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馬府,天麻麻黑,王晴帶著侍女穎玉造訪王靜煙,王靜煙和和氣氣把人迎到床榻上坐下,王晴見案幾上還擺著吃剩下的餃子,粲然一笑:“現(xiàn)在正是本鄉(xiāng)本土盛產(chǎn)韭菜的季節(jié),市面上賣的不如咱們院里種得嫩生,包餃餌也最好吃!”王靜煙聽著王晴慢慢說著,淡然一笑“我倒還好,吃不吃餃餌都無所謂,可三公子每年到此時(shí),斷了一頓都要嚷嚷!”王晴淺然一笑,不冷不淡說“姐姐別怪妹妹多嘴,姐姐疼愛幼子是人之常情,可三公子的嘴被慣縱得也太叼,不像我們院那個小祖宗,除了脾氣粗暴些,對待吃什么從來不挑剔,給什么、吃什么,從來不哭不鬧,多省心呀!”
王靜煙明面一笑,轉(zhuǎn)而道“挑食也沒什么不好,真要給什么吃什么,將來還不養(yǎng)得腦滿肥腸,渾身富態(tài)!”王晴尷尬地賠笑,王靜煙繼續(xù)感嘆“不過我也納悶兒,三公子個性究竟隨了誰,打不行、罵不行!”王晴赧然一笑“龍生龍,鳳生鳳,自然是隨了大司馬的個性!”王靜煙捂著袖口囔囔而笑,王晴嫉妒的心理難以平復(fù),倏爾語氣淡定“哦!光顧著和夫人聊閑話,妹妹都快忘了此來的真正目的,姐姐過目一下,這個月府中的開銷妹妹都開列出來,姐姐看看可還有什么地方不清不楚的地方?”
王靜煙拿腔拿調(diào)“妹妹真是客氣,夫君信任妹妹,把府中大小事務(wù)交給妹妹管著,姐姐有什么不放心呢?”王晴淡淡笑著,任由王靜煙一絲不茍翻閱開銷賬本,等王靜煙放下竹簡,王晴感嘆道:“姐姐不管賬都不知道,今年長安城顯貴人家好像商量好似的,一個接著一個婚媾,妹妹管著賬,成日看著莫可指數(shù)的銅板子流水似的,嘩啦嘩啦送出去,心里真不是個滋味!”
王靜煙抿了抿嘴,緩緩一笑“姐姐以前也管過賬,個中艱難倒也知道一些,有勞妹妹里外周全!不過妹妹也真是精明能干,姐姐把家中事務(wù)才交給妹妹兩個月,妹妹便處理得井然有序、有條不紊,等夫君不日從外面回來,姐姐一定在夫君面前好好說道說道!”晴聽到王靜煙熱乎乎說出夫君,一瞬間有些木然,進(jìn)而墨色一般的眸子靈動一眨,笑著道:“說起來,夫君不聲不響離開長安城也有十幾日,期間也沒派人給府中捎個信回來,妹妹愚鈍,敢問姐姐可知道夫君此去,去了何處?”
王靜煙猶如木雕泥塑一般,木呆呆十來秒,才緩緩開口“夫君走得急,沒得來得及告訴家里人,此去何方,姐姐也不甚清楚!”王晴審視著王靜煙的神態(tài),不似撒謊,心里不由而然更加納悶。
外門上,幾個小廝站在一塊呶呶不休,其中較肥頭大耳的男人粗聲粗氣說“如今這日子真不好過,二夫人管府比大夫人管府還要厲害,厲害就厲害,居然還油水不進(jìn),你們都知道,我阿母在大夫人院里管院,前兩日,阿母去給二夫人送東西的時(shí)候,正好碰見二夫人在院里逗孩子玩,阿母瞧二夫人心情好,趁機(jī)說和想把我調(diào)到內(nèi)院當(dāng)差的事情,誰知道二夫人二話不說,把阿母胡罵一通,阿母討好不成,反倒抹一鼻子灰走,你們說說二夫人多么不近人情?”
旁邊一個接話“嗨!二夫人平時(shí)對咱們何嘗有過好臉色?我看除了大司馬,她眼里誰也沒有!”后面一個搭話“可大司馬心里不一定有二夫人!”眾人目光匯聚在說話者的臉上,“明擺著的事情,你們都沒發(fā)現(xiàn)?大司馬對待二夫人除了態(tài)度禮敬,所謂的夫妻恩愛我可沒看見過!”兩個膽小的竊竊私語“咱們說二夫人的閑話不好吧!”“磨刀還不誤砍柴工呢!咱們站在門口守著門,說說話又礙著誰什么事?”
眾人忙不迭點(diǎn)頭,后面王晴的家生奴才出于本心,看不過眼,面目憎惡道“你們毫不顧忌聚成一堆說三道四,也不怕萬一被人逮到!”肥頭大耳的男子嗨了兩聲,“夜深人靜,府中女眷誰會出來走動,來日若被人發(fā)現(xiàn),那一定是你偷偷告密!說著,肥頭大耳的男子興沖沖向著王晴的家生奴才一步步走去,眾人見苗頭不好,連忙拉住,又勸道“正說著話呢!何必大眼瞪小眼,傷了和氣呢?”
兩個人虎視眈眈望著彼此,忽然看見王莽帶著陳明急慌慌從外面趕回來,幾個人面面相覷,慌慌忙忙迎接,王莽坐半夜的水船,有些受冷感冒,說話悶聲悶氣“去后院告訴老夫人、夫人一聲,就說我今晚外出回來,有些累,明日再去見他們!”小廝們個個面帶微笑,連連稱是。
清涼殿,董賢帶頭從殿里緩緩走出,幾個同僚看著始終瞇縫著眼睛淡淡微笑的董賢,又想起剛才看到那幾個字,不免有些懵頭轉(zhuǎn)向,一個個挨著春風(fēng)得意董賢問道:“我等愚昧,請教侍中都尉,煩勞侍中都尉解釋一下,剛才陛下悶悶不樂離開殿中,只留下一道旨意讓我們幾個仔細(xì)看,看案幾上留下那四個字!可‘滅此朝食’又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董賢淡然一笑“‘滅此朝食四個字,可大有深意,我若沒猜錯,陛下是想讓我們想個辦法,除掉大司馬王莽!”眾官起先聽董賢開口說話,都喜笑顏開,如今聽說要想辦法誅殺王莽,一個個愁眉不展“此事說來簡單,可實(shí)際操作,談何容易?誰不知道大司馬背后依靠的是王家的勢力?”另外一個嘆氣說“王家勢力龐大,在朝廷根深蒂固,再加上有太皇太后助陣,我們區(qū)區(qū)文官,實(shí)在無計(jì)可施!”
董賢乜斜著眼睛,眼角帶著譏誚的笑意“虧你們一個個還是國之重臣,連為陛下獻(xiàn)計(jì)出策的本事都不具備!”眾官慚愧不已,其中一個帶著三分得意“啟稟侍中都尉,下官有一錦囊妙計(jì)!”董賢贊賞地看著獻(xiàn)計(jì)策的人,笑著道:“哦!你有錦囊妙計(jì)?”那人左顧右盼“此處人多眼雜,耳目眾多,下官實(shí)在不好在此處說出口,還請侍中都尉惠臨寒舍,下官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董賢陰險(xiǎn)笑了笑,舉步而去。
次日,天空藍(lán)盈盈的,白云輕飄飄的。大司馬府,王莽侍奉王母服完湯藥,王靜煙與王晴才姍姍來遲,王莽打量兩人最近有所消瘦,心里也很愧疚,王母看著三個人聚在一塊,微微一笑“老身年紀(jì)雖大,也用不了那么多人侍候,就把靜煙留下陪老身說話!晴兒,出去送莽兒出府吧!”三個人各道了一聲“是”,王晴沖著王莽嘻嘻一笑,挽著胳膊出了門,王靜煙看著兩人一塊走出去,心里很不是滋味。
出了后院,來到前院,密密叢叢花草中,傳來園夫敲擊木頭的桹桹聲,王莽看著地上被挑夫哩哩啦啦灑下的井水,靜然一笑“昨晚聽靜煙說起,你掌管家務(wù)很穩(wěn)妥,大事不出,小錯不犯,為夫很是欣慰!”王晴淺淺一笑“晴兒自打入府一來,一直養(yǎng)尊處優(yōu),很少插手府中事務(wù),頭一遭處理家務(wù),能得到夫君與姐姐的一致認(rèn)可,晴兒也很歡欣!”
王莽面色緩和,語氣親和“興兒最近可有入庠讀書?”王晴輾轉(zhuǎn)一想,歡歡一笑“興兒最近突患時(shí)疾,大夫瞧過開出湯藥后一直在府養(yǎng)病,昨日剛有起色,妾身看他臉色還不夠紅潤,特許他在府溫讀!”王莽點(diǎn)著頭“嗯!你疼愛孩子是好,只是在府溫讀比不上入庠接受夫子教導(dǎo),等過幾日,還是把興兒送回庠序吧!”王晴神色一呆,轉(zhuǎn)而笑道“嗯!”
出了府門,王晴目送著王莽坐上馬車,悠悠而去,準(zhǔn)備轉(zhuǎn)身進(jìn)去時(shí),突然看到幾個小廝交頭接耳,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議論什么,王晴立馬給了一股冷冷森森的目光,幾個小廝看著王晴冷若冰霜,一個個不寒而栗,王晴見到小廝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釋然一笑,給出一臉可親可敬之色,小廝們一頭霧水,更加不安。
王晴的家生奴才阿祥跟著王晴進(jìn)入內(nèi)院,哩哩啰啰說了半晌,王晴聽得頭疼,吩咐道:“知道了,下去吧!以后前面發(fā)生什么事情,你先挑揀些,揀重要的事情回稟,無關(guān)痛癢的小事不必告訴我,我如今掌管府邸,也沒那個閑心去管小事!”高福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離去,穎玉看著王晴捉摸不透,王晴滿意一笑“暖玉溫心,冷語傷人,以后我也要注意自己的態(tài)度,對人和善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