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云生雖在賭氣,卻也沒昏了頭腦。適才他游弋戰(zhàn)場之際,眼觀六路,將那藏青袍子的影子收入眼底。憑著靈敏的聽覺,他略微捕捉到了暴走族等人談話的內(nèi)容。
怪人······靈異體么······
在這片土地上,能被稱作靈異體的只有鬼怪一類。暴走族與鬼怪為伍,縱使不是兇惡之輩,只怕也絕非善類。想到此處,他不禁暗暗后悔。早知道如此,他就該干脆將這些人全數(shù)殺掉了事,以免夜長夢多,平白滋生出些事端來。任云生念頭轉(zhuǎn)了幾轉(zhuǎn),決定還是先回去營地,再做定奪。
不過臨走時暴走族提醒他的那些話倒有些值得玩味:“鬼潮很快就要來了,不要在野外逗留?!笔裁词枪沓保抗沓庇譃槭裁磿??聽他們的意思,似乎不是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倘若他們真的與鬼怪親近,便不該出言提醒任云生。
換言之,這些人與鬼怪是對立的。這樣一來,卻又為什么會帶著一個疑似鬼怪的靈異體呢?
思考的功夫,任云生不知不覺已經(jīng)回到了據(jù)地。見四人守著火堆昏昏欲睡,顯得分外平靜安寧。他沒來由地一陣緊張,下意識出聲喊道:
“走!我們走!”
岡田武一直候著任云生歸來,他剛走出幾步迎上,卻聽任云生這么突兀地一喊,自己也跟著緊張了起來。一雙眼急忙左右打量,不停地問:“發(fā)生什么事了?走?走哪兒去?”
任云生抓起包裹扛在肩上,催促著其他人趕緊行動。“走,走!我們不在這里過夜了?!彼裁Σ坏忉屖裁?,只是搪塞了一番含糊不清的說辭:“我感覺這里不太安全,離開這里,我們再找一個地方休息?!?p> 岡田武很信任他,盡管這套說辭他感覺漏洞百出。但他并未說什么,小跑著前去發(fā)動起了車子。任云生對于男人踏實可靠的行為很是滿意,或許是年紀大的人更加老成持重,比陳桐那些家伙好說話多了。
若是他們在此,不問出個一二三四五來,恐怕是絕不會行動。
車子開出一段后,岡田武問道:“現(xiàn)在我們?nèi)ツ??沿著這條公路會直接到城里,城里的安全······”
“我們就去城里?!?p> 男人悠悠地嘆了口氣,專心開車不再言語。實際上城里遠比野外更加危險,這已是五人心里的共識。他想不通任云生怎么突然改變了主意,作出這種送死的舉動。便放慢了車速,寄希望于任云生能明白意思,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不要減速!”任云生顯然沒去細想,還是小田三郎腸子直,看著越來越接近的城市輪廓,忍不住發(fā)問道:
“任先生,你得給我們一個解釋吧!前面可是城市??!”“我知道?!?p> 任云生淡淡地說,他無意隱瞞,便趁此將先前遭遇的事情全盤托出。四人聽得膽戰(zhàn)心驚,末了沉默半晌,岡田英子忽然輕聲道:“我相信任先生的,爸爸也是吧。三郎,你也應(yīng)該相信任先生,任先生幫過我們那么多······”
英子的出言相幫令任云生有些意外,他感激地看了對方一眼,又聽三郎無奈地嘆了口氣,這才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說實話,我和你們一樣信不過那些暴走族,甚至然我當(dāng)時有······額,的想法。不過人類和鬼怪天然就不是一個陣營的,所以我認為,他們不可能和鬼怪是一伙的。最壞的結(jié)果,就是他們故意騙我們,想把引誘我們到城里去。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任云生抬眼,目光往城市更深處射去。
“你們放心好了,那他們才真是做錯了選擇。”
······
車子進入城市后,沿著街道右側(cè)緩緩行駛。這里比之靜岡縣情況好些,幾盞街燈明亮,意味著這座城市的電力設(shè)施尚未完全癱瘓。
借著燈光,四人悄悄打量著周遭的環(huán)境。就連岡田武也忍不住稍有分心,不時看一眼有光亮透出的窗戶,想從里面找出和他們一般命運的幸存者來。
“這里······有人······”小女孩聲若蚊吶,湊在英子的耳邊說。任云生他們并未尋到人影,這個“有人”多半指的是窗子透出的燈光。畢竟在他們先前生活的地方,一到夜里,整座城市都會陷入漆黑的死寂當(dāng)中。
所以任云生沒有在意,示意他們噤聲,自己則走下車來,隨著車子一同前進。
“任兄弟,這里不太對勁?!睂镂渖髦氐氐?。
不需他說,任云生自能感受到環(huán)境的詭吊。但要說哪里不對,卻又無從說起。他總覺得這里壓抑得很,明明有幾分生人氣,可仍是寒森森得直逼入骨?;蛟S正是多了這幾分生人氣,死寂中平添一股暗流涌動,才更顯得這里吉兇難測。
他飛快地打量過,將能看到的所有都收入眼底。樓房、街燈、綠植,包括銹跡斑斑的消防水栓他也不曾放過。鬼怪不受物理規(guī)則束縛,保不齊就會從哪里突然鉆出。這邊心弦緊繃,車里四人更是緊張得喘不過氣來。
好在四人都鍛煉出了相當(dāng)堅韌的心志,盡管一顆心怦怦亂跳,仍堅持著咬緊了牙關(guān),半點聲音也不曾發(fā)出。
“不管有沒有活人,”任云生伸手接過遞來的大劍,壓低了聲音道:“都按你們原來的方式行動。找個方便逃跑的地方,最好在屋外,我們在這里呆一晚上?!?p> 他方說罷,心頭冷不丁一跳。這是危險來臨的預(yù)兆,任云生下意識催起內(nèi)力,四下環(huán)顧而去,試圖在這無盡的漆黑中找到一點可疑。正在這時,一陣極輕的響動傳來,似乎是易拉罐被打翻的聲音。他定睛看去,是只肥碩的黑毛老鼠從巷口竄出,在燈光下稍作停滯,緊接著又溜進了另一片黑影中。
任云生瞅著那只肥老鼠直到鉆入黑影,好像那不是一只老鼠,而是什么兇惡的猛獸。他可不會承認自己是被老鼠嚇到,而且他也不覺得一只老鼠能激起對危險的感知。這片影子里八成還有其他什么東西,只是藏得很好,還沒有被他發(fā)現(xiàn)。
總而言之,他是不會承認自己剛才被老鼠嚇了一跳的。
任云生跟空氣斗智斗勇得正酣,英子、三郎和小女孩都嚇得汗毛直豎。他們本來就緊張到極點了,又見任云生一臉嚴肅警惕的模樣,心下更加惴惴不安。岡田武稍微好些,卻也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循著視線看了兩眼,終于忍不住問道:
“任兄弟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任云生老臉一紅,正待回答,忽聽一聲破空嗤響,危險感隨即涌上心頭!他下意識側(cè)頭避開,輕身躍上車頂。卻見一根細長木棍打在了車門上,他眼疾手快撈住,拿在手里略作打量。木棍一頭削尖,像是粗制成的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