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趙合德盥洗完畢,略略敷妝,喜氣洋洋地帶著貼身侍女玉英前去椒房殿參拜趙飛燕。誰料,鬼使神差地在御花園偶遇燕赤鳳,趙合德神情莊嚴(yán),一門心思等著滿面春光的燕赤鳳走上前來,看看他要耍什么手段;臨近,燕赤鳳阿諛求容道:“今日天色晴好,昭儀打扮得這樣明麗動人,光彩炫目,也不知昭儀娘娘你要往哪里去嗎?”趙合德微微一笑道:“早就聽人說,你擅長見貌辨色,今日一見,果然不虛,怪道姐姐被封了皇后,還對你念念不忘呢!”
燕赤鳳眉梢眼角盡顯機(jī)巧道:“皇后娘娘對小人一個舍人有什么念念不忘?不過要小人說,皇后娘娘身形纖纖,渾身無肉,哪比得上昭儀風(fēng)情萬千,嫵媚動人?”趙合德嘴角一扯道:“別以為你說話好聽,隨便扯兩句胡話就能討得本宮歡心!依本宮看,你就是個地痞無賴,貪得無厭得很,一邊哄得姐姐為你前后張羅,一邊還想讓本宮被你迷得神魂顛倒!行了,本宮忙著呢!你要真是有心想親近本宮,那就早早回去準(zhǔn)備著,本宮要是哪日起興,必會宣召你,讓你嘗些甜頭!”說完,趙合德裊裊娜娜離去,燕赤鳳望著趙合德身姿娉婷,頓時心花怒放。
椒房殿,高高在上的趙飛燕,松松梳就飛蛇髻,發(fā)髻間插金戴翠掛珠,身穿大紅撒花外裳,內(nèi)穿青綠色直裾深衣,深情篤定,目光深邃,趙合德緩緩來到寢殿,面帶笑容地作揖,趙飛燕嫣然一笑,分外客氣道:“幾日不見,妹妹越發(fā)客氣,這般拘禮,不僅顯得姐妹生分,還令姐姐心里感到不舒服!”
趙合德篤然一笑道:“姐姐如今貴為皇后,執(zhí)掌后宮大權(quán),領(lǐng)行后宮表率,前朝后宮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等著看姐姐出怪賣丑;妹妹空有巧嘴巧舌,卻也無德無能,只能眼巴巴看著姐姐整日整夜辛苦;所以妹妹想自己好歹時刻警醒著,安分守禮點,讓姐姐沒有后顧之憂!”趙飛燕豁然感動道:“妹妹快快請起,姐姐沒有責(zé)怪妹妹之意,只是多日不見,心里記念而已!”趙合德淡淡一笑,不忙不亂起身,退坐在一側(cè)。
穩(wěn)穩(wěn)坐下之后,趙合德媚眼一拋,四處查看起來,目之所及,盡是金玉寶石,綾羅綢緞,末了,趙合德情發(fā)肺腑道:“到底椒房殿是歷代皇后居住之地,繁花錦繡當(dāng)真不是其他宮室可以隨便媲美!”趙飛燕得意洋洋道:“椒房殿處處鑲金鍍銀,富貴氣派倒是不假,只是地方一大,反倒顯得空空的,讓人有冷清之感;比不得從前咱們兩人一同居住在昭陽殿,同時而起、同時而息,無話不談、無事不論!”
趙合德不以為然一笑,而后繼續(xù)四處張望,突然,不遠(yuǎn)處雕花案幾上擺著的一碗芝麻餅引起了趙合德的注意,趙合德心下暗想“陛下天之驕子,最喜山珍海味,而姐姐崇尚奢靡,定然不會食這等平常點心,自己所識之人中,唯一喜愛這等點心的人——燕赤鳳!”趙合德眼中靈光一現(xiàn),嚇壞了一旁正盯著趙合德看的趙飛燕,趙飛燕關(guān)懷備至道:“妹妹是怎么了?這般魂不守舍的?”
趙合德掩飾道:“妹妹發(fā)覺椒房殿裝飾一新,就四處瞧瞧看看,瞧著瞧著,妹妹就發(fā)現(xiàn)姐姐窗前擺著的這尊玉人也忒好看些,不知不覺地就入了迷!”趙飛燕爽快道:“咱們姐妹哪分彼此,妹妹若是喜歡,盡管拿去便是!”趙合德表面歡喜,心里卻在戰(zhàn)戰(zhàn)發(fā)驚。
初冬時節(jié),后宮舉行祭祀儀式,趙飛燕忙前忙后在上面張羅,趙合德笑意盈盈地上前幫忙,趙飛燕喜如心頭,忽然看見趙合德戴在手腕上明燦燦的手鐲,驟然想起燕赤鳳在與自己顛鸞倒鳳之后,也曾溫情脈脈贈予自己一個一模一樣的手鐲,如今還被自己戴在手腕上。趙合德窺伺到趙飛燕若有所思,心里更是舒展明快。祭祀儀式正式開始后,樂工們吹隕擊鼓,一些年輕宮娥手拉著手繞成密不透風(fēng)的一圈,歡天喜地地跟著節(jié)奏跳起集體舞。此時伴奏的正好是《赤鳳來》,可巧,彈奏的人正是燕赤鳳本人。趙飛燕偷偷看見趙合德與燕赤鳳眉來眼去,再也按捺不住,氣勢洶洶對著合德道:“此曲名為《赤鳳來》,也不知這赤鳳是為誰而來?”
趙合德哪里會不知道趙飛燕言外之意,定定一笑道:“姐姐是后宮之主,睥睨后宮、俯瞰天下,這赤鳳說到底不也就是一頭無家可歸的鳳凰,必然也為姐姐吸引,為姐姐而來!”趙飛燕心里暗暗罵道‘好一個趙合德,我費盡心思幫你弄進(jìn)宮,你非但不加以感激,反而奪陛下、爭男寵,如今人贓物證俱在,你還敢巧言抵賴!’于是勃然大怒,順手拿起眼前酒樽,興沖沖扔到合德面前:“本宮倒不信,人人喊打的老鼠還能橫行無忌地出來咬人了?”
后宮嬪妃一時不知發(fā)生何事,皆睜大雙眼看向合德飛燕,謝娙娥疑惑不解地對著鄭婕妤竊竊私語道:‘今日是祭祀的好日子,她們姐妹在打什么啞謎?’鄭婕妤眼皮也不抬一下道:“如今未央宮是她們姐妹的天下,他們愛干嘛就干嘛,我們哪有能力過問呢?”謝娙娥聽得此話,不由得神情黯然。
面對趙飛燕的咄咄逼人,趙合德發(fā)狠話道:“過街老鼠又如何,只要把衣服穿好偽裝自己,自己明白自己是什么東西就好,干嘛非要冒著生命危險去咬人呢?”趙飛燕氣憤不平轉(zhuǎn)過頭去。眼瞅著飛燕合德越吵越兇,什么私事都往外兜,玉容再也站立不住,趕忙跪出來道:“都怪奴婢不好,明明知道皇后娘娘最怕老鼠,還不派人四處搜尋,今早,皇后娘娘起身,碰巧遇見一只人手大的老鼠,把皇后娘娘嚇個半死,這才從早晨到中午一直口中念叨!”
趙飛燕眼見玉容出列,又想自己與合德“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姐妹爭鋒相對,話中有話,旁人一時懵懂不知,萬一回去之后細(xì)細(xì)推敲,察覺出什么端倪,豈不是令自己處境堪憂?于是面色一緩,強(qiáng)忍憤怒舉行完祭祀儀式。傍晚時分,趙合德與趙飛燕坐在椒房殿,彼此沉默,一言不發(fā),成帝流星趕月而來,見到此情此景,好奇問道:“聽說日間你們姐妹起了口角之爭,朕倒是好奇,還有什么事情值得你們爭來爭去?”
趙飛燕神情一慌,趙合德鎮(zhèn)定從容道:“陛下日理萬機(jī),還有心思管我們姐妹爭執(zhí),臣妾真是感動不已;不過陛下不要掛心,我們姐妹公然爭吵,全是為了陛下,要是陛下能夠等同視之,姐姐就不會嫉妒臣妾,不顧姐妹情分,與臣妾公然翻臉?!背傻凼嫒灰恍Φ溃骸拔掖鬂h王朝上承火德,高祖又是赤帝子,既然朕是高祖子孫,那一切就可迎刃而解!定是你們把朕稱為赤龍鳳!”
趙飛燕眼看成帝深信不疑,也投機(jī)取巧道:“陛下所言極是!臣妾日后定當(dāng)小心,再也不會與妹妹公然爭論,惹后宮妃嬪笑話!”成帝龍心大悅,一切也就隨風(fēng)而逝。
倏日,成帝見天色晴和,興致勃勃邀請趙飛燕、趙合德與張放四人同車,一行前往上林苑玩耍游樂,班游作為內(nèi)當(dāng)仁不讓隨行天子儀駕。忽忽已是正午,烈日驕陽,曬得人喘不過氣來,班游大汗涔涔卻不敢有所動作,馬車?yán)锼拿娑际巧崛藢m女手持蒲扇使勁扇風(fēng),馬車?yán)锩鏁r不時傳來嬉鬧玩笑的聲音,班游老老實實站在外面,默不作聲丟了一眼跪在地上多時,準(zhǔn)備稟告各地事務(wù)的官員,不由得搖頭嘆息天下失政,奸臣當(dāng)?shù)溃嬝?,風(fēng)俗頹敗,贓官污吏遍滿天下,役煩賦興,庶民百姓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