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緊攏著眉頭,一雙手攪在一起,步子絲毫不敢有停頓。
終于過了月亮門,小丫頭這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氣。
前邊不遠,便是郡王府內(nèi)院二房夫人的百花堂了。
此時門口站著除了守門的兩個三等的小婢外,另有一個滿頭青絲老嬤嬤垂手站在門口,遠遠的見到他們過來,顧不得腳下,快步的朝著人走去。
“王爺,您可算來了,您快去里面看看王妃吧,王妃她……”姑姑說到此處有些欲言又止,不知該如何表達了,有些古怪的朝著李承嚴看了一眼。
李承嚴朝著何姑看去,止住了她的話。
此時屋子里的人都被遣了出來,便是因為此事事關(guān)重大。
七年前已經(jīng)清理了一次人了,這次可不興再露出什么風聲才是。
何姑姑是許氏的奶母,見了李承嚴的眼神,縮了縮沒有的脖子,只覺得背后一冷,閉了嘴巴,走在前面,掀了簾子,站在一側(cè),讓李承嚴進去了。
屋子里便聽到了東西摔落在地上的聲音,以及壓抑著的唔咽的哭聲。
“王爺,王爺,是不是他們回來了,回來尋仇了!”許氏哆嗦著躺在李承嚴的懷里,身子不停的顫抖著。
眼睛不停的往四處看。
屋里就算是白天,也點了無數(shù)的蠟燭。
蠟燭都是好蠟,火光被拉的細長,紅紅火火的,一如那日滿地滿地的血。
她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故意的。
誰叫誰叫她生了兩個兒子,這才讓她看到了機會呢,不是她的錯。
“你就是自己嚇自己,好好的七年都過去了,之前都沒事,現(xiàn)在又鬧起來了,哪里是屋子不干凈,是有些人手不干凈罷?!?p> “你要是怕了,收拾一下,過兩天去慈安寺住個幾日,你看如何?”
李承嚴的撫摸上許氏的發(fā)頂,手上還殘留著剛剛聽到消息,不小心弄撒了的墨。
因為來的匆忙,卻還未來得及洗凈的墨漬,此時許氏顫抖著身子,就算是有些潔癖的他,也是沒有注意到這些的。
此時他的手和許氏的發(fā)絲觸碰在了一起,在這陰影里,早已經(jīng)分不清,他的手是摸在了哪里。
許氏咽了咽口水,眼淚流的早已經(jīng)沒有了,只是眼睛哭久了,紅腫的厲害。
“我自是知道王爺?shù)囊馑?,但是前兒個剛出事情的時候,我便好好的將院子里清理了一番,可那有什么不干凈的人吶”
她乃府中唯一的嫡長女,自小便學了管家,這么多年來,府中一直都是在她的掌握只中,又哪里有人逃的出她的眼睛。
可越是這樣,她便越是害怕。
“再說,這幾日接到消息,母妃已經(jīng)在回來的路上了,要是,要是我不在府中,母妃又該說我了?!?p> 她說的是李承嚴讓她去慈安寺住幾日的話。
她原本只是一個府伊之女,當初老王妃心里早就有了二兒媳的人選,要不是當初李承嚴跪了三天,她又哪里來的資格進門呢?
是以這些年,除了那件事外,在這府中一直都是小心翼翼。
就算后來,李承嚴承襲了這爵位,老王妃更是不管家事,掌家之權(quán)落在了她的手上,但是她任舊感覺到自卑。
特別是在老王妃面前,她對待任何事情都要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差錯。
自從李承淵出事后的次年,便遠離了東郡,日日念佛整整六年從未回府過,這次難得回來,她又怎么敢,也不會此時離家的。
就算別人不說什么,落在別人耳中總是不好。
母妃早在兩個月前便說了回來,臨近婆母回來,她這個做兒媳婦的卻去了禮佛,像什么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對婆母不滿呢。
兩個人在一起這么多年,李承嚴自然知道許氏的不安,他吻了吻她的發(fā)頂,輕撫著她瘦弱的肩膀,溫柔的說道:
“母親不會說什么的,要是害怕,我讓淑華回來陪著你可好?”
李淑華便是李氏的嫡女,前幾日許家老夫人病重,說是想念外孫女,李淑華便回了許府侍疾。
許氏撇了撇嘴巴,知道娘家叫淑華回去哪里是侍疾。
分明是想讓淑華和哥哥的孩子走近些,可淑華乃是郡主,她嫡親的女兒。
就算娘家再親,可她終歸是潑出去的水,就算老王妃不會說什么,她也是舍不得女兒到她哥哥那邊受苦的。
想到這兒,她自然是只好點了點頭。
她不好去說什么,更不好意思,女兒才去兩天便急著要人,那意思也太明顯了一些,母親和哥哥該要寒心的。
王爺去接人倒是最好不過的了。
想到這兒,這幾天的陰郁終于驅(qū)散了一些。
“聽王爺?shù)?,只是王爺,馬上便是那兩個孩子的生辰了,要不要派人去慈安寺給兩個孩子在廟中做場法事呢”
她終究還是有些放不下此事,有些憂心忡忡的說道。
“你看著去辦吧,母親也一直掛念著那兩個孩子,否則也不會這次特地在”
李承嚴說到這兒,他突然頓住了,想到了許氏的害怕,嘆了口氣,充滿寵溺的眼神望向她,溫和的說道:
“罷了,你不要多想,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內(nèi)宅的事情便交給你了,有什么難處便和我說?!?p> “我知道了,王爺辛苦了,你也要注意著些身子。”
“我知道了”說著,替許氏壓了一下被子,便倒退著走去,直到門簾這才轉(zhuǎn)身,疾步離去。
身為康平郡王,他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
而且他并不是想著坐吃先輩留下的恩澤的人,再過月余便要入冬了,秋獵的日子就近在眼前,若不想辦法在嘉慶帝面前露個臉,那他所有的抱負又有何用。
當初費盡心思得來的爵位又有何用,難道只能看茂兒的了嗎?
不,他不甘心。
亦如,當初他不甘心,哥哥繼承爵位一般。
陰冷的空間里,四處彌漫著潮濕和腐爛的酸臭味兒。
一陣一陣的像是索命的鬼魂,前赴后繼的朝著她涌來,將她的心肺壓的一陣一陣的喘不過氣來。
心上像是有一團火在少,又如刀子一般在哪兒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