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會這樣？”
難眠之夜.
此時此刻，少年正靜躺在床上側(cè)臥而休.
但......
他的內(nèi)心，卻宛若浪潮一般翻涌著波濤.
“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呢？”
寂靜之中，少年心底再次這么質(zhì)問自己.
思緒混亂.
暗自感嘆.
身體下意識渴望輾轉(zhuǎn)反側(cè)，卻無法實現(xiàn).
至于原因......
“......林，你睡了嗎？”
幽幽夜深.
身旁悄然傳來的銀鈴之聲，讓唐蕭林情不自禁緊繃起了身體.
“......還沒.”
“......你怎么樣，奏？”微微猶豫之后，唐蕭林終究還是放棄了準(zhǔn)備裝作已經(jīng)睡著的想法，隨之轉(zhuǎn)而以同樣的問題，反問向自己背后的少女，小心翼翼輕聲道：“如果是因為床躺得不習(xí)慣感覺難受的話...不用勉強，回去好好休息吧？”
“......不，沒有關(guān)系.”
少女的回應(yīng)之聲輕輕響起.
明明是以表拒絕的言語......
然而，聞言的唐蕭林，卻是莫名忽然松了口氣.
只可惜......
下一瞬——
“盡管這張床不僅確實略微過硬、面積有些狹小，且可能會因為房間窗簾擋光性極差的緣故，導(dǎo)致睡眠質(zhì)量不合格......”還未等他心頭那顆不知名的石頭落下，少女接下來的話語便是已然讓他的面部表情驟然僵?。骸暗?..若只是稍微努力克服一晚上，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笨蛋！”
聽聞少女這般勉強自身，唐蕭林甚至還未等自己反應(yīng)過來，就已是將心中驟然誕生的關(guān)切之意，化作言語迅速脫口而出：“如果會感到難受的話，就不要強撐啊.”
聲音略顯激動.
趁著理性尚未反應(yīng)過來，少年的感性立即驅(qū)使他側(cè)臥而休的身體迅速翻了個身，將目光投向同樣躺在這張床上的另一人.
隨之，雙眸對視.
月光柔和.
琥珀色的眼眸靜靜注視著少年面龐，悄然無息鍍上了一層神秘且深邃的光芒.
仿佛...早已如此許久.
少女往常般面無表情.
面對少年的忽然轉(zhuǎn)身，神情淡漠的她，也僅是下意識地短暫停住了一瞬呼吸.
旋即，已然恢復(fù)原樣.
“呃...抱，抱歉.”
望著立華奏近在咫尺的面龐，終是回過神來的少年不由頓時面露尷尬，隨之也顧不得剛才想說的話語，連忙開始轉(zhuǎn)身且道歉：“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現(xiàn)在就再轉(zhuǎn)回去.”
聲未落.
身已動.
然而......
“沒關(guān)系.”
被窩之中，一只纖細(xì)的小手緩緩伸出.
顫顫巍巍，卻堅定抓住了少年的衣袖.
“可是，這......”
“拜托了...林.”
少女的聲音很輕.
和她大膽的舉動相反......
似如在小心翼翼地懇求著.
“......我明白了.”
唐蕭林不忍心拒絕.
他不愿看見她失落.
緩緩再度轉(zhuǎn)回身來，他將目光重新投回至少女的面龐之上.
時間流逝，寂靜彌漫.
兩人側(cè)臥，注視彼此.
這一刻，無聲勝有聲.
直至許久......
“林......”
望著眼前近在咫尺的面龐，立華奏輕聲開口，這才打破了這份獨屬深夜才擁有的寧靜：“今天的工作...順利嗎？”
“....嗯，當(dāng)然沒問題.”
“你呢，奏？”聞言，唐蕭林雖然感覺自己此刻有點表面上看不出來的慌亂，卻也仍然不禁還是發(fā)自真心地淡淡一笑，隨之反問道：“今天過得怎么樣？開心嗎？”
“嗯.”
聞言，少女輕輕點了點頭，淡聲回應(yīng)：“非常充實.”
答非所問的言語，讓唐蕭林不禁頓時發(fā)出一聲輕嘆.
“抱歉，是我的錯.”
理解少女話中暗藏著的不滿之意，他選擇坦誠道歉：“我不該把工作時產(chǎn)生的私人情緒帶回來，也不該那么晚才回到家.”
無疑，這兩點確實是造成很多家庭內(nèi)部發(fā)生爭吵的基本原因.
只不過......
“......我在意的不是這個，林.”
望著眼前坦誠道歉，可惜卻搞錯方向的少年，琥珀色的眼眸之中，逐漸浮現(xiàn)出一抹毫不掩飾的擔(dān)憂：“今天...發(fā)生什么事了？”
“嗯？什么都沒——”
“說謊.”
話音戛然而止.
平淡簡潔的字符似如無形之刃，僅是剎那，就已經(jīng)將空氣中回響著的言語聲無情斬斷.
“那...那個，奏？”
望著身旁忽然散發(fā)出一股嚴(yán)肅氣場的少女，唐蕭林情不自禁下意識咽了口唾沫，隨之以小心翼翼地口吻詢問道：“莫...莫非，我做了什么讓你會感到討厭的事情嗎？”
“......衣服上，有味道.”
答非所問.
“血的味道.”
“消毒水的味道.”
然而，就是這樣沒有前言后語的回答，卻讓唐蕭林驟然睜大了自己的雙眼，甚至就連臉上也是控制不住浮現(xiàn)出錯愕的神情.
“林......”
將唐蕭林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立華奏眼中不由漸漸浮現(xiàn)出復(fù)雜神色
......甚至憤怒.
緩緩低下頭.
因為不想被看見表情.
無法再抑制心中情感.
她伸出輕顫著的雙手，抓住了面前之人的衣領(lǐng).
隨之——
“對你來說，我們...我究竟是什么？”
聲音不再存在如同往日般的淡漠.
以略微顫抖著的話音，少女朝向少年發(fā)出質(zhì)問.
“對你來說...我究竟是什么??？”
哭腔隱現(xiàn).
撕心裂肺的咆哮.
這是少女第一次如此激動.
這一刻，她心中積攢多日的愧疚與無力感，終是全部爆發(fā)了出來.
“為什么你每次都要選擇獨自一人抗下所有??？”
是憤怒.
是悲傷.
是怨念.
她深知，自己無法用推理思考引領(lǐng)他.
她深知，自己雙手舉不起刀劍保護他.
她深知，自己沒有可以輔佐他的才能.
但，就算這樣......
“就算是我，也會渴望站在你身邊，希望自己能夠幫上你的忙?。 ?p> 宛若因為表明心聲而全身失去所有力氣，又似如將心中思緒全部發(fā)泄而放松下來，立華奏任由自己的側(cè)臉，倚靠在了唐蕭林的肩膀上.
無言.
隨著時間流逝，響徹房間與人心的話音終是緩緩落下，最終重歸寂靜.
“林.”
“現(xiàn)在的我...這個只能依靠你保護卻什么也做不到的我......”依靠著身旁之人的手臂，她望著頭頂?shù)奶旎ò澹灾匦禄謴?fù)平靜的聲音輕問道：“在你眼里，到底算是什么？”
朋友？『感性』
累贅？『理性』
......
少女想過很多種答案.
只不過，比起心中設(shè)想，她更渴望親耳聽到少年的答案.
而這一刻，就是現(xiàn)在.
“......”
聽見立華奏口中的低聲呢喃，少年沉默著只做了一件事.
“......林？”
感受唐蕭林懷中的舒適暖意，少女萬年漠然的神情不禁發(fā)生了變化.
然而，還未等她再說些什么，一只手便是已經(jīng)輕輕包住了她身后的銀發(fā).
隨之——
“你是...我的『家人』啊.”
“你不僅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珍惜的『家人』.”依附在她的耳旁，少年輕聲說道：“所以，我無論如何也想要保護你，不想讓你受到傷害，更不想失去你，想要我的未來之中會繼續(xù)有你存在.”
“家...人？”
宛若多日未曾再次聽見這個詞，少女一時間對于唐蕭林的這番舉動竟是沒有任何反應(yīng)，僅是在他的懷中輕聲重復(fù)呢喃了一遍這句話.
“嗯，是的.”
見少女沒有對自己的舉動有所抵觸，唐蕭林便是繼續(xù)維持著現(xiàn)在的動作，同時對她的呢喃加以肯定：“對我而言，你就是如同『家人』一般的存在.”
“所以...很抱歉，有些事情，我無法告訴你.”
“但是...請你給我一個機會.”
微微將懷中少女拉遠(yuǎn)些許距離，凝望著她的眼眸，唐蕭林臉上雖然掛有微笑，卻是以認(rèn)真的態(tài)度發(fā)出詢問：“我想報名參加你的『家人』候選，可以嗎？”
少年認(rèn)真的模樣，讓立華奏情不自禁想要避讓目光.
明明只是微微轉(zhuǎn)移視線就能做到的事情......
然而，無法動彈.
琥珀色的眼眸，清晰倒映著唐蕭林嚴(yán)肅以待的神情.
宛若深陷其中.
“......我的頭腦并不聰明，沒辦法像她們一樣贈予你智慧，幫助你跨越難關(guān).”
輕咬唇齒，少女的聲音微微顫抖著.
“我不在意.”
輕撫著她的頭，唐蕭林淡淡笑了笑.
“......我沒力氣舉起刀劍，沒辦法像她們一樣站在你前方，幫助你開辟道路.”
“我也不在意.”
“不僅如此...我在這個團隊里根本沒有任何價值，不僅沒辦法幫上什么忙，甚至還需要你來保護...我這個體弱多病的累贅.”
“......”
聞言，唐蕭林臉上的表情頓時冷了下來.
沉默著，他不由說分，再次將眼前這位看上去雖然依舊面無表情，可實際內(nèi)心卻比任何人都要纖細(xì)的少女，強硬地抱在了自己的懷里.
“你不是累贅.”
并非安慰，而是斷言.
“相反，你是我們這個團隊不可缺少的成員.”
感受著懷中嬌軀的輕微顫抖，唐蕭林才剛冷起的面色不禁又是柔和了幾分.
抬手，他輕拍了她的后背.
望著自己懷中正在輕輕啜泣著的少女，唐蕭林的眼底不禁悄然之間浮現(xiàn)出了一抹憐愛.
于是......
“奏，我向你保證——”
似如安慰，似如發(fā)誓，他在她的耳旁輕聲說道：“若是有人敢欺負(fù)你...或者敢叫你『累贅』的話......”
“我絕對，會S...重新教一下那個人，該如何用眼.”
淡淡的殺意從少年身上散發(fā)而開，悄然彌漫且融入了房間之內(nèi)的每一寸空氣，卻似如避讓開了他懷中的少女，讓她沒有感受到絲毫.
“所以...請不要再別哭了.”
抬手，少年重新面帶淡笑，隨之輕柔地用指尖拭去了少女眼角即將滑落的淚珠，凝視她美麗的琥珀色眼眸柔聲調(diào)侃道：“不然，這么美麗的眼睛卻只能泡在淚水之中...實在是，太過于暴殄天物了呢.”
“林...油嘴滑舌.”
隱隱約約，似乎有著一聲輕哼響起.
啜泣之聲，不知何時便是已經(jīng)消失.
見此，唐蕭林不禁松了口氣.
旋即，深知自己過度冒犯的他，連忙松開了自己抱在懷中的少女.
然而，還未等他放松下來......
“林...你怕冷嗎？”
被他松開懷抱，立華奏先是一愣，隨即又不知再想些什么，忽然朝向他再次拋出了一個沒有前言后語搭配的問題.
“嗯？大致上來說的話...應(yīng)該算是會吧.”
雖然不知道少女為什么會這么問，但唐蕭林依然還是選擇坦誠回答.
“......很怕嗎？”
“呃...可能？”
“為什么是疑問句？”
“啊...呃，這個嘛......”
望著少女重新回歸平靜的視線，唐蕭林卻不知為何，莫名連一個這么簡單的問題都要思考上半天.
“嗯...我想是的.”最終，他答道.
“這樣啊......”
聽聞答案，少女不知為何莫名閉上了雙眼.
許久......
似是做出了什么決定，她緩緩再次睜開眼.
隨之——
“真巧，我也是.”
讓人根本摸不著頭緒的附和.
然而，待得話音漸漸落下之后......
床上，卻開始響起了莫名的動靜.
“......欸？”
“......”
“不是，那個等一下，奏？”
“......”
“立...立華小姐??？你不要過來??！”
“......”
“會...會長??？你在干什么啊，會長??？”
“林，好吵.”
夜雖深.
卻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