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的寒風，掀起破麻布，直灌入屋內，將半屋的黃沙，吹向東側，在東墻角，堆起厚厚的沙堆。本是處處縫隙的西墻，被浸濕的細沙給封住，可仍有風打著哨聲，侵入這殘破的小屋。
“葉馨兒——葉馨兒——記住我叫葉馨兒——”耳邊反復回蕩著女子的聲音，楚濤從迷迷糊糊中清醒，半瞇著的雙眼，掃視眼前腐朽的木梁和從破洞處，照入的光線。
撐著身下的木板，慢慢坐起身，大腦一陣眩暈。撞在墻上，反彈而來的寒風，讓他渾身一個冷顫，緊緊蓋在身上的麻衣，頓時清醒了不少。
四顧，殘缺的墻，依稀可見一條條黑色的磚縫，破爛的木窗木門，一半都被埋在了沙下，一根只露出一小截木柱，微微傾斜，頂著的屋梁，正在風中輕輕擺動。
吱呀——從中橫著被斷開的木門，被人拉開，楚濤扭頭，見被裹得嚴嚴實實的一人，端著石碗，彎腰進來，抬頭才知是香兒。
小丫頭發(fā)覺已經坐起的楚濤，驚喜大叫，片刻，破屋就被人群擠滿。
一輪紅日，只有一小半探出了地平線，周圍炫目的霞光，映紅了連綿起伏的沙丘。楚濤雙手輕扶身前，覆滿黃沙的城墻垛口，分不清那是黎明還是黃昏？！
依稀可見得城墻輪廓，在平整的沙地上，只凸起了半人高。身后，稀疏的屋檐，顯露在沙地之上，唯有幾座古塔的頂層，大半露在外。
呼呼的風聲，在耳邊刮過，蒼老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仙人，可好些?。俊?p> 楚濤突感溫暖，身后，一塊厚厚的熊皮，被大龍披在了他的肩上。
半晌，楚濤轉過身，“謝了，我沒事了?！?p> 百里桑云伸出握著得，滿是褶皺的手，在楚濤眼前緩緩現出掌心中的一塊小小紅色晶石，“這是仙人昏倒后，老婆子代為保管的，現歸還仙人！”
楚濤拿起，捏在手中，感受著還有一絲溫熱。
“大壯那孩子是個缺心之人，并不知此物對仙人如此重要，還望仙人莫要過于責備他??？”
楚濤搖頭，“我不會怪他的！”頓了頓，“我也不知道，這東西到底有多重要，不過，現在，我能肯定，我能來到這里，應該都是因為它。”他閉起雙目，接著小聲喃喃，“它有個名字——叫‘黃昏淚’?！钡皖^，伸開手掌，又仔細看了看，聲音更低沉，“是小雅她——哎——不過現在碎了——”轉身繼續(xù)眺望那半輪殘陽，心中反復默念起夏小雅的名字。
大龍欲開口，卻被身前的老婦人緩緩搖頭阻止。
三人身邊的風，并不大，可很寒，刺骨的寒！
香兒捧著石碗，搖搖晃晃地跑來，亂發(fā)下的微黑小臉上，凝結著一些霜白，小鼻下竟凍出了長長鼻涕。
“仙人——仙人——水——”
楚濤從恍惚的回憶中清醒，扭頭，看著眼前的小丫頭笑了笑，猛搓雙手，感覺熱時，忙靠上小丫頭的雙頰。
當小丫頭一愣之后，低下頭時，他已接過了石碗，將帶著冰渣的水，咕咕灌入口中，渾身一個冷顫，讓他精神一震。
百里桑云望著，也不言語。
咔咔咔——的巨響，從遠處傳來，幾人仰頭望去，灰層層的空氣，遮擋了他們的視野。
半晌，楚濤將手中的石碗遞還香兒，疑惑地問：“那邊放生了什么事？！”
“那是破冰之聲，想來，大家已經開始取水了！”百里桑云瞇著眼，輕聲回應。
“那邊都是冰嗎，我還以為只有一小片而已！？”
百里桑云搖頭，“那邊便是玉冰海，這城本就緊挨著玉冰海而筑?！笨粗永Щ蟮谋砬椋蠇D人接著道：“此城名為‘黑衛(wèi)城’，與那‘白衛(wèi)城’只相隔西顧山脈，一城永守黑暗，一城永護光明，傳說，上古時，先民們觸犯了神明，那赤烏不再東起西落！”
“等等——你是在說那太陽??？”楚濤指著那半輪紅日，問著。
百里桑云點了點頭，“東方永在光明，而西邊大地卻永墜黑暗。”
“不對——”楚濤搖頭低聲反駁，“不是太陽的問題，而是——而是這個世界不再轉動了，如果不自轉的話，白天黑夜會定格在那個時間點，那么太陽不再升起就能解釋的通！”有些興奮的楚濤，瞥見呆愣著的眼前三人，又尷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你繼續(xù)！”
大龍反應快些，率先開口：“我不懂仙人所說的是何意，但我們此刻站著的便是黑衛(wèi)城的東城城樓，這里本是在黑暗中的，現在卻有光照到了這里，而另一半的城，卻還在黑暗里！”
楚濤皺眉，“這城不就是一半白天，一半黑夜了嗎，那照你是說，那太陽——不——那赤烏應該向西移動了？！”
大龍猛點頭，“是的——”
“不——”百里桑云輕輕搖了搖頭，“也許仙人之前所言，才是原因所在”。
楚濤沉吟，大龍迷惑，香兒小腦袋轉個不停，誰開口說話，她便盯著誰。
“龍，你還記得石村前的那棵老木？！”
大龍點頭。
“仙人降世時，大地曾有片刻的震動！”
香兒也點了點小腦袋，眼中顯出恐懼。
“大震后，那老木的倒影，短了些，依老婆子想來，該是腳下的這方形大地，東移了才是！”話畢，百里桑云眼神復雜地看向楚濤，在她的內心深處，其實并不希望，眼前的仙人，是帶著毀滅的氣息而降世的。
大龍雙眼一亮，隨即便又崇拜的看向楚濤，這該要有多大的力量才能推的動大地！
香兒左右來回看著三人，還是云里霧里。
楚濤卻心中感嘆，要是他將腳下的大地說成圓的，那他們會不會把自己看成瘋子！
“哦——對了，我想問一下，葉馨兒是誰？”
聞言，三人面面相覷。
……
半夜之城，半城黃沙，半城冰，
一線天下，半是山巒，半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