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東征,李淵臨危受命,接任東征糧草總籌官一職,活干得不錯,帝班師回朝后,心情愉悅之余就任命他接掌衛(wèi)尉少卿一職。
衛(wèi)尉少卿主管軍器儀仗、帳幕之類的東西,是國家兵備部的副職,他的兩個兒子雖都在軍中任職,卻都是五六品的小官,根本不具備帶兵造反的機會。
為此,李渾很快代替了李淵,成了隋煬帝心里必須要除掉的人,可憐的成國公李渾就因安伽陀的一句話,莫明給自己惹來了滅族之禍。
大業(yè)十一業(yè)五月初,虎賁將裴會基突然上奏,告李渾企圖勾結(jié)外族謀反,帝立即命左翊大將軍宇文述帶兵圍困成國公府,并緝拿李渾,將其押進大牢。
隨后又命尚書左丞元文都和御史大夫裴文雜共審此案,不出數(shù)日,一應(yīng)證據(jù)呈于皇帝御前,證明成國公謀反一事屬實。
帝大怒,下旨將李渾一族老小盡數(shù)關(guān)進大獄,數(shù)日后,再下圣旨:成國公李渾一門,三族以內(nèi)的男丁全部抄斬,女子流放,充當軍妓。
五月十三,李渾一門三十余口男丁,盡數(shù)被斬于西市。東都權(quán)貴無不草木皆兵,瑟瑟發(fā)抖。
成國公真的謀反了么?當然沒有,李渾此人比較講排場,喜歡奢華生活,貪點污,受點賄是有可能的,但以他的性情為人,借他兩個膽,他也不敢謀反。
李家突遭此橫禍,說白了與帝日益加重的猜疑脫不了干系,自大業(yè)九業(yè)楊玄感一事后,洛陽城中,大凡手掌軍權(quán)的大臣們都成了他的肉中釘,眼中刺。
尤其是唐國公李淵一門,當李淵得知李渾一門的遭遇完全來自安伽陀的一句話時,內(nèi)心頓時充滿了恐懼,更對安伽陀這個信口雌黃的奸臣恨之入骨。
可當前的情況,他李家除了低調(diào),隱忍,順從之外,就是再低調(diào),隱忍和順從,并召來李大郎和李二郎,讓他們行事一定要低調(diào)再低調(diào),即便如此,他仍不能安心。
這種不安到五月二十日這天上升到了頂點,這一日李二郎下差回來,剛走到家門口,就被宮里來的太監(jiān)給宣走了。
帶走李二郎的太監(jiān)是煬帝身邊的近侍,唐國公李淵瞧見這一幕,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不說唐國公的心事,但說李二郎隨著內(nèi)侍來到御書房,他進來的時候隋煬帝正在看一本奏折,李二郎問完安,沒聽見皇帝叫起的聲音,只能躬著身體,以朝拜的姿勢立在那里。
“二郎來了,平身吧?!彼鍩叟晔种心潜咀嗾郏K將視線轉(zhuǎn)到了李二郎身上。
“謝陛下?!崩疃晒ЧЬ淳吹膽?yīng)了一聲,才站直身體。
“李二郎,你可知朕叫你來所謂何事?”煬帝問。
“臣不知。”李二郎答道。
“朕若有事讓你做,你可愿遵諭令?”隋煬帝又問。
“陛下是君,二郎是臣,君上有令,臣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崩疃擅C容答道。
“如果朕要你休妻另娶,你可能做到?”隋煬帝沒有立即開口,靜靜的看了他一會,才繼續(xù)往下道。
“陛下恕罪,此事臣不能遵從?!崩疃蓢樀绵弁ㄒ宦?,跪倒在地,并以頭伏地,連連請罪。
“你敢違抗圣命?”隋煬帝眼一瞇。
“臣萬不敢違抗圣命,但長孫氏是臣的亡母早年與臣訂的親事,她自嫁給臣后,謹守婦規(guī),沒有半點失德之事,不管是基于孝道,還是為官者的品行操守,臣皆不敢休妻。”李二郎滿臉惶恐的接口道。
“你這是在指責(zé)朕行事不恭,胡亂干涉臣子的家事么?”隋煬帝不辨喜怒的聲音在李二郎的耳畔響了起來。
“臣不敢,陛下向來英明神武,又怎會干涉臣的家事?!崩疃捎l(fā)的惶恐,語氣卻無半分的松動。
“罷了,你這頂高帽子往朕頭上一戴,朕若再逼你休妻,就真成昏君了,你,退下吧?!彼鍩劬o繃的語氣微微緩了一緩,揮了揮手。
“謝陛下,臣,告退。”李二郎朝煬帝叩首謝恩,才起身恭敬離去。
“如意,出來吧,你也看到了,李二郎對他的妻子情深義重,無論如何也不會休妻的,你死了這條心吧?!?p> “當然,這小子若真出于對皇家的畏懼,聽從我的命令休妻,父皇也不會讓你嫁給他,這樣趨炎附勢的軟骨頭如何配我的掌上明珠?”
“還好,這小子沒讓朕失望,不枉他年少時朕對他那番喜愛,你已經(jīng)及笄,暫時不想嫁人,朕也不勉強,朕可以給你三年時間,三年后,無論你有沒有找到新的心儀之人,你都得聽朕和你母后的安排,挑選駙馬?!崩疃呻x開之后,隋煬帝轉(zhuǎn)目朝屏風(fēng)處開口道了一句。
他的聲音落下后,如意公主慢慢走了出來,三個月前她已行了及笄禮,她雖貴為公主,按制,及笄之后,也應(yīng)該挑選駙馬了。
不說煬帝父女的對話,但說李二郎從皇宮出來后,背上的衣衫已經(jīng)濕了一大片,他回到家里之后,立即被李淵召了過去。
“二郎,陛下找你問了什么話?”李淵一臉急切的看著他開口。
“沒說什么,就問了些我在軍中的事,同時問最近父親回府都做了些什么。”李二郎只字不提皇帝的話,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
以他對父親的了解,若讓他知道了皇帝的心事,天知道他會不會逼著自己休妻。
李淵聽了李二郎的回答,愈發(fā)的憂心,生怕哪天皇帝就把矛頭轉(zhuǎn)到了自家身上,好在他的擔(dān)心沒有發(fā)生。
隋煬帝殺了李渾一門之后,不知是想通了還是不相信李淵有顛覆大隋朝的本事,沒有再找過他的麻煩。
朝堂回復(fù)了平靜,在東都蹲了好幾個月的隋煬帝不再找朝臣們的麻煩,便開始靜極思動,準備北巡。
時間就定在本月月底,宇文敘父子和李淵父子皆在同行名單之內(nèi)。
“觀音婢,我要隨帝北巡,府里的一切就交給你和大嫂了?!迸R別前夕,李二郎握住長孫小娘子的手,殷殷叮囑。
“我知道,我會協(xié)助大嫂看好這個家的,倒是你們跟在陛下身邊,要多加小心?!遍L孫小娘子沉默了片刻,才接口道。
不久前西市午門外的那場血腥還沒有干透,成國公李渾一門的橫禍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跟在這樣的皇帝身邊,有多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