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昱仙泰十七年,二月三,申時半刻,
空寂的大道驟縮,那是進(jìn)入山道的最后一道岔口。
百馬疾馳,迎著細(xì)雨,一道黑白大旗在空中飛舞。這是大道上,馳過的第十七波奔向仙湖的百人隊(duì),他們的使命是:踏過先前同伴的尸體,引開不知何來的阻擊者,讓后繼的分批百人隊(duì),沖過這塊山中夾道,將天書般的密報(bào)送入仙湖。
大河之上,有獨(dú)舟破水逆行。
不厚的船板吱吱呀呀的作響,可一眾兵卒仍不管不顧的舞動著船槳。
“不——不行的,什長——船——船會裂開的——”有人大吼。
前方不遠(yuǎn)處,兩堆高丘,即將大河一分為三,中間那道可直通仙湖。
“不用管它,給我快——塊——”
“我們——我們當(dāng)回岸,尋條陸路進(jìn)仙湖!”
“發(fā)屁——那陸路有的是人馬,還用得上我們,我們可是水行之軍,當(dāng)走水路!”
“可——可,十舟就剩下我們孤舟在行,我們的舟是不可支撐到仙湖的——”
“無需再說了,會有民舟出現(xiàn)的,要不是前方河道過窄,那些鬼東西怎能撼動千料大船?!?p> “瞧這河上,怎會有民舟???”
“就算沒有,穿過前方河岔,水便下流,躺著塊舟板,也能去那仙湖,老子就不信了,在這上都城外,我們會到不了仙湖——MD,也不知這水下哪來的鬼物,早知,當(dāng)請一位道宗的牛鼻子來舟坐鎮(zhèn)了——”
砰的一聲,舟底傳來一聲悶響,一片驚呼聲中,一眾士卒被突來的巨力掀入水中,倒翻的小舟,呼吸間,便沉入河中。
密林深處,土崖旁的曲幽小道。
藍(lán)色的血液從脖頸處噴出,噗通——龐大的身軀直直倒在了道邊的雜草叢中,可一雙眼球圓瞪,握刀的大手仍是緊緊的。
突然沾上血跡的手不停顫抖著,幾乎握不住手中的刀,士卒膽寒四顧,剛剛倒下的是他們的什長,一個魁梧的漢子,可——就這般莫名其妙的倒在了他的腳邊,如今就只剩下了他一人,“出來——出來——你們都出來——”他狂吼,想驅(qū)散心中恐懼,剛剛的一幕幕,那一個個袍澤在眼前無緣無故倒下,讓他快要窒息。
呼呼的風(fēng)聲,削斷四周雜亂的樹枝,得不到回應(yīng)的士卒瘋狂舞起了刀。
樹葉嘩嘩而落,手臂突來的一陣痛處,讓他再也握不住刀柄。他喘著粗氣,抬起頭,扭曲的面容迎上了閃過寒芒的葉片。
“啊——”他慘叫著,低頭捂住了自己的臉,一片細(xì)長的樹葉深深扎進(jìn)了他的右臉頰,那鑲嵌的傷口讓人悚然。
一息后,噗的一聲輕響,四周突然安靜了。士卒身體重重倒在了他們的什長身上,后頸處,那被割開的大口,露出了慎人骨肉。
半晌風(fēng)過,那土崖之上愕然傳出一聲輕嘆,“糟踐了那般多的葉刃——不值——真的不值——”
淡霧中,灌木交錯的一斜坡。
四根長短不一的樹枝被扔在了石頭上,而有三根落了地,已失去什長的七人對視。
“決定了,順溪道而行,”漢子捏緊什長臨死前,交于他的書筒,揣進(jìn)了懷里,“剛剛,那叫喚聲,該是娘娘的守護(hù),我們離仙湖該是不遠(yuǎn)了,順溪道下了這山,當(dāng)便是仙湖無疑,大伙一切小心,勿要誤了什長的交代——”瞧著六人點(diǎn)頭,漢子點(diǎn)點(diǎn)頭,低喝了一聲:“走——”
“等等——聽——有呼救聲——”
漢子皺眉,瞧了瞧說話那人,猶豫了片刻,搖了搖頭,“走——勿要理會——”
一陣稀稀疏疏離去的腳步聲,消失片刻后,七人之前所待之地,一人從淡霧中顯出了身形,剛剛邁出了半步,便是一個踉蹌,好在身邊那塊大石,讓他扶穩(wěn)了自己搖擺的身體。
“賢弟,你醉了——那飛燕,你可追不上!”淡霧中,又一人豁然仰躺在不遠(yuǎn)處的樹枝之上。
“我——我沒醉,是這大地醉了——它——它晃得我眼暈——至于那雙大翅膀,罷了——二——二哥去了——去了哪?”
“他說——去瞧瞧那些背石之人?!?p> “哦——他邦之民,死便死了,關(guān)我等何干,我等——我等歲夢三友除了那事外,只為一睹那仙子而來,何必——攬事上身——”
“不——有蹊蹺,剛剛那七人,我瞧并非普通之人,相似士卒,他們這般模樣,走這偏極之地,要去那仙湖,定有偌大之事,呵呵——?dú)⒈烂?,有趣,這般圖謀,賢弟以為為何?”
“難不成——難不成為那仙子而——”
“呵呵——或許我三人仙緣就在此劫中,也不可知!”
“對——對啊——那七人可別讓他們出了事,走,酒不喝也罷——”
靜山,細(xì)雨,綠崖,破敗草榭,還有灰白的天空。
“唉——”一墨衫人長嘆,“這一方天地承平久已,該是時候掀掀這潭死水了——浩巖兄,可對?!”
蒼老的臉上,閃過一縷悲色,侯浩巖佝僂著身體,本想不答,可礙于身份,故只是在喉嚨深處低嗯了一聲。
墨衫人微微一笑,“你有恨,那便要狠,對此樹狠,對此山狠,對這片大地更得狠,該死的總歸得死,到那時——你可明白!?”墨衫人頓了頓,“那些飛出昌歌的飛書,可都截下,該不會有漏吧?!”
“該是不會——”侯浩巖瞇了瞇雙眼,“只為那血而來,先已得,那些緊隨而來的鼠輩們,也料理的干凈,”侯浩巖干咳的兩聲,“還是早些回吧——”
“哦——不急——不急的,白衛(wèi)城傳來之事,便留給那些人吧,我們不急,又是一仙——呵呵,也不知是真還是假——”
“當(dāng)假不了——”
“不——”墨衫人搖搖頭,“真假隨它去,我倆便再瞧瞧這場戲,回去也好吹噓一番——呵呵,鼠輩——”墨衫人瞥了一眼身側(cè)的侯浩巖,“我很想知曉那位仙子,得了那噩耗之后會如何?哈哈——”墨衫人望向灰白的天際大笑,“有意思——有意思——”
在這怪異的大笑聲中,一股莫名的勢力,竟封鎖住了這昌歌與仙湖之間,不及百里的山與河,讓幾千之眾,化為了綠野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