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夢里夢外
別走，維曼，看著我。”楚楠死死地鉗著我的手。
“痛?！蔽野г沟乜戳怂谎?，他真的弄痛我了。
“你這是什么意思？”鉗制的大手松開了。
“你覺得呢？”我低頭看著被掐紅的手腕，嘟起嘴。
“對不起，下手重了，還疼嗎？”他有些愧疚地看我，又伸手過來。
干瞪了他一眼，轉(zhuǎn)身想走。
他想拉我，卻不敢太用力，輕輕地拽了拽我的衣裙。心有不忍，回過頭來看他。
“你生我的氣啦？”他明知故問。
“嗤，我生你氣干嘛？”
“看見麥展陽送花給你，我還想揍他?！笨匆娢一仡^，他不再拽著我衣裙。
“你敢？”我氣呼呼看著他，“他送我花，關(guān)你什么事？”
“幸而不用我動手，已經(jīng)有人收拾了他?！彼粗遥袅颂裘碱^。
“誰又收拾誰啦？你怎的匪氣忒么重?！蔽议_始邁步，“小心學(xué)校開除你?！?p> “現(xiàn)在高枕無憂了，有人替我抹平了?！?p> “啊？”沒見到他的時候，還挺懷念的，而今見了，卻說這樣的話，真真讓人失望和生氣。
“反正沒有人送花給你就行?！彼偨Y(jié)了這一句，“我們正式和好，可好？”
“不好?！蔽壹涌炝瞬椒?，“我現(xiàn)在只想好好靜一靜。”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楚楠愣在橋邊，沒再追上來。
第二天回廣州。
那個寒假，依舊無趣。
安卡一家早早去湖北過年，她們老家，奶奶在。
爸爸的老家在粵北。
爸爸年輕的時候去山東讀書，而后留在山東工作。
粵北的老家的親人只剩了姑媽一家了。爺爺在爸爸年輕的時候就去世了，奶奶前幾年在我們這里住，后來病的嚴重，回粵北——她說，葉落總要歸根的，老家的水甜，老家的人親，老家的那把黃泥才是根，這話似乎說了才不久，便不在人世了。
時光荏苒，事過境遷。
即便高中的同學(xué)再一起相聚，那氛圍，那味道，已然不同。
大家業(yè)已成熟，該說的不該說的，拿捏得精準，便沒有那種無拘無束了。
陪爸爸和樊姨去附近的城市游逛，爸爸很喜歡。樊姨從小看著我長大，看我們喜歡，她也高興。或許跟爸爸沒扯結(jié)婚證的原因，或者別的原因，她沒有生育，待我挺好。
我心里即便沒把她放在娘親的位置上，也是至親的了。
或許不是親生的緣故，她極少說我短處，盡夸我；批評的的任務(wù)，一般落實在爸爸肩上。有段時間，我覺得她甚親，不光不說我，還幫我瞞著爸爸——偶爾我干了壞事。
但更多的時候，我是認為她為我做的一切，只不過想讓我認同她，有一點我是根深蒂固的——她為了獨得我爸爸，跟爸爸一起把我媽媽趕跑了，然后他們帶我來廣州……
現(xiàn)在想來，做后娘真的不容易。尤其我這種經(jīng)歷這么復(fù)雜的孩子。
春節(jié)過后，我按原計劃回校，為了避開春運回潮高峰，年初五我就離家回校了。
動車的玻璃窗外，節(jié)節(jié)后退的青黛連綿的群山，換成衰草枯枝的平原的時候，辰市到了。
家家戶戶張燈結(jié)彩，一派喜氣洋洋。北方的人較之南方人的內(nèi)斂，會鬧騰，表達的夸張、色彩斑斕。
飯?zhí)眠€有三天才營業(yè)，校外的飯店也多數(shù)還沒營業(yè)，只好找來珍藏在床底下的火水爐，慢慢燉起了小米粥。
全宿舍唯一的火水爐，是應(yīng)急用的，哪個同學(xué)不舒服了，不想吃飯?zhí)美锏娘埐?，就拿它來熬粥?p> 好在第二天，對面鋪位的楊柳玲也回來了。
太熱鬧，人多嘈雜我不喜歡，形影孤單我也倍感難受，柳玲一來，甚好。
與她去辰市的某個國際旅游團，報了去九寨溝的五天游。
辰市的風景基本游覽過，九寨的風景果然如傳說般美麗。那冰掛，當然不是洛珂湖畔的柳條上的，或者洛珂山上的那種。那種天然渾成，用童話來形容只是有不及無過之。
它的銀裝素裹，不僅僅在或藍或綠或黃的平靜如鏡的水面上，如冰山。
漫山的枝叉上的冰掛，那是一樹一樹的花開。
滿山的雪景，倒映在五顏六色的水里，最神來之筆，難以言美。
冬天的阿壩是婀娜多姿的，不是千里冰封，那精致和五彩斑斕，縹緲在寒煙籠罩里。
柳玲就是院校里的阿壩——她是一支獨秀的，不止對愛情，她有獨到的理解和堅持，對學(xué)問，也一樣。
后來，她去加拿大讀研究生，第二專業(yè)讀計算機，畢業(yè)后沒再回國。直到今天，我和柳玲還保持聯(lián)絡(luò)。
她是我們宿舍里唯一沒有在大學(xué)期間浪費一丁點時間的，像她說的，她不想在畢業(yè)季的時候，哭倒在洛珂湖畔。
可惜我做不到。
春去秋來，又一年九月金秋。
我上大三。
開學(xué)不久的一個周末，師兄師姐們組織了一次聚會。
大二那一整年的聚會我沒有參加，目的當然要協(xié)助忘卻楚楠。我已經(jīng)漸漸地，不再想起他。只是，夜半偶爾的被他驚醒在夢里，然而，只要彼此不再見面，我就能自欺欺人的將日子過下去。
那次跟柳玲去九寨溝回來，我就幾乎天天跟她在一起。跟葉小燁那種嬌小姐不一樣，她有超強的理性與獨立，這成了我崇拜和學(xué)習的對象，自然也影響了我。
對于這次聚會，我信心滿滿，認為自己可以做到跟楊柳玲一樣百毒不侵，是時候考驗自己了。
可是跟預(yù)期的不一樣，楚楠并沒有去，我的考驗沒有了標的，有些懊喪。
早早從聚會中退出來，天未暗。
回宿舍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的，竟然信步去了洛珂湖。
湖畔楊柳飛揚，幕墻一樣有了金黃的顏色。
拾級上階，忽見一熟悉的背影，似乎在背書。
霎那間我呆住了——夢里尋他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我對自己說過要對他百毒不侵的，那么多日日夜夜的告誡，此時卻化作一層層漸進的思念，心中夢里念念不忘的人，就在那里——倚欄處。
腳上生了銹灌了鉛般，竟挪不開步伐。
臉上不知什么時候，有了兩行濕濕的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