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還請稍安勿躁.”
人聲鼎沸的賭場之內,忽然響起了略微刺耳雜音的廣播.
“對于上一輪賭局給大家造成的負面影響,本場現已經將其視為重點并且對此第一時間進行探討,擬定好了補償方案——”
“——為了以表歉意,本場即將開始今夜臨時增添的新一輪賭局,該賭局無需各位再次下注支付費用,可直接續(xù)用上一輪的全額籌碼,且同時仍然享有相同的獲勝賠率.”
聽著廣播,賭徒們不約而同為之一愣.
作為這里的老??停麄円郧皬奈匆娺^賭場如此大手筆,愿意因為這種緣由重開賭局.
人若反常必有鬼.
同樣,
事若反常必有妖.
因此,一時間,相比起左右探討這突如其來的詭怪,賭徒們無不下意識更傾向于選擇保持沉默,讓整個賭場的氛圍逐漸安靜下來.
廣播依然在回響——
“順帶一提,作為誠意,本場可是精心準備了平時極其罕見的「A」類型場次哦?”
似乎察覺到氛圍的壓抑,廣播換上了一個極富煽動力的聲音.
“這一次,我們的挑戰(zhàn)者,可是主動選擇挑戰(zhàn)了最高難度!”
“五只??!”
“他將要面對的,是五只才剛轉化成功沒過幾日的活死人?。?!”
聽著廣播,高臺上的賭徒們依然沉默.
只不過,這一次他們僅是沒反應過來.
很快,賭場內的安靜便又被喧囂取代.
“五...五只?這莫非是受打擊想不開了,準備送死?”
“誰知道呢?反正也不關我的事,比起這個,我只希望難得的「A」類型場次,他就算真是來尋死,也麻煩盡量拖長時間且死得慘烈點,讓我飽個眼福,賺回個票價.”
這是好友之間的交談.
“那個...你好,請問一下,什么是「A」類型的場次?”
“是這樣的,客人,本場一共有四種類型的場次,分別為:——”
“讓兩只‘商品’入場,進行搏斗的「D」類型場次.”
“讓兩位「挑戰(zhàn)者」入場,進行搏斗的「C」類型場次.”
“讓‘商品’和‘活死人’入場,進行搏殺的「B」類型場次.”
“讓「挑戰(zhàn)者」和‘活死人’入場,進行搏殺的「A」類型場次.”
“而現在,即將開始的場次,就是平時最為罕見的「A」類型.”
“還請您,敬請期待~”
這是侍者和一位新手賭徒之間的交談.
......
各處高臺上,滿是此起彼伏的交談聲.
“寧可破費,也要同意我立刻上場么?”
“真還真是...看得起我這個小角色啊.”
幽暗之中,一聲嘆息輕響.
聽著還在喋喋不休的廣播,唐蕭林忍不住搖了搖頭.
雖然從進城前獲取的信息得論,這里本應該只恢復了一個月左右的電力才對...但,從現在身臨這個賭場的親身體驗來判斷,他總感覺似乎是有哪里出了差錯.
這等龐大的受眾,根本不可能是只有一個月左右時間就能夠形成的規(guī)模.
很顯然,這其中必有著什么隱情.
只不過......
“......算了,現在去思考這些也沒什么意義.”
稍微活動了一下四肢當做熱身,唐蕭林背對著身后早已經重新閉合斷絕了退路的門扉,邁步朝向前方不遠處傳來刺眼光芒的角斗場入口走去.
“反正,等會再去問就可以了.”
他戴上面具.
......
“女士們!”
“先生們??!”
“現在,讓我們歡迎挑戰(zhàn)者入場?。?!”
就在唐蕭林踏入角斗場的剎那,早已將氣氛超熱的激昂廣播立刻抓住時機將氛圍點爆.
“罕見的賭局即將開始!”
“此刻,就讓我們來倒數,共同見證這一場精彩的絕唱吧!”
仿佛真正被點燃的汽油桶一般,激動的歡呼與吶喊鋪天蓋地驟然炸響,混雜在了一起.
“三!”
“二!”
“一!”
“計時,開始!”
賭徒們的情緒都被徹底點燃了!
他們面紅耳赤.
他們失去理智.
他們歡呼雀躍.
“......好吵.”
人的悲喜并不互通.
站在角斗場的中央,唐蕭林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只覺得他們吵鬧.
將視線從正在逐一將內部裝有異化者的貨物箱運載入場,最終分散擺放在大約距離自身半徑六十多米左右距離的電動板車上收回,他決定做一件重要的事.
——對于即將就要做出“那種行為”的他而言,這是一件必不可缺的事情,甚至能夠影響到生死輸贏.
抬頭.
望向頭頂的計時屏,松懈的身體悄然緊繃起.
閉目.
屏息凝神拋棄雜念,世間雜音逐漸微弱遠去.
直至——
「00:00」
“嘭——!”
那是,仿佛在宣告倒計時已然結束的聲響.
柜門解鎖的剎那,便是被大力從內部撞開.
蘇醒.
瞬息,成功催眠自己的少年睜開空洞眼眸.
沒有猶豫.
一如既往.
轉身.
只見他將垂落在身體兩側的雙手朝向身前向內猛力一甩,便瞬間組裝起藏在衣袖中的特制弓部件.
抬手,取矢.
上弓,拉弦.
「00:01」
還沒來得及從貨物箱中掙扎而出,一只異化者就已經率先失去動靜.
射出的箭支已經精準刺入它眼中,完美破壞了大腦.
——還剩四只.
——距離雙方接觸,約剩留38米左右的距離.
尚且足夠.
還可一箭.
“■■——!”
于是,伴隨著一道太過短暫以至于無法形容,還未回過神來,便已經消失無跡的沉悶聲響,一只保持高速奔襲姿態(tài)的異化者便驟然間僵直了軀體,隨即順著慣性前撲倒地,將那本就已經筆直刺進自己眼眶的箭矢變得更加深入,徹底貫穿了整個頭顱,再從后腦沖出了箭頭.
——還剩三只.
——距離雙方接觸,約剩留20米左右的距離.
——剩余的箭支儲備,數量已經歸零.
——在后方的雙重威脅,已解決.
面對另外分別來自三個不同方向的異化者,唐蕭林能做的選擇只有一個.
「00:08」
他選擇主動出擊.
回身.
將已經無箭可用的特制弓橫置身前,分別握住弓體中央區(qū)域特意設計的兩側把柄向外猛拽,只見原本拼合而起的弓身頓時重新變化回原先的兩截,隨即被唐蕭林迅速雙持在兩手之中.
他將兩臂交叉起.
再猛力向外甩動,兩截弓體立即褪去刃身上用以作為防護與偽裝的外殼,展露出了平日掩藏在其中的寒芒.
彎刃似月冷無情.
快速掃視眼前正從三個不同方向同時奔襲而來的異化者們,對比了一下最外側兩只的速度,憑借目測的剩余距離,唐蕭林選定了最左側的那一只.
比起選擇中間,接著再被兩面夾擊,他更愿意盡快優(yōu)先解決左右其一,緊接著再逐個擊殺,最大程度降低風險.
“吼——!”
面對朝向自身方向沖刺而來的活人,最左側的異化者不由本能性地發(fā)出了帶有興奮意味的嘶吼,抬起雙爪撲襲過去.
它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吞噬新鮮的血肉了!
帶著斑駁血跡的利爪劃破空氣,朝向唐蕭林的面頰極速襲來.
十厘米.
五厘米.
一厘米.
就在利爪即將接觸到面頰之際,唐蕭林卻驟然停下動作,以仿佛不再受慣性束縛的詭異靈敏朝向旁邊驟然旋身,躲過了這一擊.
銀弧無聲息劃過.
隨即,天旋地轉.
頭顱落地翻滾著,任由尚未結束震顫的聲帶還在發(fā)出無意義的嘶吼聲響.
——還剩兩只.
——距離雙方接觸,約剩留10米左右的距離.
「00:15」
黑血從切口涌出.
只不過,還未等這些腐臭膿血來得及流淌到地上形成粘稠血泊,某人便已經將腳下這具無首尸骸朝某個方向精準踢去.
這一腳看似不重,可實際卻讓整具尸骸竟隱約騰空擦著地面飛掠了過去,仿佛一枚出膛的炮彈,徑直撞擊上一只異化者的雙腿,讓它當場失去了平衡,前撲在地,被慣性驅使一路摩擦,留下一條渾濁不堪的黑色血跡線.
然后,有人抬起腳抵住了它的頭顱.
不是為了阻止起身,而進行「壓制」.
而是為了阻止滑動,而進行「固定」.
當然,他也不打算留機會讓它起身.
沒有絲毫間斷.
收回腳的瞬間,銀刃便是從天而降,刺入它的后腦,隨即貫穿整個頭顱.
——還剩一只.
「00:24」
抬起頭.
望向眼前距離自身還有約剩留五米距離左右的最后一只異化者,唐蕭林不緊不慢地拔出插在頭顱中的彎刀.
甩手.
將殘留在雙刃之上的黑血被全部清除.
松手.
其中一把彎刀任由引力拖拽向下墜落.
不過......
下一瞬,彎刀便停止下墜懸浮在了半空.
抬手.
握住系綁在刀柄上,本該在特制弓形態(tài)時作為弓弦而使用的繩線,唐蕭林將整把彎刀逐漸甩動起來,似如風車一般越來越快,以至于就連空氣都為之發(fā)出呼嘯聲.
最終,當轉速到達預估手感的瞬間,唐蕭林便是將它朝向前方甩去,仿佛中世紀的騎士揮舞流星錘一般,讓整把彎刀似如化作一道流光奔襲向了異化者的門面,從它伸出的雙爪中間徑直突襲,橫向刺入它的脖頸之中.
隨之,只見他迅速拽住因為兩端受到固定而頓時緊繃而起的繩線往回纏繞幾圈在手臂上,再將其猛地向外側一扯,將橫向卡在它脖頸里的彎刀牽動,當場直接從右往左平移,視覺沖擊地割下了它的頭顱,任由腐臭黑血緩緩涌出,在其倒地尸骸周圍逐漸形成一圈粘稠血泊.
......
「00:30」
倒計時停止.
同樣停止在一刻的,仿佛還有時間.
賭場內死寂.
賭徒們臉上的狂熱神情甚至沒來得及變化,湊近端詳顯得頗為滑稽.
他們尚未回過神來.
這短暫的三十秒鐘,卻讓他們不約而同地深陷進其中難以擺脫記憶.
不知過了多久時間......
待這些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賭徒們、下意識第一時間朝向賽場中投去視線,他們這才發(fā)現,挑戰(zhàn)者早已經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場地,不知去了哪里,唯留一地尸骸殘塊表明其曾經存在過.
箭支已被回收完畢.
只不過...在場的所有賭徒,也都已經無需通過箭支來確認身份了.
那開場的二連射殺,足以表明聯(lián)系.
或者...更應該這么說,雖然當事人臉上戴著面具,但他們卻完全感受不到其想要隱藏的想法.
如果硬要舉例的話...就像是外鄉(xiāng)人初到一個地方,單純只是為了怕麻煩事而打算入鄉(xiāng)隨俗,并非謹慎或者恐懼某些事物.
實力向來是一種硬證明.
沒有哪個賭徒會想輕易去得罪一個「近戰(zhàn)」與「遠攻」都堪稱一絕水平的人,無論他背后是否有著強大的背景以做撐腰.
畢竟......
他們都只是一個「賭徒」.
一個膽小怕事、貪財好色、卻又想尋找血腥刺激的「賭徒」.
......
竊竊私語.
已經沒有任何賭徒,去在意那此刻回響在場中的廣播在說些什么.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
在這個聚集地之中,「膽小怕事」可謂也是一種聰明選擇.
否則......
他們也根本不可能活到現在,不是么?
賭徒們要么獨自離去,要么便和自己認識的友人低聲交流自身想法.
......無論屬于兩種情況中的哪一類,他們的本能選擇也終是殊途同歸.
——默默離開.
心中先前因為賭局被干擾而產生的不滿與怒氣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警惕和畏懼.
大部分賭徒皆是如此.
剩余的另外一小部分,雖然依舊帶著敵意,但卻誰也不想輕舉妄動,第一個去當試水者測探深淺,都準備暫時先靜觀其變,跟著人群從出入口離開賭場.
于是,偌大的賭場內很快安靜了下來.
......
“......有什么事嗎?”
推開門扉.
從賽場出入通道回歸的唐蕭林停住步伐,抬眸望向面前抬手擋住自己去路的男子.
“您沒有遵守規(guī)則.”
“使用其他武器,這是違約.”男子臉上帶著淡笑,依然是那副仿佛時刻準備看戲的欠揍神情,慢悠悠道:“所以,很抱歉...經過討論,我們覺得您上一局的參賽無法取數,必須重新參加一次.”
“......「違約」?”
聞言,唐蕭林不由得有些感到好笑,言語便是也不再客氣:“沒想到,貴賭場不僅吃相難看,甚至就連最基本的行業(yè)素養(yǎng)都沒有,只會在這里推三阻四、胡攪蠻纏.”
“你若是換個理由編造,我說不定還會心服口服.”
“但...「使用其他武器」?”他語帶嗤笑:“但凡你的上層們其中有一個長了眼睛,都不會用這個理由惡心人.”
“我已經做到了你們要求的事情,別太過分了.”
他雖然在笑,可眼神卻像是在注視一個死人,毫不掩飾:“一個人如果過于貪心,可是會付出相應代價的.”
見此,男子臉上雖然維持著淡笑,但眼神中的笑意同樣消失.
“既然這樣...那比起「互不相讓」,還是「友善交談」會更好一些,不是么?”
“關于現在討論的這件事情......”他笑著將手收回,發(fā)出邀請:“我們老板打算見您一面,客人.”
“......哦?”
聞言,唐蕭林不由得挑了挑眉:“什么時候?”
“現在.”
說著,男子再往旁邊側了一步,顯出善意:“您離開這里之后,請在外面電梯稍微等候,我已經通知侍者下來迎接您.”
“......”
無言.
聽到這些,唐蕭林也僅是收回目光,繼續(xù)邁步向前.
男子未動.
他只是靜靜等待自己身后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最終伴隨著鐵門的敞開與閉合全部戛然而止.
回首,確認后方道路毫無人影.
放下警惕心的他,這才伸手從懷中掏出了通訊器.
“是我.”
“抱歉,目標再次鉆了我們規(guī)則的空子.”他低語:“他帶著面具隱藏容貌,其他客人們見狀決定先謹慎行事,恐怕不會場外動手.”
沉默了一小會之后,通訊器傳來回應.
“是的,我知道您肯定會有這個打算,所以提前先和他說過了.”
聞言,通訊器內又有聲音傳來.
“是的,如您猜測的一樣,他拒絕了.”
男子給出回復.
“......那么,讓他過來吧.”
“遵命.”
男子沒有說出自己先斬后奏的事實,面色平靜地收回通訊器,仿佛這樣只不過是做了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
待到這個瞬間——
“請問,您們聊完了嗎?”
溫和且禮貌的詢問話音,這才從他背后輕響起.
如同此刻長廊內的寒風,帶來搖曳燭火的寒意.
“————!”
男子面色驚恐地轉過頭,卻只看見了一張面具.
“你……”
視野突然昏暗,身體綿軟無力.
男子癱倒在地,轉瞬再無聲息.
“抱歉,剛才臨走前不小心落下了一件東西.”
這是他失去意識前,耳中聽見的最后一句話——
“我是來取回它的.”
聲音之中帶著笑意,可卻感受不到絲毫溫度.
......
雨還在下.
陣勢雖然已經不再宛若傾盆,卻也尚未有減弱到細如牛毛的程度.
有人持傘.
有人披衣.
站在略微遠離人群的地方,他們張望著連續(xù)不斷從賭場門口走出的賭徒們,似乎是在尋找,又像是在等待.
大約十分鐘左右過后,有一人披著雨衣脫離人群,朝向他們的方向緩步走來.
“抱歉,花了點時間.”
“......”
“沒事,時間也不算久.”
如出一轍.
言語之中帶著歉意.
只不過...這一回,應答者的心性卻已經做不到如初.
“閣下...請問,我的朋友他......”
雨滴落在傘面上止不住地抖動,如同宋彥明此刻心中的忐忑與不安:“他...是否還活著?”
“放心,他平安無事.”
“先前,我只不過是由于一些事情,迫不得已需要暫時借用他的身份而已.”站在他的面前,少年目光平靜,以不再是「劉正偉」的聲音緩緩開口:“如今事情解決,我自然也會還他應有的自由,不再束縛.”
說著,他抬起雙手,遞過去兩物.
雙肩包.
筆記本.
“筆記本第一頁,記載著您朋友現在身處的位置.”
雨水順著他伸出的手掌緩慢滑落,最終從筆記本防水外層的末端悠悠滴墜.
唐蕭林就這么望著眼前這個男子.
男子先前的作為,他都看在眼里.
因此,在他看來——「宋彥明」這個人,有資格獲得這份尊重.
“至于這個背包...里面的東西,都是我用剛才兩場賭局中獲得的籌碼兌換而來的物資.”將遞過去的雙肩包再向前湊近些許表明態(tài)度,唐蕭林毫不退縮,迎著宋彥明的視線再度開口:“這是賠禮,還請務必收下.”
“......”
短暫的沉默之后,宋彥明嘆了口氣.
他選擇伸出了手.
一個放在平時只是尋常不過的舉動,在此刻表達的含義卻可謂重要至極.
也正因此——
“慢著.”
有人伸出手,抓住了宋彥明的手腕.
“你確定要收下這些東西嗎?”
沒有理會身上衣物因為自身突然動作從而被落雨淋濕的冰涼感,持傘的張帆盯向他:“你可知道如果我們收下這些東西,被某些人誤解的話...最終會變成怎樣的情況么?”
“......我知道.”
宋彥明轉頭,同樣對他投以視線,帶著一絲耐人尋味的語氣反問道:“但,你有沒有想過...這位閣下現在愿意現身詳細解釋、態(tài)度和善地給予「封口費」,已經是對我們極大尊重了?”
“而且,不要忘了...阿偉,此刻還等同于在他手里.”
話音清晰,沒有絲毫避嫌.
無疑,這是在表明一種態(tài)度.
無論是裝作,亦或者坦誠,至少他也已經證明了自身的立場.
所以......
“行動開始.”
宛若是在給予面前之人表明態(tài)度的獎勵,唐蕭林同樣沒有避嫌,當著他們的面將筆記本先收回,轉而騰出手抬起指尖,輕抵住了雨衣兜帽的耳部位置,輕聲開口:“把那幾個在暗中窺視的「眼睛」,都解決掉.”
一句話,讓在場的另外三人瞬間毛骨悚然.
“放心.”
仿佛看出了面前三人的恐懼,唐蕭林將手從佩戴的便攜通訊耳機上收回,望向他們:“我只是根據你們做出的選擇,給出了相應的反饋而已.”
“從現在開始,賭場不會再繼續(xù)探知到你們的行蹤.”
他沒有解釋什么.
也不需要去解釋.
只陳述事實即可.
“......原來如此.”
在場所有人之中,原本打算先沉默旁觀靜看事態(tài)發(fā)展的最后一人終是情不自禁輕喃出聲.
這一刻,潘林算是才明白了面前之人只給出一個背包容量的賠禮的理由.
他原先也并非貪婪,不過是好奇.
好奇唐蕭林為何明明贏得海量籌碼,卻只兌換了這么一點拿出賭場.
直至聽見了那句話——
“......把手放開吧,老張.”
已經猜測出真相的潘林出聲,勸說起正在阻攔宋彥明的張帆:“就像老宋說的,這位先生已經給足了我們尊重與誠意.”
“他雖然確實想給我們封口費,但卻為了顧慮我們的安全有特意做過調整.”
“倘若他真心有想要滅口我們的打算...甚至根本無需親自動手,只要不解決賭場派來的眼線任其自然,或者贈送我們大量物資讓今晚參與賭局的其余賭徒目睹見再隨意聯(lián)想,就能夠達到‘借刀殺人’的效果.”
——「“從現在開始,賭場不會再繼續(xù)探知到你們的行蹤.”.
「賭場」確實沒了.
但......
還有「賭客」存在.
“我已經解決了來自「賭場」的實際威脅,剩余來自「賭客」的潛在危險,就靠你們自己想辦法了.”
這,就是唐蕭林剛才所言之語的言外之意.
正如他曾說——這是一份“還請務必收下的賠禮.”
歉意的賠禮.
“呵...放心吧,東西雖然看起來少,但實際上大部分都是需要高額籌碼才能夠兌換的物資.”
識時務者為俊杰.
“大部分都是醫(yī)療物資,剩余則是少量高營養(yǎng)的耐存儲式密封罐頭.”見到明事理的人,誰都會心情好上不少,唐蕭林自然也不例外,于是便索性再度多開口了幾句:“畢竟現在這個世道上,能夠救人的東西可比能夠傷人的少太多了.”
“......時間差不多了.”
“根據我之前使用的安眠藥物的計量來判斷...劉先生,差不多應該快醒了.”微微拉開衣袖,凝視向電子表上屏幕顯示的時間,他決定結束這場交談:“現在,就讓我們各自去干接下來想做的事情吧.”
“永別,宋先生,張先生,林先生.”
將手中的背包與筆記本給予三人,少年轉過身去,毫不設防地將后背暴露,隨即原路返回,朝向賭場走去.
......
不知何時,雨又下大了.
暴雨傾盆,將世間萬物鍍上一層朦朧.
三人離去.
自始至終,他們本就不應該會和這個虛假的第四人扯上任何聯(lián)系.
曾經如此,今后也同樣是如此.
“......接下來,就要做正事了啊.”
有人發(fā)出感慨,嘆息中帶著疲憊.
第一步.
第二步,
第三步......
少年邁步向前,卻仿佛迷茫中的旅者,找不到應該前進的方向.
但,就算如此......
“......就算如此,我也必須去做.”他對自己如此說道.
哪有什么幫手.
從開始到最后,少年都只不過是在演戲而已.
他并未跟誰有過通訊,一切都只是裝模作樣.
當然,少年也并不是喜歡撒謊的人.
在選擇和三人見面之前,他便已經排除了「賭場」派來暗中監(jiān)視他們的「眼線」.
“......抱歉.”
風雨之中,傳來有人愧疚的輕語.
道歉對象并非離去的三人.
而是贈予自己耳機的某人.
“我果然...還是不希望你看見那樣的景象.”
以及,那樣的「■」.
......
少年踏入賭場,轉身關上門扉.
今夜歇業(yè).
不會再有人需要從這里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