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塵流沙，夢醒——冰過人間，無奈霞夢已千年，一曲寒歌——霜散，獨城黑沙哪長煙，城鐘青山無影，荒茫阡陌空不現(xiàn)——”
“阿——嚏”，黃一山大手擦掉鼻涕，朝著望向自己的唐孝冉傻笑，“見笑——見笑了——唐大人繼續(xù)——”
西來的寒風(fēng)，撞上低矮的城墻而變了方向，立在城墻上唐孝冉的衣擺，在這風(fēng)中呼呼翻動，他正緊繃著身體，憋著口氣，以抵御這陣陣冷風(fēng)，回身，繼續(xù)仰望那如墨的蒼穹，“彼岸——待月，勿詩畫，望天旋孤魂，輕挽塵沙，洪荒之末早落天涯，瀟瀟枯骨，盡是回首長歌，嘆陌沙月魂——”
蒼涼的聲音，隨風(fēng)逝去，除了風(fēng)聲，一切皆是蒼茫寂寥！
黃一山捂著自己的鼻子，“阿嚏，阿——嚏——”無奈他還是連著打了兩個噴嚏，那只沾著鼻涕的手，又抹了抹眼角打噴嚏時帶出的淚，“好——好，這——這是什么來著？”他吸吸鼻子，“是楊曉夢的陌——《陌沙月魂》，唐大人，對吧？”
唐孝冉點點頭，緩緩呼出一口長氣，緊接著便是渾身一個冷顫。遺憾，那遼遠深邃的黑空中，竟無月，無月何來月魂，初月三十，唉——該是無月的吧！
“唐大人，要不——要不，我們先尋個避風(fēng)處，再——再吟一首，阿——嚏，這里——這里也太冷了！”黃一山跺著腳，環(huán)視身邊的士卒兄弟，又望向站在他們下方，那些火光下零散的小撮人群，“瞧瞧——大伙都因唐大人的雅興而在受著冷，唐——唐大人——”
一處殘破的屋檐旁，大龍半舉著的火光中，楚濤半蹲著，雙手攏在袖中，望著不遠處矮城墻上不速之客，口中小聲嘀咕：“那個應(yīng)該是當官的吧，他剛剛那是在唱歌？！”
一旁的香兒搖了搖小腦袋，“聽不明白！”
“那——那是吟詞吧，城中的那些個文人們最喜這些個玩意！”大龍插言。
楚濤不懈地撇撇嘴，“吟什么詞，不就是嚎一嗓子嗎，那當官的不是有病吧，站在那吟什么詞，那可是喝風(fēng)吃沙的地！”
香兒憋著笑。
“不過，提起吟詞，我到想起該教那幾個孩子認些字的?！?p> “那些，不急的！”
楚濤朝香兒點點頭，“嗯——不急，不過你們這里的那些個字，我雖大多認識，可讓我寫，還是挺麻煩的，但——”
矮城墻上的黃一山，突然帶著顫的吼聲，打斷了楚濤的下言，“你們——你們無須害怕，本將軍——是黃一山，是來自白衛(wèi)城的黃將軍，來此只是——只是為尋邊，你們這誰主事啊——先帶我們尋得一暖處——可好？”
風(fēng)吹著火光跳動，半晌就是無人應(yīng)他一聲，望著火光中一張張不清晰地臉，他有些惱，剛想跳下矮城墻，卻被唐孝冉攔住。
“在下唐孝冉——”唐孝冉忍著寒，一一沖著火光處彎腰拜禮，“在下只是微末小官，此次——此次只為一觀這西顧山南玉冰海而來，不料卻與罕見的蟲潮，便隨之而來，有唐突之處，望諸位寬恕一二！”
說完，他裹了裹身上的官袍，可等待了好一會，還是無人應(yīng)聲。
“你們皆是死人——”黃一山吼了一聲，蹦下城墻，一陣骨頭脆響中，他竟站立不穩(wěn)，一屁股坐在了沙地上。
沒有嘲笑他的聲音，沒有竊竊私語的議論聲，他一下爬起身，又是一陣骨頭脆響中，他推開欲扶他的兩個士卒，“你們兩人去看好咱們的馬，快滾——”嗆的一聲，他又拔出腰間的佩刀。
“黃將軍，許久不見，氣宇更是不凡了——”
聽到傳來的老婦人聲音，黃一山的嘴角翹了翹，“哈——哈哈，終于遇到個活的了，是哪位，容本將軍瞧一瞧??？”
大龍一把扯住香兒的胳膊，“別——”
“那可是姥姥，放開我！”
楚濤皺了皺眉，“不要去，看看再說，應(yīng)該沒什么危險！”
聞聲，香兒不再掙扎，“那，那陳奎為何不去，他不也是——”
“小聲點——”瞧了一眼楚濤，并小聲提醒著嘟囔的香兒。
干枯的手，緩緩握住火把，火光中，滿臉褶皺的百里桑云沖著大壯，淡淡笑，“松開吧，老婆子一人去便可——”
“我——我陪姥姥去見那個狗官——”
“乖——”百里桑云搖搖頭，“用不著的——放開吧！”
“哦——”大壯憨憨地點點頭。
“大伙都散開吧，老婆子會無事的——”蹣跚中，一小撮火光慢慢分散開，呼呼跳動的火焰，映紅了那一頭白發(fā)。
“我這里有避風(fēng)的地方，還有熱魚湯可以喝，各位官老爺們，你們可以到我這里來——”
香兒捂住了自己的小嘴，一旁的大龍，愕然地望著已經(jīng)跳上殘破屋檐的楚濤。
“來啊——都到我這里來，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們的，你們可都是官老爺，兵老爺——”
黃一山瞇起雙眼，望著不遠的陰暗處，不停向他們揮手的楚濤。
正挪動前行的百里桑云，站住了腳步，火光中，低著頭的她稍稍露出了微笑。
“大龍，那冬窮的尸體在哪？！”楚濤蹲下身，小聲問著。
大龍一愣，下意識指了指身后。
楚濤點點頭，一把奪過大龍手上的火把，高高舉起，不停揮舞著，“來這里，我給各位官老爺，兵老爺們帶路，來啊——”說完，他跳下屋檐。
黃一山的肩頭被人拍了拍，他扭頭，見唐孝冉正沖他苦笑，“走吧——黃將軍——”
黃一山瞄了一眼，已經(jīng)站住腳步的百里桑云，“那人該是位老婦人，且認得本將軍，這里面有些蹊蹺——”
“無妨，稍后便去辨別一二，當下當去暖和暖和！”
“唐大人急了，罷了，先去嘗嘗那魚湯是何味道——走，兄弟們都走——”
楚濤爬上塔尖，用力揮舞著火光，“來啊，都到這里來——來這里——”大吼了一半，他卻停下，呆愣愣望著原先還等隨他的黑壓壓的人群。
“那——那是月魂——月魂——真的——真的有月魂——”這是唐孝冉的驚叫聲。
楚濤皺眉，下意識的轉(zhuǎn)身抬頭西望，黑幕中，竟是點點星光。
而讓唐孝冉神往的浩渺星海中，唯有塔尖的那點火光，在顫動，他覺得自己悟了，這就是茫茫、壯麗、神秘的月魂。
“好漂亮的繁星——”楚濤吸著涼氣，感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