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伏的山,飄渺的樓,婉約的亭,輕擺的枝,在清涼的風(fēng)中,在碧波的湖上,灑下層層倒影。
陰影中,在那隨波飄蕩的條條細(xì)長白紗間,穿梭著翠翠紅紅的妖嬈身姿和她們鶯鶯燕燕的嬉笑!
踏水而來的兩大一小身影,立在了遠(yuǎn)處的湖面之上。清澈、溫暖湖水蕩起的波紋,輕輕來回拍打著他們的腳踝。
小胖墩的胖手,抹了抹鼻中流下的藍(lán)色血液,口中低喃,“這就是仙境了吧,這么多仙女!”
男子皺起了眉頭。
一旁的小女童,低著小腦袋,一雙大眼好奇地盯著,正在她小腳間轉(zhuǎn)悠的三兩條黑色小魚,時不時動一動的小腳丫,驚得小魚兒們亂竄。
山中,一條人工修砌過的小谷,被一方形巨石切斷,一側(cè),呼嘯的風(fēng),不斷沖撞著坑洼的石面,另一側(cè),碎石道上,整齊碼放著的一排孔孔相連的大塊中孔石,這些大石一直延伸,直到一旁出現(xiàn)的山洞時,方才拐了個彎,進(jìn)入漆黑的洞口。
隨著幾名宮人和健壯婦人的吆喝聲,一根根卡在方形巨石兩側(cè)的粗大木塞,在繩索的牽引下,一一被拔開。
當(dāng)揮舞小旗的最后一名宮人離開后,山壁上的絞盤被咯咯轉(zhuǎn)動,緊繃在空中,連接著巨石的兩條鐵鏈,被緩緩放開。
本是回旋的狂暴氣流,就著慢慢傾斜的巨石,猛地沖向谷間的兩側(cè)崖壁。
遠(yuǎn)處,微凸的石壁上,插著的一面巨大風(fēng)帆,瞬間被這股疾風(fēng)鼓起,片刻,束縛風(fēng)帆的兩個根鐵桿周圍,就蔓延出大片的裂痕。
轟的一聲巨響,風(fēng)帆霎時被刮飛,石壁崩裂,大量的碎石塊砸向更遠(yuǎn)處的山林,不久后,在整修之下,便又是一條碎石山路。
湖面上,“她們怎么——怎么都走了?!”小胖墩望著遠(yuǎn)處,一眾女子離開湖面的背影,自語著,埋怨的眼神瞥向一旁的男子,心中咒罵了一句:該死的正人君子,剛剛就該過去的,現(xiàn)在可一個都瞧不見了。
魚兒們在響聲中消失不見,小女童抬起了小腦袋,搖了搖男子的手臂,輕聲問著:“師父——發(fā)生了何事?”
男子搖頭,眺望聲響處的山巒,眉頭皺的更緊了。
山中,砰——方形巨石終于徹底倒下,咆哮的風(fēng)最終找到了真正的宣泄口,前方的小小中孔石,哪能擋住它們的步伐,斷斷續(xù)續(xù)的哨子聲,瞬間長鳴。
蹲在石頭上,望著湖水中未沉的漁網(wǎng),老頭正想著老伴會不會真的去尋小公主,突然隱約聽到傳來的哨子聲,他立刻站起身,大叫不好,猛拍自己的大腿,“我怎么把今個是浣紗的事給忘了!”
湖面上,聞聲的男子,臉色驟變,扭頭回望,不遠(yuǎn)處的湖面上泛起的水花,像是快要沸騰,終于知曉發(fā)生何事的他,一把抱起身邊的女童,向前踏水狂奔。
小胖墩也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但他也不蠢,忙跟著奔跑。
唯有趴在男子肩上的小女童,一臉好奇的,望著遠(yuǎn)處翻滾的湖面。
湖面下的寸余處,那本是蔓延漂浮,無色透明的明靈藻,迅速斷裂下沉。
本是踏著這些明靈藻奔跑的二人,片刻,他們整個身體便沉入湖水中。
小胖墩開始撲騰,口中疾呼救我,其實他本是會水之人,只是太突然,他一時竟忘了。
一側(cè)的男子,托起小女童的身體,讓其爬上自己的肩膀,不時灌入口中的湖水,讓他的聲音時斷時續(xù),“布雅——那副畫——收好——那副畫——”
“是,師父——”,小女童濕漉漉的小手,忙從懷中,掏出一張折疊起白紙,伸直了小胳膊,高高舉向天空。
山中,不斷被中孔石引入山洞的氣流,順著黑不見底的圓形空道,直撲而下,直到見到光亮?xí)r,方才沖出山洞。
一個巨大風(fēng)車的風(fēng)葉,正等著它們的到來。
咔咔的木頭齒輪,開始轉(zhuǎn)動,一根長長的鐵軸,霎時帶動一側(cè)磨坊中那龐大磨盤和一臺臺木制紡機(jī)。
另一側(cè),兩臺巨大的水車被帶動,山下清澈的溪水,被一個個輪轉(zhuǎn)的木桶帶上山腰,道道蜿蜒的梯田,緩緩被灌溉。
層層飛檐間,那拐角處的天臺之上,夏小雅正與國師侯商對坐一邊品茗,一邊遙望山澗中發(fā)生的一切。
“娘娘看那!”一旁侍候的芳兒,突然驚呼。
夏小雅起身,回身望向芳兒所指的湖面。
“是秦主!”
夏小雅擰眉點頭。
一聲燕鳴從山中傳出,尖銳的叫聲,一下蓋過那由風(fēng)而起的哨聲,龐大的鳥身,掃過眼前一片林木的頂端,直沖湖面。
那大片沸騰的湖面,在燕鳴聲中,有了片刻的停頓,可只是瞬間,當(dāng)嘹亮的哨聲再出現(xiàn)時,一條條黑鯽,甩尾躍出湖面。
在湖水拼命劃動四肢的小胖墩,頓時雙眼睜大,一只龐大的鳥身,在他的眼中正在不斷放大,驚呼一聲,他整個身體直接沒入水中。
緊貼湖面,飛燕疾飛帶出的風(fēng),如利箭般劈開水面,人字形的波浪快速襲向兩邊。
男子拉下肩上的女童入水,單臂一下抱住她,另一手臂高舉,在飛燕與他交錯而過的瞬間,一把抓住飛燕伸出的利爪,巨大的力道,剎那間,將他與小女童帶出了水面。
這下,驚動了躲在水中的小胖墩,當(dāng)他的胖臉露出水面時,男子與小女童已被帶到了空中。他方才想起,那大鳥可是仙女娘娘的仙鳥,他可是在城里見過,望著快要接近他魚群,他在恐懼中猛拍水面,大聲呼喊。
一聲燕鳴,本是翻騰的湖面,又有了短暫的平靜。
飛燕在空中回旋,縮緊的利爪,護(hù)住男子與小女童的周身,收起雙翅,垂直沖向水中的小胖墩,在離湖面五丈處,突的又展開雙翅,龐大的鳥身,竟懸停在了水面上。
張開鳥喙,一下刁住小胖墩伸出的手臂,甩頭間,將其拽出了水面。
湖岸邊,在一聲聲女子的驚呼聲,三人終于落了地。
“多謝仙鳥救我——多謝仙鳥救我!”小胖墩對著飛燕,不停鞠躬道謝。
飛燕哪會搭理他,在男子輕撫幾下羽毛后,便騰空而起,飛向了山間。
“你不必如此,它不為救你,而是怕你在那水中那般折騰,會傷害那些魚兒,方才拉你出湖的!”男子開口。
“啊——那些不是食人之魚嗎,為何要護(hù)著!?”
“何人所說,那是食人之魚?!”
“你說的,在那樹上,你便說河中可有食人之魚!”
男子笑了。
小女童解下肩上已濕的小布包,插言道:“那魚不食人的,它們食紗,瞧——”小手指向湖邊,那已被魚群沖入的條條白紗中,“魚兒們會吃掉所有紗蟲的,還有哦,它們吐出的泡泡,可讓紗布變得軟軟滑滑的,師父——徒兒說的可對???”
小胖墩無語。
男子點頭,望見遠(yuǎn)遠(yuǎn)而來的芳兒,他忙問:“徒兒,那幅畫可還在?。俊?p> “在的——”小女童從自己的衣袖中,掏出已腐爛成一團(tuán)的紙球,遞給男子,“師父——給,徒兒可沒弄丟!”
一見如此,男子耷拉下了腦袋,濕漉漉的長發(fā),一下便遮住了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