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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念成詩憶錦年

第十一章 得時何喜失何憂(5)

夙念成詩憶錦年 易易初梨 3104 2019-08-25 23:00:00

  一行人繼續(xù)在這密林中行進(jìn),大家依舊沉默著,似是各懷心事。虞槿在前面帶路,氣氛似乎安定了些,林子安靜的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和心跳。虞槿的每一步都很穩(wěn),他不覺得這里有多危險,背上不讓人省心的弟弟,眼前的緋衣仙女,還有那膽子賊大的漁家少女,身后昀顏一步一步走的很穩(wěn)。他眼前光明一片,他心中無喜無憂。他原本閑云野鶴,自在人生,救死扶傷是他的理想??珊髞韰s因?yàn)樯硎蓝鄲?,他想徹底解決這苦惱,才有了海島之行。而因?yàn)榈搅撕u,他結(jié)識了新的朋友,他見到了兒時舊友,他還有可能真的能尋到自己的親人。這世界真的很公平,失去一些就會讓你得到一些,又何必因一時際遇時喜時憂呢?師傅的話果然沒錯,他是個幸運(yùn)兒。

  終于,密林中參天的樹木逐漸稀疏,遠(yuǎn)遠(yuǎn)的能看見一望無際的草甸。下午時分,他們終于走出了密林。沿著那草甸上坡,幾棵樹稀稀落落不成樣子,不知道那山坡下是什么?眾人商議在山坡下稍作休息再做打算,虞槿第一個走到那坡頂,卻被那山下一片綠海驚呆了,莫非又是一片密林?仔細(xì)一看,這樹并不很高,也不似剛才那么密集,林中并無雜草荊棘,倒像是有人定期整理的。果不其然,虞槿往下幾步,原來是梨園,樹上已經(jīng)掛著累累青果,看來這里定是有人居住的。當(dāng)下眾人心安,在這梨園旁邊稍作休息。

  虞槿觀此處地形,這片梨樹林正好生長在兩山之間的山谷,他們目前處于山谷的西面。遠(yuǎn)觀東面丘陵起伏,并無高峰,而與他們相隔不遠(yuǎn)的西面卻是懸崖峭壁,令人望而生畏。仔細(xì)看,這兩側(cè)山峰甚是奇怪,可是一時又說不出有什么奇怪。依據(jù)地理堪輿,這山谷之中必有一條河流或是山溪,可能他們目前所處的位置并不在山谷低處,是以并未發(fā)現(xiàn)這山間溪流。目前并不能判定這山谷有多寬,從高處俯瞰這樹林,一望無際,綠海翻滾。他很快感覺到此處與密林中的不同,這里溫暖濕潤,氣溫適宜,甚為舒適。

  他轉(zhuǎn)頭看著其他人,素楝和虞梓被安置在樹下,岑家小姐喂水服藥,此時正摘了幾片大樹葉給他倆扇風(fēng)??吹贸鰜硭軗?dān)心,但是卻依然從容鎮(zhèn)定,一步一步自有章法。且看她照顧虞梓,并無男女之嫌,全心全意只為救人。透過那三分相似的面容,他仿佛看見了另外一個人。他想,如若這一切和他猜的一樣美好,那這些美好足以彌補(bǔ)那些被他深深埋住的怨恨。他走過去,先替素楝診了診脈,又看了看虞梓,徹底放下心來。

  “姑娘不必?fù)?dān)心,他們倆都沒事?!闭f話間,虞槿遞過一方手帕,示意瑰云拭汗。瑰云笑笑,伸手準(zhǔn)備接過,這人總是讓人防備不起來。

  “多謝虞公子了。”封過突然發(fā)話,甚是突兀。瑰云覺得不好意思,她忙致歉,“這是……”

  “我是她哥哥封過,你救了我們的人,”封過搶過話,“我本不想說的。只是你先冒犯素……素昧平生的姑娘,現(xiàn)在又來撩撥我妹妹,你是何居心?!?p>  瑰云在密林就覺得封過反應(yīng)過大,但是情急之下情有可原。可此時這番話,確實(shí)是有些過分,封過好像已經(jīng)不是她認(rèn)識的封過了。她抬眼看虞槿,十分歉疚??墒怯蓍饶睦镉邪敕稚鷼獾哪?,仿佛剛才聽到的一番話是在夸他。紫色給他一種華貴不可侵犯的氣質(zhì),可是他的微笑和溫柔又讓人觀之可親,此時他正微笑的看著自己,仿佛在說不必?fù)?dān)心。

  “封公子言重了,但在下確有不妥之處。因我久居山中,自由散漫慣了,對這世間禮節(jié)確有疏忽,今后在下會多加注意,還望公子姑娘海涵?!庇蓍葦咳輰逶票硎厩敢?,他能看出這位姓封的公子對二位姑娘甚為回護(hù),縱然言辭激烈,但是情有可原。

  “公子不必自責(zé),原本是家兄太急了?!惫逶魄溉坏?。

  “姑娘不必客氣,原本虞某有錯在先。”他看著眼前的女子,話音溫柔,他想如果他們是一起長大,那自己必然是一位合格的兄長。

  雖然他不明白早上的岑小姐為何突然就變成了封小姐,但是看她與封過確實(shí)是非常之熟悉,只聽說岑家有四女……他看看素楝,只能等她醒來再問了。素楝和虞梓此刻并無大恙,只是因?yàn)轶w力透支昏睡而已。看看時間,已近黃昏,大家也是一天未曾進(jìn)食,帶來的水和食物并不多。他本意找到虞梓就回去,但是現(xiàn)在往回走顯然不是個好主意。只能在此暫歇,養(yǎng)精蓄銳,明日再往回走。

  “虞公子可是在思考如何返程?”瑰云走近,她看著虞槿一人獨(dú)立,上前詢問。

  “姑娘……”虞槿剛想開口卻被瑰云打斷,“總不能一直叫姑娘吧,正式認(rèn)識一下,我叫瑰云?!彼桓闹暗亩饲f鎮(zhèn)定,笑得很燦爛。

  “人如其名,瑰麗若云霞?!庇蓍瓤粗p衣鮮艷,隨風(fēng)烈烈。

  晚風(fēng)陣陣,素楝感到一絲涼意,這是在哪兒?她睜開眼,陽光已不那么刺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頂樹葉織成的綠傘,零碎的光透過那樹葉的空隙照射進(jìn)來,像夜空里的星星,閃啊閃,她的心里沒來由的一絲慌亂。其他人呢,他們在哪里?

  “素楝醒了,她醒了。”是封過。

  瑰云和虞槿急忙趕過去,虞槿伸手探了探脈搏,終于舒了口氣。素楝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大家都走出來密林,只是這虞槿是什么時候到的她確實(shí)不知。虞梓呢?她突然想到虞梓的情況恐怕比她還差。她掙扎著要起來,瑰云攔住了她。

  “他的哥哥來了,必然無事的?!惫逶扑剖侵浪亻闹兴耄八绺缡鞘裁慈四阒绬??看起來好像和他不一樣?!?p>  素楝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好挑簡單的說,“他叫虞槿,是個神醫(yī)?!彼耄倸w沒有騙大家就好了。等到這次回去,一定跟大家如實(shí)相告?!斑@是哪里?”素楝又問道。

  “我們已經(jīng)出了密林,是他救了你,”瑰云指著近旁的虞槿,“不過現(xiàn)在快晚上了,今晚恐怕不能回去了。我們還是大意了,這里危險重重,一路上并沒有發(fā)現(xiàn)張爺爺?shù)暮圹E。我想不如咱倆先回去,讓封過在這里尋找?!惫逶埔贿呎f,一邊示意素楝躺好。素楝卻想起來走走,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這里是一片林海。

  然而更讓她驚喜的是,她發(fā)現(xiàn)這是一片梨樹林。她仔細(xì)辨認(rèn)著,仿佛瞬間被賦予極大的能量,她發(fā)了瘋似的朝山坡上跑,越過那幾棵稀疏的大樹,正是瑰云他們走出密林看到的那片草甸。和山谷不一樣,這里沒有任何山丘,草甸的兩邊,是一望無際的草色。而此時,在這草原的一邊,有一輪紅日,緩緩地快要被大地吞沒。漫天的紅霞給這草甸涂上了一層金色,漸漸地變?yōu)槌壬瑵u漸地又變?yōu)榧t色。素楝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淚流滿面,“原來就在這里,在這里,我終于到了這里?!庇蓍染驮诮?,默默地看著。

  “這里,這里就是煙霞嶺。”素楝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別人訴說。煙霞嶺的日落晚霞,銀霞谷的梨花雪海,饕餮居的山珍海味,虞槿曾聽一位山怪說過。而這煙霞嶺的日落重點(diǎn)不在日落,而在于看日落的人。傳說這掌管日月星辰的玉英神君岑惲子和花家小女信云便曾在此幽會,岑惲子為博美人鐘情,將此地形改變,生生將兩岸山脈移動,將萬千樹木移走,將此地變?yōu)楦呱狡皆莸椋粸椴坏歉叨^日落。因此人間便有這樣的傳說,若是和所愛之人在此共觀日落,便可得二位仙人祝福,從此一生相隨,幸福美滿。只是要到達(dá)這煙霞嶺必然要經(jīng)過這瘴氣密林,是以這煙霞嶺也只能存在于傳說了。

  而素楝,此刻并不是因?yàn)檫@傳說而歡欣。而是因?yàn)樗母改冈诖硕ㄇ?,也是因?yàn)檫@樣才有了她。有時候她想,也許他們對這片土地感情太深,才把自己獨(dú)自留下。她仿佛看見父母在夕陽下依偎,晚霞將這天空染紅,晚風(fēng)在這草甸上蕩起綠色的漣漪,那畫面如此美好,原來,她是帶著這種祝福和美好而出生的孩子啊,多么幸運(yùn)。這云霞自然不是那日的云霞,但那太陽是曾經(jīng)照耀過他們的太陽;這草甸自然不是那日的草甸,但是這山嶺是他們曾經(jīng)走過的山嶺。

  多么幸運(yùn)!

  太陽終于落下了,她一回頭便看見了虞槿。他像每次見到的那樣,靜靜的站著,或是微微的笑著,讓她十分安心。虞槿上前,并不顧忌早已圍上來的瑰云和封過,他拉起她的手,朝那山嶺最高處走去,那里稀疏的錯落著幾棵大樹,俯瞰林海,那里是最好的位置。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那時父親是不是也曾這樣拉著母親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呢。虞槿一步一步走的很穩(wěn),那碧綠的草在他腳下匍匐又伸展,她踩著那些已經(jīng)快看不見的腳印亦步亦趨。太陽落下了,風(fēng)好像也停了,夜幕降臨了,遮掩了她臉上的好顏色。她覺得自己好像中蠱了,她往前幾步,走到虞槿近旁,虞槿撇過頭,對著她笑了笑,她的世界好像又升起了太陽,在這樣的晚上。她臉上還掛著淚珠,映著一個人的身影。

  瑰云和封過看著他們,沒有一個人跟上去。不知為何,瑰云突然有些感動。封過懷疑是不是有人給他施了法術(shù),讓他邁不動腳步,只讓他想追的人越走越遠(yuǎn),越走越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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