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飯館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七點多了,天色漸漸暗下來。吃過晚飯的人們也紛紛走出來,火辣的太陽曬了一整天,它回去睡覺了,人們也好出來活動活動。
白天就算風吹過來,都是火燙火燙的,晚上沒有太陽在上面烤著,微風吹來,身上一陣涼意,在這種火熱的夏天,一陣微風就像雪中送炭,透心涼,舒服。
“這風真涼快啊,爽!”四哥被微風吹到,感覺渾身涼爽多了,感嘆道。
“是啊,真夠涼的?!庇狼暹呴_拖拉機邊說道。
這風跟他開拖拉機也是有緣故的,開得快,自然有風,只是這風在白天是熱的,晚上就涼了。
眼看他們快開出澤隨,永清忽然想起一件事來,白天老歪讓他交糧后,帶幾袋化肥回去,要施肥后,再把下一季的秧苗播種下去。
他踩了一腳剎車,把車停了下來。
“永清哥,怎么不走了。”四哥還在享受著傍晚的風,忽然停車,便沒有剛才涼爽,就問道。
“我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p> “什么事啊,這么重要?”
“老歪讓我買幾袋化肥回去,明天有幾塊地要施肥,等著插秧呢。唉,我居然把這件事情忘了。”永清邊說邊埋怨自己。
“那現(xiàn)在回去買吧。”
“好,就是不知道關門沒有?!庇狼搴苁侵薄?p> “去看看就知道?!?p> “是?!?p> 說著,永清調(diào)轉車頭往化肥店趕,“嘣嘣,嘣嘣”,拖拉機的油門比剛才從糧站出來時還要猛,剛才像頭驢的話,那現(xiàn)在像一匹駿馬在飛奔,“噠噠”。
等他們趕到化肥店時,大半邊門已經(jīng)關上了,只留一點縫隙。
“壽根,你去看一下,有沒有人?!庇狼灏衍囃:?,就心急火燎地喊四哥去看。
“好的?!?p> 四哥下車,快走了幾步,“有人嗎?有人嗎?”
“什么事?”
里面有人傳出話,兩個人揪著的心就放下來,有人就好,還來得及。
“我要買幾袋尿素。”此時永清也下車了。
“哦,你們這么晚才來???要不是我落下東西回來拿,早關門了?!钡昙衣裨沟?。
“剛才忘了?!?p> “那快點吧,我也急著回家呢?!?p> “嗯,我要買五袋。”
永清和四哥就進去背了五袋出來,扛上車。
尿素不比糧食,尿素密度高,分量重些,四哥剛開始扛時,扛不起來,是永清幫他托上肩膀的,很沉很沉,但最近和永清每天上車下車,也練出些氣力來,后面幾袋都是自己背上肩膀,永清想幫他,他都謝絕了,韌勁十足,就連店家都夸他小小年紀氣力不小啊。
四哥聽到別人夸獎,心里也是暖暖的,他知道要想功夫練好,就得多吃苦才行。
化肥裝好后,天已全黑了,田野里的青蛙“呱呱”叫得歡快,還有蟲子“唧唧,咕咕”,就連蝙蝠也出來活動,自由翱翔,它們的活動時間到了。
永清把拖拉機大燈打開,一束白光,在這黑暗的夜里格外顯眼,明亮,引來很多蟲子圍攏在燈邊。
此時的拖拉機像插了翅膀的飛鳥,飛快地往村里趕著。
四哥的心也早已飛回家,這么晚了還沒回家,媽媽肯定要擔心了,一擔心就會坐在門口等我,用模糊期盼的眼光望著前方。四哥每次晚回家,就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媽媽,不應該讓她擔心才好。
“永清哥,快點吧,我晚回家,我媽會擔心的?!彼母邕€催促著永清。
“已經(jīng)最大油門了,快了,快了?!?p> 他們已經(jīng)快到金山了,過了金山就到村子了。
金山邊上有條路通向村子,因為林高草密,加上烏鴉、貓頭鷹、野貓、野狗等,還經(jīng)常聽村里人說,有狼和野豬等猛獸出現(xiàn),墳頭也多,再加上村里常傳鬼故事,就是白天走這條路,也要膽子大點的,一般小孩、姑娘、媳婦的,都要結伴一起走,才敢過。
“要到金山了,前面路不好,你慢點啊?!彼母缟眢w靠近永清,并說道,其實是自己擔心害怕起來,從小到大沒少聽老輩人講里面的鬼故事。
此時從金山吹過來的風都感覺冷颼颼的,好像帶著某種邪氣,令人毛骨悚然,雞皮疙瘩也起來了,心跳加速。
“你害怕?。俊庇狼蹇此母绨焉眢w挨過來,肯定知道他害怕。
“我怎么會害怕,我長大了?!彼母缱焐嫌?,并把身體挪過去點,怕被永清發(fā)現(xiàn)他心跳加快了。
“怕就怕唄,有啥好害羞的,放心有我在,就算有鬼,來一個,殺一個,有兩個,殺一雙,來多少,殺多少?!?p> 永清本來想寬慰四哥,可他不提鬼還好,一提鬼,四哥心里更加害怕起來,身體一個勁地往永清這邊靠,并不停地朝后面望,邊上黑的地方望,生怕鬼就在后面埋伏他,披頭散發(fā),白色的臉,長長的牙,長長的舌頭,沒有身子,舞著一雙利爪飛過來,越想越害怕。
車子不緊不慢地開進了金山,四哥和永清都全神貫注地盯著前方,目不斜視。
忽然,“噗嘁”,繼而“噗噗”,響聲四起,聲音在這寂靜的夜里格外響亮,車子隨之失去了控制。
“啊,怎么回事?!庇狼逑肟刂栖囎樱囎酉癫皇芸刂频囊芭?,扭動起來。
“永清哥,怎么回事啊?”四哥被扭動的車子弄得坐都坐不穩(wěn)當。
“好像是車輪胎破了?!庇狼咫S即緊握手把,盡量把拖拉機控制好,拉上手剎,準備下車查看。
“不會吧,早不破,晚不破,偏偏在這種地方破了?!彼母鐡钠饋?。
“壽根,你下來給我?guī)兔Γ炎鴫|底下的礦燈拿過來?!?p> “好的?!?p> 四哥站起來,掀開坐墊,拿出礦燈。以前村里一個陳姓長輩在龍游溪口黃鐵礦工作,有時他會拿那些礦燈回來,大家都覺得稀罕,永清跟他同宗,加上關系較好,就拿了一盞送給永清。
礦燈一頭是四方盒子,裝著電池,有一米來長的電線,另外一頭就是燈頭,有個頭套,可以戴在頭上,電池也可以別在腰間,非常明亮,能照很遠,以前他晚上經(jīng)常戴著它去捉野兔等野味。
“照過來?!庇狼搴暗馈?p> “好的?!彼母缙嵠嵉剡^去。
礦燈像掃描儀一樣照了過去,只見后輪胎粘上了一塊木板,木板上都是長鐵釘,大概十厘米長的鐵釘,這么長的鐵釘扎進去,輪胎還有什么氣啊,輪胎都得報廢。
“哎呦,這么多鐵釘,那這輪胎,還有什么用啊,哪個雜種干的好事?。俊庇狼逋喬?,直搖頭,氣憤地說道,并想把木板拔掉,可使勁拔都拔不出來,扎得有點深。
“這深更半夜的,哪會有什么人啊,不會是……”四哥想說是鬼干的,但又不敢提起,越說越害怕,心跳加速,神經(jīng)繃得很緊。
“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呢,放心有我在,別怕,走到那邊看看。”
他們走到另外一邊一看,和這邊一樣,扎的位置也差不多,看來是經(jīng)過特意安排的,并放在平時拖拉機行走的車輪印上。
“這是那些狗雜種干的,真是夠損的?!?p> “就是啊,這么損的招?!?p> 四哥望望前方,突然發(fā)現(xiàn)拖拉機的大燈不亮了,一下叫了起來,“永清哥,拖拉機的燈怎么不亮了,會不會真有鬼?。俊?p> 四哥看到燈不亮,更加恐懼起來,蹊蹺的事情太多了,無緣無故怎么會不亮了,會不會真有鬼啊,越想越害怕,嘴唇也發(fā)抖起來,牙“咳咳”響。
“別怕,有我呢?!?p> “嗯?!?p> 四哥把礦燈往邊上一照,看見一個真的黑鬼拿著根棍子過來,大吼一聲:“有鬼啊,有鬼。”
“哪呢?”
說話間,那黑鬼已經(jīng)掄起棍子打過來。
“哥,小心?!彼母缂泵μ嵝延狼?。
“哦?!庇狼辶⒖虃壬矶汩W,躲開了這一棍。幸好及時提醒,要不然這一棍下去,還不把人打個半死才怪。
“啊。”
那黑鬼又掄起棍子打過來,永清立刻起身應戰(zhàn),身體躲了一下,但那鬼棍子又回了一下,打中永清后背。
“哎呦,哎呦?!庇狼灞淮虻乖诘?,痛苦地喊叫起來。
“啊。”黑鬼又要打趴在地上的永清時。
四哥在后面找來根竹棒,用尖頭使勁刺向黑鬼。
“啊哦喲?!焙诠硪餐纯嗟亟衅饋?,棍子也沒打出去,但調(diào)轉頭對著四哥打過來。
四哥害怕極了,飛快地往前跑起來,可他眼前出現(xiàn)了更恐怖的一幕,四五個黑鬼攔住了出路,“啊。”
四哥又退了回來,可前后夾擊,怎么辦?怎么辦?
正在心里矛盾時,大黑鬼那邊傳來“啊”的一聲。
原來是永清哥起來,朝黑鬼頭上一拳,并扯掉了黑鬼的頭套。
四哥礦燈晃過去,一看,原來是死對頭,老賴。
“好啊,你個老賴,真是煞費苦心啊,還裝神弄鬼的?!庇狼鍖腺嚭暗?。
“哈哈,我就裝神弄鬼了,怎么的了,今天你們逃不了,不卸下條胳膊腿什么的,別想回去,你們自己選擇,一人選一樣,哈哈哈?!崩腺嚨靡獾卣f道。
其他幾個老賴的同伙也摘掉頭套圍過來。
永清看今天老賴是有備而來啊,怎么辦?打老賴一個人還差不多,一下子這么多人,怎么對付得了,還有四哥跟著,他還是個小孩,怎么辦呢?
“一人做事一人當,有什么事朝我來,跟小孩沒什么事,把他放了,我隨你們怎么辦?!庇狼暹€是大義凜然,其實是用了緩兵之計。
說完,永清使勁給四哥使眼色,讓他往金山林里走。
四哥默默地點點頭,明白了永清哥的意思,在此只有死路一條,只有沖到林子里,樹高林密,才有一線生機,他心里其實很害怕,但今天沒辦法,不豁出去,是不行了。
“哈哈,你沒資格跟我談條件,他也得留下條胳膊才行,我知道他是老摳的四兒子,那可是我仇人的孩子啊,殺我兒子的仇,沒和他爹算清楚,今天就跟他算算唄。哈哈?!?p> “他還是個小孩呢,關他什么事?”永清被老賴的話氣到了。
“他可不小了,去年可跟他哥,還有老歪暗算過老子,老子記別的,記不清楚,記仇記得清楚得很,沒冤枉你吧,小鬼。”老賴對四哥說道。
“是的,是我做的,怎么了,我不是小鬼,我是你大爺?!彼母缫埠莺莸鼗乩腺?。
“啊哦喲,嘴還挺硬啊,來兄弟們,先卸他一條胳膊下來?!崩腺嚭爸吷蠋讉€打手。
“好嘞,這個我最在行了?!贝蚴殖母鐕鷶n過去。
此時永清大吼一聲,“壽根快走?!?p> 并使出他的絕技,一記飛腿,踢中老賴后背,老賴隨即“哎呦”一聲,身體往前倒去。
四哥則借機飛速往金山密林子里鉆,像一條蛇一樣,一下就沒了影。
永清看四哥逃走,自己便放心了,不與老賴糾纏,撒開腿逃起來,他腿功厲害,逃跑功夫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