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巳時
“夫人,尹家二小姐于世子府外請見。”
荷枝從遠處走進了朱木紅漆的涼亭中,對坐在亭中,正在賞景品茶的蘇夫人道。
“尹家二小姐?”蘇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盞,面色中顯然帶著些吃驚,“那個叫尹如盈的?”
“對,就是那位?!焙芍c頭道,“正在府外侯著呢,說是多日沒見她姐姐,甚是想念,今日特來拜訪?!?p> “她來干什么?”蘇夫人拿起茶盞繼續(xù)喝了一口,顯然很不耐煩道,“想念姐姐?栩姨娘進世子府的門約摸也有半年的光景了,這半年來,倒也沒見她來過幾次?!?p> “那還不是夫人給嚇的?!焙芍p笑道,“想栩姨娘剛?cè)腴T時,尹家小姐可是成天成天地跑過來,要不是夫人那次狠狠給了她一個下馬威,把她給嚇得魂都沒了,她還不知道要跑多少回呢。”
想起那時候的事,蘇夫人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
說起那時候啊,她可真是夠不待見他們尹家的,偏偏這個尹如盈,還要一次又一次地往槍口上撞,成天成天地給她添堵。
“說起來,小七還算是居功至偉的大功臣?!?p> 蘇夫人想起尹如盈當日落荒而逃的樣子,漸漸笑得合不攏嘴。
也不知道尹如盈手臂上那幾條血淋淋的傷口,到底是好了還是沒好。
“我是聽說,小七當日把那尹家小姐,可是傷得不輕,到如今,手臂還留下了幾條小疤呢?!?p> 猜透蘇夫人的小心思,荷枝順勢而言道。
“只不過,她今日來作甚?若說是想栩姨娘,我是萬萬都不信的。”
蘇夫人皺起了眉毛,面色沉沉,她頭痛的毛病剛剛才有所緩解,這尹如盈,怎么又要來犯她的沖?
“管她今日來作甚?”荷枝輕松道,“若是她今日還懂規(guī)矩的話,就權(quán)當讓她進來走一遭,若是她今日有什么不敬或是讓夫人糟心的話,就再給她一個下馬威,讓她今生今世都不敢再進世子府的府門。”
“只怕僅僅是見到她,就夠讓我糟心的了?!碧K夫人擺擺手,有所無奈道,“罷了罷了,你去讓人叫她進來,免得讓外面的人看見說世子府里的人不懂得待客之道?!?p> “好勒?!焙芍︻I命道,“我這就派人去辦?!?p> 蘇夫人揉了一下眉心,還是不免在腦海中苦思尹如盈今日來的動機。
莫不是,她還對承兒不死心?
蘇夫人頓時發(fā)覺,對這尹如盈,她心中早已厭惡至極。
“如盈見過蘇夫人。”
蘇夫人淡淡睨了一眼,腳下跪著的,是一個淡粉色衣裙的少女,圓潤的小臉蛋,單看起來還是蠻小家碧玉的,五官長得不是特別精致,但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組合到一起,雖不至于有多賞心悅目,總也不缺看得過去這一說。
“尹家小姐,今日怎么有空來世子府上走一遭?”
蘇夫人繼續(xù)喝著自己的茶,語氣不咸不淡道。
“幾個月不見姐姐,如盈甚是想念,又不敢隨意到府中打擾夫人清閑...”
“那今日如何又敢了?”蘇夫人手端著茶,有意無意道。
還跪在地上的尹如盈睜大雙眼,差點就要朝蘇夫人怒目相瞪了。
這個老巫婆,對自己竟這般言語,真的當自己也和你府上那個廢物白癡一般任人欺凌不成?
“今日路過世子府,就想著...”
好不容易按耐下自己的大小姐脾性,尹如許剛開口還沒說完,卻被荷枝給一言打斷。
“尹二小姐的手臂怎么樣了?小七上次太不聽話了,沒給尹二小姐造成什么困擾吧?”
尹如盈心中一把火差點噴了出來,這事不提還好,一提她差點忍不住掀了這世子府,恨不得燉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雜碎。
那幾道傷疤,至今是她心中的痛處,想她尹如盈天生麗質(zhì)、膚如凝脂,卻因這手臂上的幾道難堪的傷痕,從此要將自己的手臂遮掩得嚴嚴實實的,為此,她還只能將自己許多自此以后再穿不得的漂亮衣服給一把大火給燒了,認真起來別提有多惱人了!
偏偏這虧還吃得冤枉,人家世子府是朝廷大家,連天下至尊的皇上都得禮讓顧忌三分,更別提他們小小的商戶之家了,哪敢找他們?nèi)ヒf法、負責任。
還有那只畜生,她打聽之下發(fā)現(xiàn)它竟然還是友邦特意呈進的貢品,你說那混蛋的西蜀,進貢點什么不好,竟然進貢一只愚笨如豬、兇狠如狼的畜孽來。
想想她尹如盈,長這么大就這么狼狽過一次,真是捶胸頓足、可氣可惱!
“再大的困擾,都礙不過夫人府中一草一木的身份尊貴?!?p> 尹如盈鐵青著臉,咬著牙暗自氣憤道。
在場的人又有哪個不知道尹如盈言中之意的?只覺得這小妮子真的才是不知天高地厚得蠢笨如豬,就連當著什么人的面,什么話能說,什么話不能說,心里都沒個掂量的。
尹如盈倒好,跪在那里,一臉可笑的坦蕩模樣,不但一點都沒覺得自己言語不當,還一心認定自己已經(jīng)夠含蓄的了,只恨沒指著老巫婆的鼻子又打又罵。
“是啊,世子府中的一草一木,那件那樣不比外頭的碎瓦雜草來得好?”
荷枝見蘇夫人即將動怒的樣子,連忙輕鄙不屑地回擊尹如盈道,這對尹如盈的懲治是小,大夫囑咐下的夫人不能動怒的叮囑是大啊。
尹如盈對自己口中吐出來的好歹分辨力低,但對別人話中針對于自己的部分卻是異常敏感,她清楚地聽出來了荷枝是在把自己比作碎瓦雜草,輕賤到不行。
正準備如市井之婦般跳腳大罵,從遠方快步行過來的一人,卻將她盛大的怒火頓時一一澆滅。
“拜見母親?!?p> 來人是一少年郎,膚色成健康的小麥色,在日光下閃爍著耀眼的金光。
只見他大步行向涼亭,沒有半分停留,徑直對著蘇夫人所在的地方,單膝跪下。
“承兒?”
蘇夫人不由詫異,承兒來此處干嘛?自己并未叫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