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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語旅程

風語旅程

九片竹葉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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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7-05-08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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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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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女巫

風語旅程 九片竹葉 4517 2017-05-08 00:12:51

  灰色山脈橫貫卡提克大陸中東部,大致是南北走向,連綿數(shù)千里,橫跨數(shù)個國家,是一條重要的地理分界線。約克小鎮(zhèn)就坐落在灰色山脈腳下。

  約克小鎮(zhèn)隸屬于拉卡公國,說是小鎮(zhèn),其實只有兩百來戶的人口,而且位置偏僻,交通不便,沒有什么出產(chǎn),整個小鎮(zhèn)被群山包圍,只能靠一條山間小路與外界連接。鎮(zhèn)子上很少有外來者,這里似乎已經(jīng)被世人遺忘——除了收稅的時候,拉卡公國的貴族可不會放過一個銅板的稅收,再偏僻的地方該交的稅也得交,不該交的稅有時候也得交。

  這里雖然資源短缺,土地貧瘠,但在亂世中被人遺忘未必是件壞事,能夠遠離各種戰(zhàn)亂已經(jīng)是很幸運的事了,整個小鎮(zhèn)就這么過著自給自足的清貧卻平靜的生活。

  在小鎮(zhèn)上一直流傳著一個故事,在鎮(zhèn)子的東邊,靠近森林的邊緣地方有一個小院子,那里住著一個可怕的女巫,據(jù)說她會用人的心臟熬制長生不老、永葆青春的魔藥,或者用人血配制劇毒的毒藥和可怕的瘟疫……總之,那個女巫喜歡用人,特別是小孩子制作各種各樣稀奇古怪而恐怖詭異的東西,是個邪惡而可怕的家伙。

  慢慢的,邪惡女巫成為了鎮(zhèn)子上的一個怪談,通常被家長用來嚇唬不聽話的小孩子,但也沒人真的因為這個怪談而逃離這里。

  ……

  清晨的陽光刺破黑暗,透過暗灰色窗簾上一個燒焦的洞照進了屋子里,細小灰塵在這束光中翩翩起舞,那個傳說中可怕而恐怖的女巫伸展著身子,用手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從床上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

  呆呆的坐了一會兒,眼前的一切從模糊慢慢變得清楚,女巫才從睡夢中徹底清醒了過來。

  這是個只有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間,墻就是直接裸著的夯土,沒有任何的修飾粉刷。房間內(nèi)的陳設也很簡單,靠著墻角的是一張單人床,床頭還放著一個椅子,窗子下面是一張桌子,上面散亂的堆著一些書和粗糙的莎紙,桌子看起來也是有年頭了,桌面上有好幾道粗細不一的裂紋,好像已經(jīng)滿是暮氣的老人的臉一樣。

  看著自己熟悉的房間,女巫小小的松了口氣。她昨天晚上做了個夢,具體的細節(jié)一睜眼就忘了,只記得自己在夢中很勞累,很痛苦,但有時候也很幸福。那種人生隨流水漂泊的感覺很不好,無奈、堅持、抗拒、掙扎,這讓她的內(nèi)心感覺很疲倦,甚至難以為繼。

  不過還好,那只是個夢。

  還是這種平穩(wěn)的生活讓人舒心啊!真是奇怪,夢中的自己為什么要離開這里,出去外面闖蕩呢?女巫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奇怪的想道。

  女巫剛想下床,突然又停住了,昨天夢境中紛繁的景象已經(jīng)把她的腦袋充滿了,差點兒忘了早上的例行功課。

  女巫看向床頭的椅子,在這個四條腿不齊,還需要石頭墊一下才能平穩(wěn)放置的椅子上有一個小玻璃瓶,用軟木的塞子塞著,里面是大半瓶淺綠色的液體。

  女巫把那個玻璃瓶拿了起來,抖動手腕晃了晃,這種看起來有些奇怪的綠色液體并不粘稠,反而清清爽爽的,她有些遲疑和猶豫,但沒辦法,這是自己的選擇,無論如何也要走下去。

  女巫拔出塞子,深吸一口氣,猛地把瓶子里的液體灌進了嘴里。

  綠色的液體通過喉管流入胃里,好像一個深寒炸彈一樣直接爆裂了,女巫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感覺自己好像被丟進了漂著冰凌的格里斯河里,甚至來不及將瓶子放下,她的整個身子開始不由自主的劇烈顫抖起來。好在這種痛苦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女巫迅速鉆回了被窩里,蜷縮成一團,用被子緊緊裹著身體——雖然沒什么用,但至少讓心里好受一點。

  寒冷,如隆冬時節(jié)灰色山脈山頂里肆虐的暴風雪一樣刮進了她的每一個骨頭縫里,隨之而來的還有痛苦,極度的痛苦,她似乎能聽到那些寒風化為的小刀一下下的刮著自己骨頭的咔咔聲。強烈的痛苦讓她整個臉部肌肉扭曲起來,趁自己的意志還算清楚,她隨手拿起枕巾塞進自己的嘴里,以免在劇烈的疼痛下咬斷舌頭。

  過了有半個小時,那種強烈的痛苦才慢慢的消散,女巫僵硬的舒展著緊繃的身子,躺在床上大口的喘著氣。

  太痛苦了,雖然每天用痛苦藥劑來磨礪靈魂是一種有效的提高精神力的方法,但這個過程實在太痛苦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選擇,自己已經(jīng)過了學習魔法的最佳年齡,要想成為真正的魔法師,就必須接受這種磨礪,這是自己選擇的道路。

  “磨礪精神”,聽起來挺高深莫測的,其實原理很簡單。

  這世界上當然有可以作用于靈魂的藥劑,但那種藥劑的原材料都是極其珍稀的,甚至連最有權勢的魔法師也不能長期服用,不是買不起,是根本買不到。而且即便這種由珍稀藥材制成的藥劑對靈魂也是有副作用的,做某個大型實驗的時候偶爾服用還可以,長期使用的話會造成靈魂的萎靡,這是不可逆轉(zhuǎn)的損傷。

  后來魔法師發(fā)現(xiàn)一些強烈的刺激也可以讓靈魂變得堅韌——比如說痛苦,于是就有了這種“痛苦藥劑”,痛苦藥劑不會直接作用于靈魂,而是作用于身體,唯一的作用就是引發(fā)痛苦,用痛苦來磨礪靈魂。

  感覺痛是身體的一種保護機制,是因為肌體出問題了,身體才會將疼痛信息傳遞給大腦,因此痛苦藥劑帶來的強烈痛苦對身體也是一種極大的負擔,雖然可以通過藥物的調(diào)配將藥劑對身體的實質(zhì)傷害降到最低,但如果長期服用的話,身體依然會變得很虛弱。這就是為什么古典派魔法師的身體狀態(tài)都不怎么好,而且因為每天要承受這么一番酷刑,導致古典派魔法師的心態(tài)往往也不怎么正常,經(jīng)常會有魔法師因為服用痛苦藥劑而瘋了,剩下的就算沒瘋其實也差不多了。

  對身體的摧殘和心智的影響讓現(xiàn)在主流的學院派魔法師已經(jīng)放棄了使用痛苦藥劑來磨礪靈魂,而是在魔法資質(zhì)的挑選和日常訓練的安排上下功夫。

  但魔法學院可不是那么好進的,除了天賦的要求外還要有人脈的推薦,而我們的女巫只是偶然得到了一份殘缺的魔法師傳承,能走上魔法師的道路已經(jīng)很幸運了,再多的安逸就不敢奢求了。

  緩了足足一個小時,女巫才從床上爬了下來,結(jié)果腳一沾地,雙腿一陣酥軟無力,差點兒沒跪在地上。這就是痛苦藥劑帶來的副作用,而且因為她現(xiàn)在窮困潦倒,即便是簡單的痛苦藥劑所需的藥材她也無法配齊,幾種稍顯貴重的藥材她是用其他草藥代替的,這更加深了藥劑帶來的副作用。

  女巫扶著墻慢慢的挪到了靠窗的桌子旁邊,坐在椅子上后抹了下額上的冷汗,隨手拿了塊黑面包塞進嘴里,拿起桌子上自己昨天做的魔法筆記開始翻看起來。這種強烈的虛弱會持續(xù)一小時左右,這段時間正好可以復習一下昨天的學習。

  這個魔法筆記本是她自己用大張的莎紙裁剪出來的,邊緣都是毛邊,顯得有些參差不齊,但這畢竟是自己第一本魔法筆記,她還是用一片柔順的羔羊皮裝成了一個封面,打開封面在扉頁上,有她認認真真的寫下的名字——丹妮卡·風語。

  丹妮卡是個孤兒,是十年前被一個老藥師在采藥途中從森林里撿了回來。剛剛領回來的時候,她呆呆傻傻的,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記得了,那時候她大概五歲。

  從此以后,丹妮卡就和老藥師一起生活,老藥師并不是一個合格的撫養(yǎng)者,或者說他根本沒想到要撫養(yǎng)這個孩子。

  最開始,老藥師每次做好飯后就直接自己吃了,并沒有意識到家里只有一個木碗,一套餐具。看著老藥師淡漠的表情,丹妮卡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自己去找了一個類似椰果的果實,刨開后自己做了一個碗,找了個小木片當作自己的飯勺。每次在老藥師吃完飯后,看還有沒有剩下的,有的話自己就可以吃飯了,沒有的話就只能餓著了。

  老藥師對待她的態(tài)度稱之為虐待都不過分,丹妮卡也只能默默忍受著,艱難的一天天的活下去,雖然老藥師并沒有限制她的自由,但離開了這個乖僻的老人和這個充滿草藥味的房子,她還能去哪兒呢?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丹妮卡發(fā)現(xiàn)如果自己有打掃衛(wèi)生,收拾房間的話,中午或晚上的時候就會有剩飯,如果自己只是出去玩,什么家務都沒干,一整天就只能餓著。

  餓著的滋味不好受,為了活下去,只有五六歲的丹妮卡每天拿著比自己高兩倍的掃帚掃地,因為太矮夠不著只能踩著凳子擦著桌案,幸苦勞累一整天來換取每天中午、晚上的兩頓剩飯。

  看丹妮卡做事麻利而輕快,老藥師開始允許她對一些藥材做粗處理,也許是為了更好的利用這個勞動力,老藥師還費了點兒心思教會了她這個世界的通用語的讀寫。

  老藥師不是個耐心的人,在寫錯一個詞就要被踹一腳的情況下,丹妮卡學的很快。

  在教會丹妮卡通用語后,老藥師開始給她安排更多的任務,這些處理藥材的任務并不能換來更多的剩飯或者一件可以保暖的衣服,唯一換回來的是一個學習的機會,老藥師允許丹妮卡在他配制藥劑的時候在旁邊看,當然,老藥師不會講解,更不會回答她的問題。

  那時候的丹妮卡雖然還很年幼,但也知道一個人要想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就必須有所依仗,雖然每天的家務勞動對于一個孩子來說已經(jīng)是很重的負擔了,但她仍會盡量擠出盡量多的時間來學習藥劑的配制。

  這樣的日子過了八年,丹妮卡勞累的生活在某一天發(fā)生了巨大的變故。

  那是一個晴朗的秋日,老藥師像往常一樣背著藥簍和藥鏟出去采藥了,太陽落山時他還沒有回來,好在那時候丹妮卡已經(jīng)會做飯了,總歸不會餓著自己了。

  第二天,老藥師依然沒有回來。

  丹妮卡在住處等了三天,最后實在等不下去了,把房門關好,去老藥師經(jīng)常采藥的地方去找他。結(jié)果在一個山崖下,丹妮卡發(fā)現(xiàn)了老藥師殘破的尸體,胸腹都被野獸啃咬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個血淋林的腦袋還算完整。

  看著老藥師的尸體,丹妮卡愣住了,久久沒有緩過神來。他就這么死了?這個給自己帶來恐懼、欣喜、饑餓、寒冷和知識的老人就這么死了?尸體還被野獸啃咬的七零八落的。

  丹妮卡用石塊和樹枝挖了一個小坑,把老藥師的尸體收拾了下埋了進去,也沒有立墳,只是將地踏平了。雖然沒辦法和其他職業(yè)者做對比,但至少在丹妮卡看來,老藥師已經(jīng)比鎮(zhèn)子上最強壯的獵手要厲害多了,只要他能夠靈活使用配制出的藥劑。這么一個強大的藥劑師隱姓埋名躲在灰色山脈的山溝里,恐怕也是有很多難言之隱吧,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死了,一切的故事就隨風消散吧。

  回到住處的時候天已經(jīng)快黑了,丹妮卡燒了點兒開水,把一些菜葉子,一小勺的鹽和一小塊風干的臘肉扔了進去,快煮好的時候掰了些黑面包進去,這就是自己的晚餐了,就在剛要吃飯的時候丹妮卡突然想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約克小鎮(zhèn)土地貧瘠,靠耕作根本養(yǎng)活不了這么多人,鎮(zhèn)上居民經(jīng)常需要到旁邊的灰色山脈去打獵。上山打獵是件很危險的事,除了可能在和野獸搏斗的時候受傷外,灰色山脈的原始森林可不歡迎任何外來者,煙瘴、毒蟲更是防不勝防,鎮(zhèn)上經(jīng)常有人因上山打獵而受傷。

  雖然說老藥師對藥劑學的研究方向并不是治病救人什么的,但畢竟對藥理還是有些了解的,一些不是特別嚴重的外傷、毒傷之類的是可以處理的。作為方圓上百里唯一一個可以治療傷病的人,按說老藥師在鎮(zhèn)子上應該有很大的威望。但事實恰好相反,老藥師并不是個古道熱腸的人,他的性格相當?shù)目瘫?,任何來向他求助的?zhèn)民都需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要不就是需要傾家蕩產(chǎn)的巨額診費,要不就是替他去懸崖峭壁或者經(jīng)常有猛獸出沒的危險地帶采摘草藥。正因為如此,雖然老藥師陸陸續(xù)續(xù)的一直有為鎮(zhèn)民看傷治病,但他在鎮(zhèn)子上的口碑相當?shù)膼毫?,只不過礙于他是個職業(yè)者,鎮(zhèn)民們只能忍耐著。

  但現(xiàn)在,老藥師死了,鎮(zhèn)民們已經(jīng)壓抑了數(shù)年的憤怒會不會直接宣泄在自己的身上?丹妮卡看著手里的那一碗濃湯,自己歷盡艱辛才活了下來,難道讓那些愚昧的鎮(zhèn)民給活活打死嗎?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約克鎮(zhèn)東邊靠近森林的那棟房子里住著一個邪惡的女巫這個消息才慢慢流傳起來,丹妮卡努力的在外人面前表現(xiàn)出自己的歹毒和邪惡,并且散播出去說自己喜歡用人的內(nèi)臟來熬制魔藥。

  這個流言帶來的恐懼成功壓制住了鎮(zhèn)民的憤怒,“邪惡女巫”丹妮卡和約克鎮(zhèn)就這么相安無事的共處了三年。

  當然,丹妮卡編造的謊言也只能騙騙小孩子罷了,真正在外面闖蕩過,見過世面的人不會被這種拙劣的謊言而騙到的,他們之所以不戳穿這個謊言只是因為沒有足夠的利益驅(qū)使罷了。

  現(xiàn)在,維系了三年的平靜要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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