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個女人要隱藏自己的心思,那么別人是很難猜得透的。安茉莉是極為矛盾的,哪怕到了今天她已經(jīng)披荊斬棘得到了一份很安穩(wěn)的工作,一個很不錯的男朋友,她的心底依舊對徐嘉羨難以忘懷。得不到的或許就是最好的。
安茉莉坐在辦公桌前,仔細研究公司新產(chǎn)品的市場公關(guān)活動。畢業(yè)之后,她以優(yōu)異的成績和面試中良好的溝通表現(xiàn)順利拿到了信遠集團的offer。信遠集團是香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企業(yè),一向著重于細致的管理,和文化上的融合,能進信遠工作的人最起碼都是名校畢業(yè),又家世不錯,對于安茉莉這樣家境貧困的人來說,要進信遠需要比普通人花費更多的努力來成為那千分之一的概率。
安茉莉才進公司半年,剛過實習(xí)期轉(zhuǎn)正,依舊被分配到組長路喧白名下。路喧白年紀不大,剛剛過完二十八歲的生日,長得一表人才,做事勤勤懇懇,來信遠工作不過短短三年便已經(jīng)晉升為組長,亞太區(qū)的大boss林茗非??粗芈沸椎哪芰Γ幸馓岚嗡ハ愀劭偣井敼P(guān)部門的副經(jīng)理。
安茉莉是個很有拼勁的女孩子,這一點我和她多年的朋友不會看不出來。說實在的,就是這樣一個平日里不言不語的女人,我實在沒有料到她居然會去應(yīng)聘信遠的公關(guān)部門。安茉莉說:“人往往會被自己所不擅長的左右,以至于到達一敗涂地的境地,我不想有一天被人抓到我的弱點,所以越是不擅長,越想要去挑戰(zhàn)。”
路喧白剛剛開始帶安茉莉的時候,也覺得她實在是不擅長留在公關(guān)部門,畢竟公關(guān)部門需要極善言辭交流,而安茉莉顯然不是那樣八面玲瓏的人,“Molly,我覺得你真的不適合當一名公關(guān),換個別的部門吧!”
大約是路喧白的這句話激起了安茉莉的斗志,帶著一點初生的牛犢不怕虎的傲氣,安茉莉不甘心道:“試用期三個月,現(xiàn)在連一半的時間都沒到,下定論未免太早,我一定可以做好的!”
“我只是為你的前途考慮,早點改行可以早點適應(yīng)。”路喧白手中的鋼筆一點一點敲擊著桌面。
“謝謝組長的好意,有個成語叫從一而終,我認定的行業(yè)就一定要做到最好!”安茉莉堅持自己的想法,連路喧白都拗不過她。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道最終讓路喧白動搖,留足了她三個月,果真,安茉莉也的確沒讓他失望。
人說努力的女人最美,那時候的安茉莉帶著一股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剛烈性子,確實是有一種別樣的魅力。說起安茉莉的英文名字,路喧白還曾調(diào)侃過,“你的中文名叫安茉莉,我還以為你的英文名會叫Jasmine或者Emily?!?p> 安茉莉帶著單純的笑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清新茉莉,“若是那么輕易就被猜到,大約會少了很多趣味吧!”既是在說名字,也是在說人。
路喧白不置可否,只是捏著安茉莉的名牌意味深長地露出一點欣賞的笑意。
飛機降落在虹橋機場,徐嘉羨像是算好了時間一樣在飛機著陸的那一刻醒來,每每飛機降落的時候是我覺得最煎熬的時刻,頭暈?zāi)垦?,幾欲嘔吐,渾身上下都覺得十分不舒服。背上忽然多了一只手,一下一下輕輕拍撫著我的后背來緩解我身體的不適。
干嘔了好一會兒,我才直起身子,軟軟靠著椅背休息。“喝點水吧!或許會好些。”徐嘉羨伸手遞過來一瓶打開的礦泉水。
我微瞇著眼睛,也不知他什么時候問空姐要的礦泉水,胃里的不適又返上來,我來不及多想,連忙抓起徐嘉羨遞過來的礦泉水,猛然灌了幾口,舒潤的感覺的確讓我平復(fù)了不少?!爸x謝?!?p> “不用客氣。”徐嘉羨的唇邊牽出一絲苦笑,他們之間竟然走到這樣陌生的地步,真不知道是命運的捉弄還是必然的發(fā)展。
徐嘉羨執(zhí)意送我到我的住處,我無可奈何,只能任由他的意思來。我本想將請柬還給徐嘉羨,剛一踏進家門,言希的電話就來了,我心中一頓,為了在巴黎的事情,我心中無比愧疚,那么好的機會最終也沒能把握住,我欠了言希一個道歉,“喂,言希?!?p> “終于舍得回來啦?”言希的語氣帶著一陣輕快,復(fù)又變得有些傷感和凝重,“蘇阿姨的事情很遺憾沒有能親自過去致禮,人死不能復(fù)生,你要節(jié)哀?!?p> “我知道的?!毖韵U惶崞鹞覌寢?,原本就不高漲的情緒更加難掩悲傷,我的聲音變得有些艱澀,“言希,巴黎的事情我很抱歉搞砸了,你好不容易給我求的機會,是我連這一點小事都做不好,讓你失望了。”
“你不用抱歉,事情我也聽薛方說了,公司的人也不是傻子,薛方調(diào)出了那天的監(jiān)控錄像,又有樂意提供的手機錄音,證據(jù)確鑿。至于梁謹月,人事部那邊自有安排,不過這樣不擇手段,心思狠毒的員工,我們尚希集團是萬萬不會留的?!毖韵T缇吐犝f了巴黎那邊的事情,她只是懊惱在好友最失意的時候竟然不能第一時間給予最大的安慰。
我隱隱含了一縷驚愕,完全忘記了徐嘉羨還在我家,當初薛方雖然沒有大加斥責(zé)我,但到底也禁止我參與那次的拍攝,可事后他竟然還去特意調(diào)查了一番,驚愕之余,還有一份感動。我也沒有想到樂意最終還是將那份錄音交了上去,原本我以為她不過是嚇嚇梁瑾月而已,畢竟是三年的同事,但到底還是為了還我一個清白原原本本將事情全盤托出。
這番委屈是沒有白受,想起梁謹月,我微微有些惋惜,她急于陷害我,難免無法顧慮周全,這才忽略了還有監(jiān)控錄像,即便沒有那段錄音,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她終究是自食其果。我不會再記起梁瑾月這個人,因為不好的事情不值得我一再銘記在心上。
“謝謝你,言希,也替我謝謝薛組長……和樂意。”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別人待我好一分,我便回報十分。
“好的,私人派對的事情你不用勉強自己,想來就來,不想來……就算了吧!原本也是想讓你開心開心,忘記那些不愉快的事情。”言希善解人意道?!皝淼脑捳醚Ψ胶蜆芬庖瞾恚斆娓兄x。”
她這么一說,我反倒不好意思拒絕,“既然是讓我開心開心,那我不去豈不是太對不起你的一番心意了?放心吧!后天我一定準時來。”
“好!等著你呢!”結(jié)束了和言希的通話,我才意識到忽略了一直等在那邊的徐嘉羨。
我?guī)е唤z歉意,道:“不好意思,打了個電話倒是忽略了客人,要喝杯熱茶嗎?”
“不必了。”徐嘉羨一聽就知道我在敷衍,也不愿意空對著心不在焉的我,即使他深愛著一個女人,亦有自己的尊嚴?!澳愫煤眯菹桑∥蚁茸吡?!”
徐嘉羨走了,屋子里又恢復(fù)到平常的冷冷清清,我環(huán)顧四周,面對一堆死物,即便是在陽光籠罩下,也依舊掩蓋不住我的孤寂。其實,我真的很孤寂吧……
周六的清晨,我特意去了理發(fā)店,將分了叉的長發(fā)修剪到齊肩。理發(fā)師看著鏡子里的我,極力推銷道:“小姐,你真的很適合這款頭發(fā),如果能再剪個劉海或許會更好,最近時下非常流行。店里搞活動,燙個頭發(fā)不會很貴的?!?p> “不用了。”我不喜歡劉海,大約那會讓我想到梁謹月,況且時下流行的并非一定適合我?!熬瓦@樣就可以了。”
言希的私人派對設(shè)在上海近郊的一棟別墅里,這里的地理位置很隱秘,絕對不會有其他不相關(guān)的人來打擾。言希是尚希集團的小公主,又是唯一的繼承人,而易家又是目前國內(nèi)最大商場的股東之一,易言兩家的聯(lián)姻在商業(yè)圈子里可謂掀起了不小的風(fēng)浪。對于言希和易旻庭舉辦的私人派對,大多有聲望的家族都愿意給兩家一個面子,畢竟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強多了。
我從車上走下來,只身走進別墅,向保安出示了手上的請柬才放我入內(nèi)?!扒嗷岘嚧桑 蔽业谋澈笫且粋€陌生男人的聲音。
我悠然轉(zhuǎn)頭,對上一張笑得邪氣的容顏,我想這樣的笑容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在陰暗的巴黎唯一的愉悅?cè)前菟n,“是你,葉笒?!?p> “你竟還記得我的名字,真令人欣慰?!比~笒一點點靠近我,攜著清雪似的涼意而來,打量起我今天的一身裝扮。抹胸短裙,于禮服款式上實在簡單,但奇就奇在那抹胸完全以手工刺繡而成的絹花織就而成,色彩溫暖而斑斕,裙擺以香檳色的歐根紗制成,配上黑色的高跟鞋,只覺得讓人眼前一亮。
如玉的脖頸間佩戴著白金前開口式碎鉆項圈,既不會奪走禮服的光彩,又不會太過單調(diào)乏味。葉笒只覺得我今天的打扮賞心悅目,“今天見你,倒是比上次的狼狽好太多了。果然……人靠衣裝,佛靠金裝?!?p> “會不會說話?”我瞪了他一眼,落在旁人眼中,我是與葉笒相談甚歡地一同走進來的。“需不需要送你一本說話的藝術(shù)?”
葉笒被我的話噎住,卻一點也沒有要生氣的意思,“今天倒是伶牙俐齒,可不像上一次那么愛哭了。”
“如果葉先生能夠忘記那天的事情,我想我們會是好朋友?!蔽覐氖陶叩耐斜P上拿起一杯雞尾酒,不過,對于葉笒的突然出現(xiàn),我不是沒有一點吃驚,“你不是在法國上學(xué),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學(xué)成回國了唄!葉家和易家在生意上有來往,所以今天的派對我必然會出現(xiàn)?!痹瓉聿皇茄韵5呐笥?。
我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周圍互相寒暄交談的聲音不絕于耳,我與葉笒之間的氣氛卻并不熱絡(luò),甚至說得上有些尷尬,我輕咳一聲,他似乎并不急于打破這樣的尷尬,原本就被動至極的我試圖緩和這樣的氣氛,“你在法國學(xué)什么?服裝設(shè)計?藝術(shù)史?”
“說出來你大約不信,我在法國學(xué)的東西可和文藝一點都沾不上邊?!比~笒似笑非笑地望著我,“你猜一猜?!?p> “商業(yè)管理?法律?醫(yī)學(xué)?”我一股腦的蹦出幾個專業(yè)的名字。
“嗯,醫(yī)學(xué),和醫(yī)學(xué)沾點邊,算你猜對了一半。我在法國學(xué)習(xí)藥劑學(xué)?!比~笒說得很平靜,并沒有炫耀的意味在里頭。
我不免更加吃驚,以葉笒的氣質(zhì)來看,他學(xué)習(xí)藝術(shù)要比醫(yī)學(xué)更加適合?!疤K瓷!”言希找了我好半天,從人群中穿過來,走到我身邊,眼睛卻在葉笒身上打了個漂,“找了你半天,竟是在這里和帥哥聊天。這位是?”
“易太太好,我是葉笒。”葉笒紳士地伸出右手。
“你好,葉先生,易太太這個稱呼我還是有些不習(xí)慣,很多時候明明在叫我,我還以為是在叫旁人呢!所以,葉先生還是叫我言小姐比較好。”言希笑得很大方端莊,我留意到她的身后還跟著易旻庭,方才言希的一番話大抵是說給易旻庭聽的。
“早就聽爸爸說起過葉先生了,今天賞光前來,希望玩得盡興?!币讜F庭說話很圓滑,一看就是生意場上應(yīng)對得益的人。
“易先生太客氣了,”葉笒淺笑,并沒有往日的嘻皮笑臉,“不過,我想有蘇瓷在,這個宴會我肯定會很盡興。”
我承認是我看走眼了,葉笒還是一副老樣子,半點都不正經(jīng),言希疑惑我何時搭上了葉家的獨生子,她正待單獨審問我,就看見不遠處的安茉莉獨自而來,貼身設(shè)計的水藍色露肩長裙將她的好身材勾勒出來,下半身的半透明設(shè)計更是讓一雙纖腿若影若現(xiàn),長長的頭發(fā)簡簡單單盤在腦后,除此之外并無半點點綴的飾物。
“好久不見,蘇瓷?!卑曹岳蚪o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這樣的熱情讓我措手不及。
“好久不見了茉莉,最近還好嗎?”我維持著親和的笑容,面對安茉莉,我的心底無法做到半點介懷都沒有。
安茉莉浮現(xiàn)出一絲恬淡,好像對過去的事情早已看開放下,而我卻像是永遠在那個圈子里永遠逃不開的心魔,“現(xiàn)在事業(yè)也步入了正軌,男朋友又疼愛我,好像不能更好了?!?p> 安茉莉的幸福讓我心頭一刺,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我垂在兩側(cè)的雙手還是流露出此刻內(nèi)心的壓抑,葉笒攬住我的肩膀,我不意他突然做此舉動,“不是說餓了嗎?陪我去吃點東西吧!”
“什么?哦!好!”葉笒對我使眼色,我立即明白過來,接著他的話說下去。
安茉莉望著葉笒摟著我離去的背影,露出和言希同樣的疑惑,“蘇瓷她……和那位先生……”
言希瞥了易旻庭一眼,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對安茉莉徐徐道:“他是葉笒,易家和葉家有生意上的往來,之前就聽說葉家獨子在法國留學(xué),說不定蘇瓷和葉笒在巴黎已經(jīng)認識了,今天大約是舊識相逢?!?p> “原來是這樣。”安茉莉斂去臉上的狐疑,旋即露出一點露水洗過茉莉花瓣的清新明麗。“徐嘉羨今天怎么沒來?”
徐嘉羨這個名字自從我與他分手之后就變成了我們?nèi)酥g最大的禁忌,安茉莉驟然提起,言希心里一沉,不知她的意思,“徐嘉羨說是要晚點到,也不知道現(xiàn)在來了沒來,我先去招呼其他客人,你隨意些?!?p> 樂意穿著一身休閑西裝,那種帥氣逼人的感覺完全不亞于男人,饒是我這個女人也不由臉紅心跳。她的手中執(zhí)著一杯香檳,我溫言道:“謝謝你樂意,相信我?!?p> “不用客氣,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睒芬鉄o所謂地聳了聳肩,她手中的香檳杯輕輕觸碰到我的酒杯,眼底流露出一種令人著迷的光彩,“cheers!”
我抿了一口,忽然想到什么,扯著樂意的手問道:“薛組長呢?怎么沒看見他?我還欠他一個道謝呢!”
“你的道謝我會替你傳達的,薛組長的兒子病了,所以今天不能來了?!睒芬獾氖种覆皇悄欠N纖細的瘦弱,而是帶著微微的肉感,食指上的的黑陶瓷玫瑰金戒指在燈光下帶著一種美好的流光。
“我還有事,回頭再聊?!蔽业拇竭叡3种荒匮诺男θ荩铺爝叺母≡?,美好卻并不容易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