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演武堂大廳，從角落的大門進入聚元洞之后，楚越才發(fā)現(xiàn)，他的化妝有些多余。
因為這里幾乎個個都籠罩在斗篷里面，而且來去匆匆，完全沒有人關(guān)心別人是什么修為，在管理處繳費領(lǐng)取牌子之后，立刻做賊一樣的離開了。
不過也正常，這里收費如此高昂，大家都是爭分奪秒的恨不得一秒變兩秒，哪里還有閑心關(guān)心別人？
就連窗口里面那負責(zé)收費的，也是頭也不抬，外面一袋元石扔進去，他只打開稍稍一看，就兩塊牌子扔出來，一塊是房間的號牌，一塊是時間期限的牌子，連誰是誰的登記都沒有。
這樣也好，倒是免去不少麻煩。
楚越直接換了一個月的牌子，然后對比門號找到了房間。
這房間其實就是一個小小的山洞，地方不大，但是收拾得很齊整，外面一間起居室，里面是修煉的靜室，每天會有雜役送一次食水以及換走便桶。
走進靜室，立刻就感受到一種和外間截然不同的清爽，楚越知道這就是陣法的效果了。
聚元洞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聚元陣，它除了能激發(fā)元石，本身也有聚斂天地元氣的功效。
而靜室中則布置了一座小型的聚元陣，將周圍元氣聚攏，陣基與大陣相連，相輔相成，最大限度的將被激發(fā)元石的元氣利用起來。
對陣法，楚越所知不多，現(xiàn)在也沒時間研究這個，稍微整理了一下之后，就在靜室的蒲團上坐了下來。
凝神靜氣！
煉氣期的武者修煉，真氣從丹田起，沿督脈上，至百會，從兩耳分而往下，匯于舌尖走鵲橋，沿任脈而下，走奇經(jīng)八脈最后會于丹田，往復(fù)一周，是為小周天。
先天境的武者修煉，則是引天地元氣經(jīng)玄關(guān)，往而下至任脈檀中穴，再依次經(jīng)過十二正經(jīng)，至督脈命門穴，然后再由小周天的路線，最后會于丹田，是為大周天。
因此，任何武者要想吐納天地元氣，就得先沖開玄關(guān)。
楚越修煉的《太虛真經(jīng)》卻迥然有異。
武者入門感應(yīng)氣機，都是感應(yīng)自身氣機，楚越感應(yīng)的卻是天地的氣機，因此從一開始他就沒有‘以精練氣’的步驟，直接就是吐納的天地元氣。
玄關(guān)不開，如何納天地元氣？
毛孔！
全身八萬四千毛孔，就是楚越吐納天地元氣的通道，雖比不上玄關(guān)那般宏大，卻有異曲同工之妙。
楚越只覺渾身暖洋洋的如泡溫泉，平時需要運轉(zhuǎn)真氣才能吸納的天地元氣，此刻卻迫不及待的順著毛孔往經(jīng)脈流淌，真氣也不由自主的運轉(zhuǎn)起來，這種感覺前所未有。
他張開全身毛孔，運轉(zhuǎn)真氣，進入無為無我的狀態(tài)。
漸漸沉浸其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一片清明的靈臺突然閃過一絲雜念。
小夭？
楚越驟然驚醒，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這種時候怎么會突然想起小夭，難道她出了什么事？
可是這種感覺卻又并不是危險的感覺，難道只是單純的雜念？
楚越凝眉片刻，再次摒棄雜念。
入定！
~
出云國，相府。
“小姐，你又在看，還在看，天天看，煩不煩吶？”
豆兒一邊吃著零食，一邊對坐在窗前的自家小姐表達自己的不滿。
風(fēng)舞兮看著桌上的半截木劍，敲了敲桌子：“你信不信我今天就讓你去豬圈養(yǎng)豬？”
豆兒目光閃爍一下，道：“小姐你不要老用這個威脅我！”
“是嗎？你去讓張伯過來！”
豆兒囁嚅道：“都這么晚了，您還讓他老人家來做什么？”
風(fēng)舞兮輕描淡寫的道：“你不是說本小姐威脅你嘛，那就讓張伯找人送你過去好了！”
豆兒大驚，眼珠子飛快的轉(zhuǎn)了幾圈，立刻就撲了過來，匍匐在風(fēng)舞兮腳下扯住她的裙角，一手猶自抱住裝滿零食的籃子不放，大哭道：“小姐，豆兒再也不敢了，您大人大量，就繞過我這次吧！”
“起來，不然這個月零食就別吃了！”
“哦！”
豆兒應(yīng)聲而起，耷拉著腦袋，眼神低垂望著腳尖，一副要多乖巧有多乖巧的樣子。
風(fēng)舞兮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拿起桌上書卷拍拍她腦袋，笑道：“滾過去開門，明荷來了！這筆賬你自己記著，等我有空再和你算！”
“哦！”
豆兒應(yīng)了一聲，眼神又活了過來，三步并作兩步過去打開門，看見門外一個十四五的清秀少女，立刻笑起來：“明荷姐姐，你來的可太及時了，快來！”
明荷笑笑，進門就對風(fēng)舞兮行了個禮：“明荷見過小姐！”
“豆兒你倒杯茶過來。明荷你坐下說，這么晚過來，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風(fēng)舞兮擺擺手，眼神中帶著一絲期待。
“是，剛剛收到信息，小姐您讓我們打聽的那位姑娘有消息了！”
“嗯，說！”
“這件事是丁從云少爺親自去打聽的，那位姑娘在小姐離開柳城的第二天，確實去了李家的明心齋，可當(dāng)時李家沒人，那姑娘就在門外等了兩天，一直就那么站著，不吃飯也沒喝水，周圍有鄰居看她可憐還勸過她?！?p> “當(dāng)時李望正在出云山，家里怎么會有人呢……然后呢？”
風(fēng)舞兮喃喃搖頭，然后追問道。
“然后就來了一位老婆婆，也不知道跟那小姑娘說了句什么，她居然就跟著老婆婆走了！”
“等了兩天，被一個人一句話就勸走了，會是什么話，又是什么人呢？”
風(fēng)舞兮似自語似詢問。
“不知道！”明荷回答的很干脆。
風(fēng)舞兮詫異：“不知道？”
“是的，丁從云少爺原話就是如此，只是他略作了解釋，說當(dāng)時因為有很多人關(guān)注那小姑娘，所以看見過那老婆婆的人不少，大家都覺得那就是一個走街串巷的針線婆婆，可事后要具體的說她長什么樣，卻又都說不上來，反而越說印象越模糊起來，所以他猜測，那位婆婆只怕已經(jīng)到了藏神而不露的境界！”
“藏神而不露？圣境？”風(fēng)舞兮失聲道。
明荷點點頭，眼中同樣帶著震駭之色。
圣境！
這兩個字本身就有一種奇異的力量，每一個圣境武者都是一段不朽的傳奇，不必看見，甚至不必聽見，只要想一想他們的名字就會令人心旌搖蕩。
風(fēng)舞兮忘神的喝了幾口茶，情緒漸漸穩(wěn)定下來。
“丁從云少爺還問了，是繼續(xù)查還是放棄？”
風(fēng)舞兮思索片刻，道：“如果能跟上去就跟著看看，不能的話就罷手，讓丁師兄自行決定?！?p> “是。還有一個消息，斷魂谷獸潮將至，已經(jīng)封山門了，還繼續(xù)查嗎？”
風(fēng)舞兮手指點點桌面：“那就先停下。”
“是！小姐還有什么吩咐？”
“你回去吧！”
“奴婢告退！”
屋子里安靜下來，燈花爆響。
“小姐，還不睡，明天你可是要上山呢！”豆兒挑了挑燈芯，提醒道。
“唔！”
風(fēng)舞兮望著窗外搖曳的樹枝，她的臉在婆娑的樹影下，有些顯得明滅不定，熠熠的眼睛中帶著一絲莫名的情緒。
~
小夭盤膝而坐，雙眸低垂，迎著東方微露的晨曦。
從感應(yīng)到丹田那一絲跳動的氣機開始，然后引導(dǎo)它在細若游絲的經(jīng)脈中運行，壯大，點點滴滴的積累，到最后完成小周天，整整三個月了！
這瞬間，整個世界都變得明亮起來！
感受著體內(nèi)真氣流轉(zhuǎn)，那一直被楚越用真氣小心溫養(yǎng)的孱弱經(jīng)脈，正慢慢的變得柔韌起來，經(jīng)脈中堵塞的東西隨著真氣流動，也好像冰塊一般，慢慢的化成一道寒流融入真氣，周天循環(huán)之后成為她真氣的一部分。
小夭心情很復(fù)雜，悲傷，迷惘，驚喜……，最終交織成一種難言的情緒。
從小到大困擾著她和楚越的癥結(jié)，就這樣霍然而愈了！
活下來了！
雖然艱難了些，終究還是活下來了！
不過，這才是開始而已！
小夭眼前浮現(xiàn)出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耳邊似乎又聽到了那句不容置疑的‘回去！’。
他現(xiàn)在在哪里？
是死是活？
“水流心不驚，云在意俱遲！”
有人曼聲吟哦，聲似天籟，似地音，響而不驚，重而不沉，余音繚繞不絕，令人心神似溫水浸潤，寧心而靜神。
小夭只覺一團溫水洗過心神，靈臺頓時一片澄澈，眼神又恢復(fù)平靜，她看著不遠處大樹下的人影，站起來，然后走過去站在那人身后，靜靜的看著。
那是一個面容慈祥的婆婆，頭發(fā)似乎有花白，乍看像有六七十，再看卻又覺得沒那么老，等再看一眼，發(fā)現(xiàn)她分明不過四十出頭，風(fēng)華正盛，可再仔細一回味，卻又什么都說不上來。
婆婆正在刺繡，繡的是一枝垂柳！
不算好看，也不難看！
這幅刺繡已經(jīng)快要完成，只剩下最后柳梢的一片葉子，可是她落在繡布上的手像是刺出，又像是收回，這最后的寥寥幾針，怎么也完成不了！
自從遇到婆婆，小夭每天都看見她在刺繡，可是卻沒有落下一針，她似乎就是做做樣子，打發(fā)時間。
“走吧！”
婆婆將繡布卷好收入懷中，然后拍拍衣裙站起來，將身邊那個精致的竹筐背上，又撐開了掛在竹筐上的大雨傘，將小夭一起遮住，拉著她的手往前走去。
然后，天空突然就下起雨來！
“師姐，我們要去哪里？”
“東邊！”
“非去不可嗎？”
“是的！”
一高一矮兩個人影向著遠處發(fā)白的天際，逐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