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生了什么？”
聲音輕輕回響.
腳邁不緊不慢的步伐，踏過地鋪表層沾染著的數(shù)道斑點血跡，唐蕭林緩緩?fù)崎_店門，面帶著凝重神色走至幾人眼前.
然而......
聽見詢問，在場的四人，卻有其中三人皆是選擇了沉默.
———唯有一名少女除外.
“蕭林先生......”
維奧萊特欲言又止.
少年雖然近在眼前...可她卻并不清楚，自己究竟能夠告訴他一些什么.
因此，最終她選擇——
“......抱歉，蕭林先生.”
輕語著，少女將雙手交疊在自己的小腹之前.
站姿優(yōu)雅，舉止典雅.
垂下眼瞼，她朝向他深深鞠躬以表心中歉意.
“為了顧及您的人身安全......”她的聲音隱約有著顫抖，仿佛似是在做著什么斗爭：“很遺憾，我無法告訴你發(fā)生了什么.”
聞言，唐蕭林的眼神不由變得復(fù)雜了起來.
他能看出，眼前的這位少女并沒有在說謊.
她是真心為了想要保護自己，而選擇隱瞞.
然而，也正因此......
“維奧萊特小姐...拜托了，請告訴我吧.”
正是因為深深了解到了這一點，唐蕭林才會如此渴望能知曉答案.
他不敢賭.
不敢賭自己此刻才有機會即將知曉的『法外狂徒』，是否會有一天將暴力用到自己的同伴們身上.
“這......”
少年的言語簡潔至極.
然而，就是這么一句簡簡單單的請求，卻已足以讓少女面露猶豫.
并且，下一瞬——
“你還是告訴他比較好哦，小姑娘.”
宛若為了抹消維奧萊特心中那份無法自我解決的顧慮，一道恰到時機宛若等待許久的言語之聲，悠悠響起.
聽聞到預(yù)料之外的聲音，包括唐蕭林在內(nèi)的其余在場之人，頓時無一不是將自己的視線朝向聲源之處投去.
“......艾達喬爾夫爺爺？”
望著如同之前那般安靜坐于吧臺前品嘗著杯中酒水的老人，少女似是有些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因此下意識在唐蕭林面前，首次道出了這個帶有著親切之感的稱呼.
“畢竟，若是想要生活在這個城市里......”沒有在意維奧萊特的呼喚，也沒有在意唐蕭林暗中投來的觀察目光，艾達喬爾夫?qū)⑹种薪蹩煲湛杖缫驳木票p輕放在吧臺上，僅是如同自言自語一般的淡聲道：“不去想方設(shè)法了解所有事物的話...可以說，這和“想要自盡”完全沒什么太大區(qū)別.”
“況且，我想這個小伙子，肯定也不希望自己可能會身處于敵暗我明的情況吧？”
宛若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看透唐蕭林的內(nèi)心想法，艾達喬爾夫毫不避忌地轉(zhuǎn)頭和他對上視線，樸實粗糙的面容上浮現(xiàn)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
這回，輪到唐蕭林陷入沉默.
見此，少女終是下定了決心.
然而——
“有人.傷害了.你們.這家店.的員工.”
像似看不下去維奧萊特的磨蹭表態(tài)，本來并不打算參與交流的亞妮·索倫森，終是實在忍不住按下脖頸上佩戴著的機器開關(guān)，搶在她開口之前出聲道：“傷者.是一名.男性，被.砍掉了.右手的.食指.”
“......傷者是誰？”
“平時.坐在那里.彈鋼琴.的.”
聽聞此言，唐蕭林卻面色平靜.
沉默不語，他緩緩抬手，用指尖來回輕撫起了自身面前吧臺之上，一小片莫名附著有大量冰冷水珠的區(qū)域.
僅是掃視一眼，他就已經(jīng)大致了解現(xiàn)在的狀況.
“......維奧萊特小姐.”
“我...我在，蕭林先生.”
聽著少年語氣平淡念出自己名字的聲音，少女心底卻莫名悄然滋生出了一絲畏懼.
“是誰帶張先生回來店里的？”目光依然凝視吧臺表面，指尖繼續(xù)輕觸冰涼水珠，他輕聲對她發(fā)出詢問之語.
只不過......
“是...是廣銘哥.”
望著眼前之人不同往日時常面帶笑容的嚴肅神情、以及莫名讓人感覺有些不寒而栗的舉止，少女的聲音不禁再一次有了顫抖.
然而......
“劉先生么......”
唐蕭林卻宛若沒有察覺到女孩的不對勁，不僅一改往日的言行舉止，甚至無動于衷，就連絲毫目光都不給予她.
然后——
“那么......”
“現(xiàn)在，張先生他身處何處？”不著痕跡掃視了一眼此刻正獨自一人坐在店內(nèi)角落，身著染血工服，低著頭宛若在害怕什么一般細細喃語的劉廣銘，他默默收回目光，隨之面色平淡的問道：“還有，誰陪在他的身邊？”
“......他已經(jīng)被送去了最近的醫(yī)療場所.”
回話之人，出乎預(yù)料.
緩緩抬起頭，臉上帶著似是還未接受現(xiàn)實的茫然神色，雙眼被宛若沉浸在痛苦回憶之中無法自拔產(chǎn)生的空洞無神占據(jù)，劉廣銘輕聲低語，以仿佛正在佛自言自語般的口吻緩緩回應(yīng)道：“......送他過去的人，是楊大哥.”
“當時的情況如何？”
“當，當時...我也只是偶然路過而已.”因唐蕭林的詢問而重新鞏固回憶，劉廣銘頓時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甚至就連牙齒也亦是如此：“走在大街上的我，湊巧聽見街旁小巷里面?zhèn)鱽硪坏缆晕⑹煜さ穆曇羲l(fā)出的慘叫聲，就忍不住走了進去，想要看看是不是有人受傷需要幫忙......”
“然，然后......”
“然后你就發(fā)現(xiàn)了，已經(jīng)因他人惡意攻擊，而被砍斷右手食指的張先生？”
“是...是的.”
似如因不用說出自己看到了什么而感到慶幸一般，劉廣銘立即用力地點頭，以此來表示肯定唐蕭林的推測.
不過，就算如此...他也因為再次回憶起之前目睹的景象，從而導(dǎo)致自己看起來本就蒼白的臉色，頓時不由又再度變得更加慘白了幾分.
“對方有幾個人？”
宛若沒有發(fā)現(xiàn)這一幕，唐蕭林依然以平靜卻莫名讓人無法拒絕回答、如同命令般的訊問之聲，開口道出了自己心中正在渴望著解答的疑惑.
“大...大概五到六個人.”
雙手捂頭面露苦色，劉廣銘如實回話道：“很抱歉...因為之前事態(tài)緊急，我沒有刻意去細數(shù)過敵方的人數(shù).”
“『五到六個人』左右么......”
宛若沒有聽見劉廣銘言語的后半段，唐蕭林不知不覺輕聲呢喃起了他剛才獲得的情報.
很快，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一般......
驟然，他停下了自己不知從什么時候，已然開始在輕輕敲擊著吧臺表面的指尖.
“......是誰幫你們驅(qū)趕的對方？”
悄然之間，唐蕭林的心中升起了一個猜測.
“倘若不知道身份，說出大致的外貌特征也可以.”他說道.
聞言，劉廣銘不禁再次陷入了回憶之中.
不過，相比起之前，這一次的他似乎是回憶起什么值得慶幸的事情，不僅長舒了口氣，甚至就連蒼白的面色也是恢復(fù)許多.
然后——
“幫助我們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幫我們打退了對方，另一個則幫小張他的傷口進行了緊急包扎，斷指也想方設(shè)法在第一時間實施了冷藏處理......”
毫無隱瞞.
接下來，劉廣銘把自己經(jīng)歷的一切全部都說了出來.
包括襲擊同伴之人的外貌特征.
包括幫助自己之人的外貌特征.
“......”
那是仿佛可以持續(xù)到永恒的沉默.
待劉廣銘的言語聲消散許久之后，唐蕭林的聲音這才終是再一次響起.
“......情況，我大致明白了.”
看了看因內(nèi)心壓力稍微疏解從而面色好轉(zhuǎn)的劉廣銘，再看了看一直在保持沉默、眼神似如害怕著什么的維奧萊特，很清楚被襲擊者是一個絕不會滋事挑釁之人的唐蕭林，緩緩開口道：“雖然還不清楚對方出手的動機...但，毫無疑問，張先生已經(jīng)受到了嚴重的傷害，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所以，既然張先生已經(jīng)盡可能在第一時間獲得了醫(yī)療...那么，毫無疑問，我們當下最該抓緊時間做的，就只剩下『找出對方身份』這件事.”
“實在不好意思，艾達喬爾夫先生，亞妮小姐......”說著，唐蕭林又是將視線轉(zhuǎn)向了艾達喬爾夫以及亞妮·索倫森兩人，面帶上一副職業(yè)性的假笑，以和善的口吻致歉道：今天本店稍微有些私事需要處理，所以只能暫時停止營業(yè)，還望兩位可以給予我們理解.”
然而...聽聞他的言語，無論是老人，亦或者是少女，卻都沒有絲毫想要起身離去的動作.
甚至相反——
“『愚人眾』.”
拿起酒杯，靜靜凝視酒面之上倒映著的滄桑面龐，老人輕聲道出言語：“從剛才描述的外貌特征來判斷...傷害你們同伴的那群人，他們應(yīng)該是『愚人眾』的成員.”
聞言，在場的三人不由頓時一愣.
“......『愚人眾』？”
毫無疑問，對于他們來說，這無疑是一個非常具有新鮮感與陌生感的名稱.
“對，不過...這并不是他們正統(tǒng)的名稱.”
見三人面露困惑，艾達喬爾夫不禁頓時苦笑起來，接著又不知為何發(fā)出了一聲飽含無奈的輕嘆.
“嚴格來說，『愚人眾』這個名字，只是這座城市里的全部知情人，賦予他們的一個統(tǒng)一稱呼代號而已.”將酒杯內(nèi)的剩余酒水一飲而盡，老人繼續(xù)解釋道：“畢竟...誰也不知道他們是什么時候建立的組織，也不知道他們匯聚在一起，是有著什么共同的志向目標.”
“無禮傲慢......”
“不守法規(guī)......”
“隨心所欲......”
“毫無疑問，對于這座城市來說，他們?nèi)慷际遣辉摯嬖诘挠奕恕憾玖觥?”
說著，艾達喬爾夫靜靜看向了唐蕭林.
“或許只是彼此錯身而過時的無意碰撞......”
“也可能是聽見了你和同伴交談的聲音......”
“甚至純粹是因當時心情煩躁也說不準......”
“總而言之，你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可能因為什么而得罪他們.他緩緩說道.
聽聞此言，唐蕭林不禁陷入沉默.
這個瞬間，他已明白了一件事情.
“艾達喬爾夫先生......”
“怎么了？”
“對『愚人眾』做事行為進行干擾的人...會如何？”
聞言，艾達喬爾夫卻陷入了沉默.
見此，亞妮不禁發(fā)出了一聲嘆息.
旋即，她再次輕輕按下儀器開關(guān).
“如你.所想.”
斷斷續(xù)續(xù)，卻是簡潔至極的言語.
道盡一切.
“嘭————!”
門扉被驟然推開，一道身影沖出店內(nèi).
顧不上多說什么，少年迅速奔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