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傷口,從《榮心堂》出來,時間已到了午飯時間,長孫小娘本意是讓李二郎先回竇府,再讓李二郎通知自己的丫環(huán)領著高府的馬車過來載她回高府即可。
李二郎卻堅持親自將她送回高府,長孫小娘子拗不過他,只得依從。到達高府門口,從馬上下來之后,正準備與李二郎告別的長孫小娘子忽然抬目看著他道了一句:“二郎君,今日之事和如意公主無關。”
“如意一向與你不對付,你為何為她說話?”李二郎聽得一怔,忍不住挑眉問了一句。
“她雖與我不太對付,卻從未借過外力來算計過我,如意公主,本質上是個光明磊落的人?!遍L孫小娘子迎著他的視線,一臉認真的接口道。
“呵呵,傻丫頭,我都不知說你什么好,放心吧,如意是公主,從從屬關系上講,她是天家之女,我是臣子,從情份上又是我表妹,我哪敢無端去找她麻煩或得罪她的?!?p> 李二郎瞧著長孫小娘子那一臉認真的模樣,心頭忽然升起一抹心疼,自家未婚妻這性子實在聰慧豁達得有些……意念轉動間,他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她的鼻子,笑著開口道。
“二郎,謝謝你。“長孫小娘子瞧著他眉眼間流轉的溫柔和寵溺,鼻子突然有些發(fā)酸。
以李二郎的相貌才情和家世,只要他想,整個東西兩京的貴女皆可由他挑選。
自己雖說早早與他訂了親,如今卻是個連家族的門都難進的孤女,若他想悔親,自己根本沒有什么辦法,可他從頭到尾卻無半分這樣的意思,一路皆在如珠似寶的護著自己……
“說什么呢?你我早已訂親,待你及笄之后便會名正言順嫁給我,成為我的妻子,咱們之間,哪用得著謝字?”
“哎呀,你舅舅身邊的吳管家出來了,你趕緊進去罷?!袄疃陕劼暷咳滩蛔∩焓州p輕在她腦門上敲了一記,隨后抬目指著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門口的高府管家,略帶著幾分捉狹的開口道。
對于長孫小娘子,李二郎自己說不上是什么感覺,當年第一眼看到這小娘子的時候,他就覺得這姑娘很合自己的眼緣。
次年兩家就結了親,當時他尚年幼,不太懂男女之情,只無端覺得自己以后能娶這樣一位漂亮又有趣的小姑娘為妻,是件讓人很愉悅的事。
再后來,隨著了解的加深,他發(fā)現(xiàn)她比他想象的還要聰慧可人,性格也遠比他想象的更加堅韌通透。
她的父親和伯父相繼過世,母子幾人被迫去了高府,換一般小娘子受此遭遇和打擊,即便不變得哀怨消沉,也難免會產生敏感自卑之感。
可她從來不曾產生這樣的負面情緒,也不曾對生活有半分埋怨,外界的抨擊誹謗她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她只是安安靜靜、有條不紊的過自己的生活。
在高府兩年,高府上下,沒有任何人對她有半分不滿,這其中除了她的舅父高士廉一家待她確實好之外,和她本身識大體,行事進退有度,為人謙遜知禮亦有莫大關系。
了解得越多,李二郎就愈發(fā)的被她吸引,這些年下來,當年初見的那個小丫頭片子已不知不覺間深深駐進他的心里,成了他心里此生唯一的妻子人選。
長孫晟和長孫熾分別過世的第二年,唐國公李淵曾流露出退親之意,后是李二郎和竇夫人加外李秀寧一致反對,唐國公才罷了這個念頭……
不說李二郎的心事,但說長孫小娘子聽說舅舅身邊的吳管家出來了,嚇了一跳,急忙抬目望去。這一抬頭,果然發(fā)現(xiàn)吳管家正站在門口,假裝沒看見自己一般正在朝別處張望。
長孫小娘子俏面一紅,忙低聲對李二郎道了一句:“我這就進去,你也趕緊回竇府。”
李二郎知她害羞,并未特意過去和吳管家打招呼,很快上馬離去。
“吳管家,可是舅舅回來了?”送走李二郎,長孫小娘子走到吳管家面前,略帶著兩分不自在的開口問。
吳管家前些日子隨舅舅外出公干去了,這會他在這里,舅舅應該也回來了。
“回小娘子,咱們郎君被陛下喧進宮去了,我先一步回了府,聽說你的手被人弄傷了,嚴重嗎?”吳管家朝她行了一禮,回答了她的問題后,目光就落到她被包帶層層包住的手掌上。
他這會站在門口,顯然是蘭娘提前讓人回來說了此事,吳管家這才特意來門口迎她的。
“不嚴重,就是蹴鞠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沒什么大礙,養(yǎng)上些日子就好了,胡管家,咱們別站在門口說話,進去吧。”長孫小娘子搖了搖頭,沒在手傷一事上多說,很快繞開了這個話頭。
高家雖是名門,卻已逐漸沒落,舅舅在士林中雖頗有幾分名氣,卻只是一個能接近皇帝,卻無多少實權的五品小官。
宇文氏卻是當朝風頭最盛的權閥,長孫姑娘雖不妄自菲薄,卻也絕不愿舅舅因自己手掌受傷這么一件小事,而與宇文氏一門對上。
吳管家目光復雜的看了長孫小娘子一眼,微嘆了口氣,終沒再說什么,默默與她一同朝府內行去。
高士廉對長孫兄妹極其愛護,吳管家是高士廉身邊最得力的管事,自然不會忽視家主這般看重的兩個孩子,再加上長孫姑娘知禮懂事,兩年相處下來,吳管家是打心底疼愛和敬重長孫小娘子的。
長孫小娘子回到府里,高氏和穆老夫人看到她被包成了粽子的手,既憤怒又心疼,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
等傍晚高士廉回府看到她的手后,更是怒火沖天的要去宇文府討公道,最后被長孫小娘子和高氏同時勸住。
大家原以為長孫小娘子這個虧是吃定了,沒想到三日后,宇文喬的母親竟帶著豐厚的禮物,押著閨女一同前來高府負荊請罪。
高府諸人一開始還以為她們是故意上門來顯擺找茬的,后來發(fā)現(xiàn)他們竟真是來道歉的,心頭不由詫異無比。
直到宇文喬母子離去,眾人好不容易才從長孫小娘子口中得之,這一切多半是李二郎的手筆。
眼見李家二郎這般維護長孫小娘子,高府上下自是分外高興。
因孝期滿后第一回出府就搞出了這么大的事,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長孫小娘子又恢復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心在家里自娛自樂的生活。
平靜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轉眼間,一年就從手指縫里溜了過去。
次年八月,也就是大業(yè)九年,一件橫禍無端飛到了高府頭上。
這一年春天,激進的隋煬帝不顧因負擔不起沉重的苛捐雜稅而日漸沸騰的民意,再次率兵親征高麗。
卻不想眼看著就要打得高麗投降的當口,楊玄感與兵部尚書觸斯政勾結,起兵造反,事敗后,楊玄感兵敗自殺,斛斯政卻逃到了高麗,高士廉因與斛斯政私交不錯,被卷進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