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掌柜離開的一霎,徐君器緩緩睜開了眼睛。
徐明也不回頭,繼續(xù)吃著花生,低聲道:“你都聽到了?!?p> 徐君器點頭嗯了一聲。
“熱水打好了,你先泡個澡,消除疲勞,我去街上看看?!毙烀鞣畔铝丝曜?,有些話不用多說,彼此都明白,眼下的徐君器需要休息,而徐明倒還好。
徐君器沒有說話,只是翻身坐了起來,如徐明說言脫了衣服坐到了水桶中,現(xiàn)在的他確實很疲倦,而他們需要消息,需要知道前因后果,這一切徐明去做再合適不過了。
徐明剛下樓就迎上了掌柜疑惑的眼神,徐明沒有停留,徑直擦身而過出了客棧的門,街道上早已恢復了往昔的熱鬧,紛擾的街市,成對的人群,還有幾個小孩四處亂竄,一眼看去,還真的算是繁榮昌盛,徐明很清楚,這些在表面的只是一部分,很多看不見的地方依然有哀嚎,不過比起戰(zhàn)爭期間自然是好要多了的。
不少的新政策也都到達了廬州府,榜文告示樓前不少圍觀的人,議論紛紛,經(jīng)歷了戰(zhàn)亂,如今的人們學會了珍惜,珍惜這難得的平靜,對于許多的農(nóng)改政策,也都紛紛響應,百姓知道,一個太平盛世眼看就要到來。
徐明佝僂著身子,穿梭在熙攘的街道上,不得不說,徐明的存在感真的很低,低到即便是擦身而過,也很少有人注意到這么一個老者。
擦身經(jīng)過了秦三所指的店鋪,徐明目不斜視,緩緩的一步一步的走著,雖然他不曾斜視,但是這么一個路過,就讓他明白了秦三在說到莊帥的鋪子時怪異的神情了。
那是一個酒樓,兩層高的鋪子,上層外凸,碩大的酒樓招牌十分顯眼,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酒樓里并沒有什么人,門口倒是很熱鬧,原因無他,只因那門口站著兩個花枝招展,穿著暴露的女子,笑臉招呼著路人。
所謂狗改不了吃屎,這就是莊帥,一點都沒變,徐明冷冷的目光靜靜的看著眼前干凈的馬路,身子佝僂,腳步穩(wěn)穩(wěn)當當,他忽然想到在很久以前,莊帥的面容是很像其母親徐自蘭的,一舉一動都頗有幾分徐自蘭的神韻,還記得那時候的徐自蘭是家中的獨寵,幾個哥哥寵愛有加。
畫面中,徐自蘭總是撅著嘴巴,或者掩口笑,她總是喜歡坐在幾個哥哥的背上學騎馬,還喜歡拎著簍子跟在幾個哥哥身后抓泥鰍,那時候的老族長總是嘆氣道:都讓這幾個哥哥給寵壞了,以后嫁了人可怎么得了。
果然是寵壞了嗎?徐明嘴角微動,如今的莊帥也是徐自蘭寵愛的結果,莊家的人從來也不管,像根本沒有這娘兩似得,想來在莊家,他們也沒少得罪人。
身后突然傳來的熙攘,驚醒了回憶中的徐明,他頓了頓腳步后,緩緩的走到了路邊讓開了道路。
只見幾個年輕的男子笑鬧著一路搖晃的走了過來,從著裝可以看出,應該是出自還不錯的家境,卻也算不得多么富貴,想來應該是城里一些生意人家的孩子,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沒怎么做過農(nóng)活的。
多數(shù)的路人都閃了身子讓開了道,幾個不長眼的還沒來得及讓開就被這幾個年輕男子撞到了一邊,那橫沖直撞的架勢倒像是理所當然一般,遇到不服氣的,幾人便冷眼瞪了過去,然后大笑著繼續(xù)搖擺著身子談笑風生。
徐明靜靜的低著頭,夠摟著身子沿著路邊不急不慢的走著,廬州府畢竟是第一次來,還很不熟悉,但是以后卻是要經(jīng)常來的,所以熟悉這里的環(huán)境是非常有必要的,也是此行的主要目的之一。
看著這幾個男子嬉笑著向前走,徐明依然佝僂著身子一步一步,仔細之下可以發(fā)現(xiàn),不管那幾個人走的是快是慢,徐明依然是不急不慢的跟在幾人的身后,只是徐明的存在感實在太弱了,以至于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這么一個老頭。
“我說這莊哥也太不夠意思了,哥幾個可是特意前來的?!逼渲幸粋€年輕人不滿的搖頭。
徐明只是靜靜的跟著,雙耳卻聽得仔細,他是親眼看著這幾個人是莊帥的店鋪里走出來的,口中的“莊哥”在徐明看來,十之八九就是指莊帥了。
“誰說不是呢?!庇腥烁胶?,“不過聽說莊哥今天撞了霉運,被一個店小二潑了一身的茶水?!?p> “哎喲,這么大的膽子,被收拾了?”
“這還用說,聽說人被打得就剩一口氣了。”
“活該,真是瞎了他的狗眼?!?p> “要不我說呢,莊哥就是牛。”
“是啊,跟著莊哥,吃香喝辣,這一點比誰都強,我服?!?p> “哈哈?!?p> 幾個人嬉笑著,絲毫不忌諱周邊還有人,那笑鬧聲似乎生怕別人不知道似得。
正說著,打對面跑過來一個瘦弱的人影,徐明抬頭瞥了一眼,毫不在意,不過是一個孩子,邊哭邊跑著,身后一個大人拿著一尺長的戒木咆哮著追趕著,那孩子似乎嚇得不輕,悶著跑只顧著跑,還不停用臟兮兮的衣袖擦拭著臉頰上的淚水。
“嘭”的一聲,好巧不巧,小孩直接撞到了那幾個嬉笑的年輕人身上。
周遭的人顯然都嚇了一跳,卻沒有人敢吭聲,紛紛讓開了幾步,就連徐明也悄悄減緩了速度,滿了幾步站到了一邊。
小孩“哎喲”一聲,急忙忙的就地爬了起來,顧不得道歉,轉身就要跑。
其中一個年輕人一把拎住了小孩的衣服,從脖子的位置將小孩提溜了起來,冷冷笑道:“怎么,撞到本大爺就想跑?”
小孩這才猛地一驚,忙帶著濃濃的哭腔道:“對,對不起,對不起?!?p> “我呸,對不起頂個屁用。”年輕人狠狠一丟,將小孩重重的摔到了地上,那拿著戒木追趕孩子的男子此時也已經(jīng)跑了過來,眼珠一轉頓時弄明白了緣由,丟下戒木,二話不說,掉頭就走。
“給我回來!”其中一個穿灰袍的年輕男子冷冷的開口,“你家孩子撞了人,你就想跑?”
“那不是我家孩子。”男子頓時一驚,忙回過頭,討?zhàn)埖溃骸斑@,這孩子偷了我們家的餅,我這才追趕了過來,我可不認識他啊?!?p> “不認識?”灰袍年輕人皺了皺眉頭,似乎很不滿意這個答案,又似乎思量了片刻,才道:“若不是你追他,他也不會撞到了我們,弄臟了我們的衣服?!?p> 這言下之意很是明顯了,男子頓時忙道:“大爺,這,這不關我的事啊,是他偷我們家東西……”
“你特媽再說一句廢話試試?!币粋€穿藍衫的年輕人頓時不滿了。
男子頓時知道自己這是平白無故要被勒索了,卻也不敢說什么,忙從腰間掏出僅有的一些碎銀子,雙手捧著遞了上前道:“就,就這么多了?!?p> “滾?!彼{衫年輕人擺了擺手,看也不看男子一眼,一手拿著碎銀子掂了掂。
男子一聽如獲大釋,忙掉轉頭一溜煙的跑了,路人知道好戲還沒有結束,有些人故意放慢了腳步想多看看戲,有的人干脆裝作要在附近店鋪買東西的模樣,眼角還不時的瞥向路中,也有的人很干脆,直接站在了原地,比如徐明。
小男孩一件男子跑了,頓時長呼了口氣,對著幾個年輕人道:“謝謝。”
“小鬼,既然是我們救了你……”藍衫的年輕人突然挑了挑眉頭,邪惡的笑了。
小男孩有些茫然的抬起了頭,不明所以的看著眼前的幾個“富貴”的人。
“你要怎么報答我們?”藍衫年輕人輕笑的開口。
小男孩搖了搖頭,微微張了張嘴巴道:“我不知道?!?p> “不知道?”
“六,讓他學個狗叫就算了?!被遗勰贻p人終于開口,似乎對于藍衫年輕人的想法不太茍同。
“開什么玩笑,學狗叫用得著他?”名叫六的藍衫年輕人撇撇嘴,“四哥你不會是怕了吧?”
灰袍男子一聽擰起了眉頭冷冷哼道:“不過是一個孩子,有什么可怕的。”
“我聽說莊哥……”老六的聲音越來越小,就連徐明也皺起了眉頭,他竟然沒有聽清楚。
“這樣不太好吧?!崩纤牡皖^看了看灰頭土臉的小男孩。
“四哥,就你這樣,真不是我埋汰你?!崩狭淅湟恍?,轉頭對著邊上另一個人說道:“三哥,你說呢?”
“我覺得挺好的,莊哥說了明日要在松鶴樓請客,我們也不好空手去?!崩先容^粗狂,身體也比較壯實,聲音更是沉悶如雷,對于老六的話表現(xiàn)的贊不絕口。
“我還是覺得不妥?!崩纤陌櫭伎粗厣系男∧泻ⅲ鋈坏溃骸斑@是要是讓大哥和二姐知道了,我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p> “到時候人都送出去了,怕什么!”老六冷冷一笑,“大哥二姐也不敢得罪莊哥不是?!?p> “話是這么說……”
“那就這么定了?!崩狭忠粨],低頭看著小男孩,露出了一副自認為很和善的笑容道:“我說小孩,既然我們救了你,不如你就跟著我們,以后可以吃香喝辣?!?p> 小男孩雖然看上去不過六七歲的模樣,但是直覺讓他感覺到了危險,他猛地搖了搖頭道:“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