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晚上十點鐘光景,馬祥生氣急敗壞地從外面跑來,報告桂生姐,說是有一票貨色,一只大麻袋交接拿到了手,交給廖二哥雇黃包車拖到公館來。
哪曉得馬祥生隨后時候不長,沿途回來的路上,發(fā)現(xiàn)廖二哥的尸體當街橫臥,裝著麻袋的黃包車已經(jīng)不知去向。
馬祥生臉嚇得慘白,六神無主。雖然他較早就進入李府,但只是充當聯(lián)絡(luò)跑腿的行當,何曾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況且死在自己面前的,還是剛才和自己談笑風生的弟兄。
桂生姐一聽勃然色變。李老板出去了,李公館里的“武角色”都不在場。這是要動家伙、拼性命的差使,一般“文角色”面面相覷,不置一詞。
笑湖戈心想:這是天賜良機,萬萬不可錯過。他的賭徒性格再次起了作用,鼓起勇氣問桂生姐說:“老板娘,阿可以讓我去跑一趟?”
桂生姐看他一眼,秀秀氣氣的人,卻有豹子似的膽。
一方面她賞識鼓勵笑湖戈,另一方面卻也因為那時候?qū)嵲跓o人可派,沉吟俄頃,居然點了頭,同時又問他一句:“要不要人相幫?”
笑湖戈自己決定要再做一次“拼命小虎”,得失成敗,在此一舉。
他不想有人分功,尤其是,即使他說要誰幫忙,那也是等于拉人家去冒險,到時候幫不了忙,反到落了人家的怨恨,未免太劃不來。
于是,他擺出一副英雄氣概,頭一搖,說是:“不必了,我這就去?!?p> 隨后,他轉(zhuǎn)頭問馬祥生運送“麻袋”所走的路線,馬祥生現(xiàn)在依然驚魂未定,但好歹哆哆嗦嗦地把路線講了清楚。
笑湖戈向老板娘要了一把手槍,自己又帶了一把銳利的匕首,頭也不回,大踏步?jīng)_向門外。
桂生姐一直認為,這個秀氣大男孩機靈忠誠,又讀過書,是個文化人,非常難得。所以她總想在“文角色”里,為笑湖戈開辟一條晉升之路,然而,就在此時,笑湖戈露出了原本強悍和猙獰的面目
在桂生姐以及諸人的驚異目光中,笑湖戈瘦長的身影,如一把鋒利的長刀,沒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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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口有熟黃包車,笑湖戈跑過去跳上一部,地方也不說,開口便叫車夫快快跑。黃包車在飛跑,他坐在車上動腦筋。
黑吃黑居然敢吃到李朝鑫的頭上,他決不會繼續(xù)停留在法租界。在當年的黃浦灘,帶一麻袋煙土,等于帶一顆定時炸彈,不曉得它什么時候轟然爆炸,而將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這個道理很簡單,因為“黑吃黑”的搶土者幫派復(fù)雜,到處窺伺,深更半夜獨身一人攜著價值巨萬的福壽膏,隨時都有挨刀子、吃衛(wèi)生丸、性命送掉、財寶落空的危險。
于是,笑湖戈判斷偷土賊一定急于就近找一個匿身之處,他不可能跑遠。
其次,他又想到,由于種花帝國管轄的天??h城,一到夜晚便四門緊閉,偷土賊進不去,法租界又不敢呆,那么他斷定那賊正在冒險穿過法租界,趕往英租界。
英租界不是李老板的勢力范圍,在那邊做土生意的,另有一批人多勢大的好漢。那賊唯有逃到英租界里躲起來,他才能夠保全性命,保全冒死吞沒的一麻袋“土”。
判明了追趕的方向,再細細計算時間和路程,由于以前整日大街小巷地逛,他能算得很正確,算定之后,他立刻吩咐黃包車夫:“快點,往洋涇浜那邊跑!”
洋涇浜是英、法租界的接壤處,一道小河溝,浜南是英國地界,浜北是法國地區(qū)。笑湖戈想在法界地區(qū)攔住那賊,這樣,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夜深沉,沒有街燈,無星無月,風聲過耳,直在呼呼的響。笑湖戈人坐在車上,手握著手槍,他來不及擔心害怕,他耳眼并用,凝神搜索人影和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