她會去哪兒?君先生不是說了下雨不要出門嗎?若是她遇上危險怎么辦?二小姐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下雨了也從來不知道打傘,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我真沒用……嗚嗚……”
風尋木拍了拍古玲的肩,道:“別擔心,我出去找找,阿月不會有事的?!?p> 唐小惠點頭,“是啊,阿月功夫那么好,能出什么事?。恐覆欢ㄊ嵌亲羽I了,去廚房找吃的了呢?!?p> 這個時候,墨華樓的人聽見動靜,也過來了。來人是君莫笑,他是值守的人說古玲正四處找月姑娘,所以過來看看,見眾人都在,便問道:“發(fā)生什么事了?是月姑娘出事了?”
風尋木點了點頭,道:“君兄,阿月不在房間,不知道去了哪兒,能不能麻煩墨華樓的人幫忙找找?”
君莫笑有些驚訝,“月姑娘不見了?我這就派人找找看。”
風尋木拱拱手,“有勞了,我們也在附近找找。”
一時間,整個墨華樓都驚動了。雨夜里,墨華樓亮起了一盞盞燈籠,腳步越來越凌亂,濺起一陣陣的水花,擾亂了原本寧靜的深夜。
莫風華被吵醒了,聽說風尋木等人想要進山找人,打著呵欠十分的鎮(zhèn)定的道:“大山里找個人那么容易?阿月什么本事你們不清楚?她又不是小孩子,深夜本就是江湖人活動的時間,有什么大驚小怪的?說不定她只是去探一探那群江湖人,或者是佳人有約?她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你們有幾個有本事去救她的?慌什么?都回去睡覺,等天亮了,人肯定就回了。”
眾人想了想,覺得莫風華說得挺有道理,漸漸放下心來。如今是天色太晚,又下著雨,進山找人也實在太冒險,不妨先等到天亮再說。
只是,讓眾人沒有料到的是,天亮之后,水鏡月仍舊沒有回來。
整整一天,雨一直都沒有停,水鏡月也一直都沒再出現(xiàn),眾人也越來越擔憂了,就連莫風華都皺了眉頭。
一行人坐在云歌樓,看著檐下滴落的雨水,似乎有種感覺——
是不是這雨停了,她便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