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不情不愿的二娘,劉旭忽然覺得,人這一輩子其實有太多種可能了。
同樣一個人,如果換一個環(huán)境,很可能就造就出一個完全相反的性格和眼界來。
前世老劉家起起落落折騰了兩回,都因為把握不好市場和資金問題做生意擱淺,那時候二娘對二伯不理不睬的,總是埋怨二伯,直到二伯生意有所好轉(zhuǎn)才改了態(tài)度。
劉旭這輩子還沒怎么影響老劉家,二娘的態(tài)度就有些轉(zhuǎn)變了,從她肯端著餃子來和劉旭商量二伯的事就能看得出來,二娘其實是一門心思為了二伯,也為了她那個家考慮的。
實際上二伯一家都挺好,雖然小細(xì)節(jié)上有些瑕疵,可瑕不掩瑜,二伯之所以游離在管理之外,就是因為二娘因為投資建廠的時候和他打了一架,讓他沒面子再介入管理。
劉旭記得老爹劉國昌曾經(jīng)和二伯談過這方面的問題,二伯回絕的很干脆。
接下來一段時間,劉國昌看劉旭的眼神就更古怪了,包括三個伯伯,看劉旭的眼神都怪怪的,讓劉旭好一陣子不適應(yīng)。
劉旭知道老爹哥兒四個之所以拿這種眼神看他,是已經(jīng)懷疑這些訂單和他有關(guān)系了,不過這畢竟是好事,劉旭不說,劉國昌他們是不太好意思問的。
這個時候的劉旭,不管是在雄鞍縣城還是在老劉家,都透著一骨子的神秘。
劉國昌確實和王玉蓮談過這個問題,而且不止一次,這天一早下地的時候,劉國昌又和王玉蓮談起來了。
七月份的天氣,只有早晨五六點的時候涼爽一些,到了晚上就要到八點才涼快了。
劉國昌開著拖拉機(jī),沒讓王玉蓮坐在后斗上,而是坐在了旁邊的工具箱上,邊開邊說:“玉蓮哪,你有沒有覺得三娃子好像變哩?”
王玉蓮在工具箱上做的老不舒服了,聞言沒好氣地說:“你讓我坐前邊,就跟我說這個?”
劉國昌嘿嘿的笑,王玉蓮就算是生氣的時候吵架,說話都溫聲細(xì)語的,這是劉國昌最珍惜的地方:“這是大事,我就覺得劉旭變哩,變得我這個當(dāng)老爹的都看不透哩?!?p> 王玉蓮笑得很幸福,說:“你這么一說,還真有點,三娃好像一下子長大了,想法和做事都考慮的很周到?!?p> 劉國昌搖了搖頭,一腳離合避開一只突然竄出來的土狗,說:“不止此哩,三娃子見天往城里跑,我覺摸著訂單就是他跑來的,有空了你問問他。”
王玉蓮納悶的看了一眼劉國昌,說:“你怎么不問?”
劉國昌哼了一聲,說:“我怕這小兔崽子驕傲啊,你不知道,這人就得腳踏實地,不然飄起來了,就摸不著根了。”
王玉蓮溫婉一笑,知道劉國昌踏實,說:“成吧,回頭我問問他?!?p> 劉國昌滿意的點點頭,哼起了小曲兒,到了地頭兒又對王玉蓮說:“你可接濟(jì)著問啊,這訂單多了,我這兩天都有點飄,真飄起來你可得拉我一把?!?p> 王玉蓮噗嗤一笑,被地頭的壟顛的一顫一顫的,說不上話來。
劉國昌也顛的跟跳迪斯狗似的,大聲說:“劉奇那小兔崽子要回來了,晚上你給做點好吃的?!?p> 王玉蓮點頭,同樣大聲說:“醒的了?!?p> 劉國昌家麥子熟的早,劉勝兄弟幾個用鐮刀割了捆成捆垛在地里,等著劉國昌拉到場里打曬。
這個時候已經(jīng)有收割機(jī)了,在拖拉機(jī)前面裝了像推頭推子一樣的收割機(jī),拖拉機(jī)跑過,麥子齊刷刷的躺在麥田里,省心省力。
可是一來這東西貴的要命,沒幾個人家舍得用,二來就算舍得用,也得排太長時間的隊,很多人家等的小麥都嘩啦啦掉在地里了。
所以這年頭雄鞍縣甚至周邊,大多還都是手工割麥子。
當(dāng)天晚上,大風(fēng)公司的訂單終于趕制完了,一家人咧著嘴露出最淳樸的笑,劉旭也跟著開心。
大伯做主,擺了三個大桌子,女人一桌,孩子一桌,老人和大伯兄弟四個一桌。
劉奇也回來了,精瘦的小伙子黝黑黝黑的,得知家里建廠之后驚得目瞪口呆,知道劉旭出心出力之后,更是驚為天人。
劉奇和劉勝的憨直不一樣,他的一雙眸子里透著靈透,摟著劉旭問:“三娃子,你不是被外星人抓去研究又放回來的吧?”
劉旭聽的外焦里嫩,驚奇的反問:“二哥,你這在外面都受到了什么希奇古怪的熏陶?”
劉奇撇嘴說:“小孩子你不懂,等你上了大學(xué)以后,見識到外面的世界,就知道咱這雄鞍縣有多小了,這么??!”
說到這么小的時候,劉奇掐了一個無名指的指尖,煞有其事的樣子看得劉旭失笑。
劉旭沒法告訴劉奇他不但見識過外面的世界,還經(jīng)歷過國內(nèi)市場經(jīng)濟(jì)翻天覆地的大變化,接下來將近二十年的時間,才是中國飛速崛起的大時代。
不但如此,劉旭還曾經(jīng)出過幾次國,見識了外國佬的國家風(fēng)土人情,這些見識在后來不值一提,可是現(xiàn)在卻成了他最寶貴的財富。
酒菜齊全了,劉旭剛要坐下,卻被劉國昌拉去了他們那個桌,看得劉奇目瞪口呆,問旁邊的劉勝說:“大哥,咱爹唱的這是哪一出兒?”
劉勝笑笑,把劉旭這段時間做的事大概說了一遍,聽的劉奇瞠目結(jié)舌,最后長大了嘴巴說:“不能吧,三娃子真讓外星人抓走過?”
劉勝對劉奇的跳脫已經(jīng)習(xí)慣了,摁著頭子吃飯,不搭理再三追問的劉奇。
劉國昌桌上,劉國棟親自給劉旭倒了一杯酒,劉旭說什么也阻止不了。
“你先別忙阻止,大伯有事要問你哩?!眲鴹澐畔戮破?,說:“前陣子這些訂單,和你有關(guān)系吧?”
聽到這話,院子里所有人都靜止下來,巴巴看著劉旭。
劉旭苦笑,實在沒想到大伯居然在這個場合問了出來,他不習(xí)慣撒謊,尋思了一下點頭說:“算是有點關(guān)系吧?!?p> 劉奇聽了撇嘴,不管一臉震驚莫名的眾人,對劉旭說:“三娃子,這你就不對了,什么叫算是有點關(guān)系,我跟你說,人能驕傲不能飄,你到了天河之后,就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飄起來人就容易走歪路?!?p> 似乎注意到所有人都讓他這些話給‘鎮(zhèn)住’了,劉奇洋洋得意,站起來接著說:“我跟你說,我在西山省認(rèn)識不少大人物,什么車間主任作坊老板的,都認(rèn)識一些,也沒像你這樣啊,那些人物才真是大人物……”
劉奇侃侃而談,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院門外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劉旭在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