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牛小子撞鬼
我沉默。
張茜著急,“陸經(jīng)理,您是同意了?”
“嗯……換了別人,我肯定不同意?!蔽阴久?,慢悠悠說,“但張茜你,我似乎不好拒絕?!?p> 我嘴里這么說,心里卻在歧笑她——她遠遠不知道,她那好徒兒是有多懼怕我。
“徒兒,快快謝過陸經(jīng)理。”張茜像撿了大便宜一樣高興地綻開臉。
果然,牛淼一臉不情愿,耷拉著肩膀,正眼不敢瞧我一眼,用蚊子哼唧唧般的聲音,不情愿不愿地謝了我一句。
寧愿被親戚呼來喝去,也不愿與我同住一屋檐下,這該是多大的仇恨或者恐懼。
當然他屬于后者,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是這樣的了。
我很好奇。
“按這個地段,租金1500?!睆堒缫呀?jīng)笑得合不攏嘴了,“徒兒,今天就搬過來,免得那么受氣?!?p> “張茜?!蔽倚碧稍谏嘲l(fā)上,有氣無力地笑,“你未免太不心疼我了吧?!?p> “哦?!彼樣?,“那么,明天吧,正好周六,不用上班?!?p> 牛淼又微弱地哼唧了一聲。我已經(jīng)沒甚心情聽他哼唧什么了,眼皮像鉛球一樣重,墜拉得我只想昏睡。
師徒倆識趣地與我道別,我揮手。
聽見大門嘀嘀地響了兩響,知道門已經(jīng)上鎖,我安心地睡去。
這晚酒勁過后,伍海彥老跑進夢里來,隔紗一樣縹緲地跟我說些不甚明了的話,恍恍忽忽地,天就亮了。
起身盥洗。
然后煮面條,做早餐,腦子里飄著夢境里伍海彥的影子。
忽地有人撼天動地地敲門。
原來是張茜和她的徒兒。
“??!這么早?!蔽一仨屏饲茐ι系拇髵扃?,短針指著8點,“等一下哈?!蔽胰氯?。
還穿著睡裙呢——哎呀,這真是很不方便呢,牛淼一住進來,我就須得甫一起床就得正裝待發(fā),他可不是安卡。
昨夜迷迷糊糊地,想著牛小子像看鬼魅一樣的眼神看我,怎么也沒想到他居然同意搬過來。
暗暗反悔,但木已成舟。
我就是自信過頭了,才招致如此。
趕緊回房換衣裝。
開門。
然,堵住門口,與他約法三章:
1、不能穿著短褲、背心出入客廳、廚房;
2、只能在自己的房間和客廳、廚房活動,別的區(qū)域不能指染;
3、廚房只有一個,不能跟我搶用;
4、冰箱只能占用三分之一,歡迎自帶;
5、干凈衛(wèi)生。
“沒問題。”牛淼居然很輕松地答應了。他東西不多,一只行
旅箱,一個背囊。
他對著我依舊能看鞋子就不看人,我指了指隔著客廳的主人房的對面,隔著客廳的另一間房,“那房間你的?!?p> “哎。”他應了一聲就提了行旅往屋里走。
在想這牛小子是不是進了房間,就永遠都不會出來見我了?
張茜問我吃過早餐沒有,我才想起廚房里煮著面條。
一陣小跑進廚房,幸好沒蓋鍋蓋。
“要不要一起啊,張茜?”
她走進來,回答說不用,已經(jīng)吃過了。然后動手,幫我洗香菜。自從何洋被指定以后,她曾不大不小生了我的氣。
后來,何洋調(diào)去清遠,但沒多久又回來,她終于徹底明白不是我在搞鬼了。
現(xiàn)在的張茜又是以前的張茜了。
“那……他還是個孩子,挺乖的?!彼_始嘮叨,“看見他,就想起我弟,也是這般年紀?!?p> 難怪。
“好的?!蔽疫叾肆嗣鏃l往客廳里走邊問,“牛淼,你吃面條嗎?”
“謝謝陸經(jīng)理,我吃過了?!彼谖堇锘卦?。
張茜進房間里去幫他,我吃我的早餐。
就這樣,牛同事與我住在同一屋檐下,他早上要趕地鐵,起的也很早,大約六點半的樣子已經(jīng)出發(fā);下午一般我先回到家,如果有興趣做飯的話,我可以做自己喜歡吃的食物,但一般牛同事是很少在家里做飯的,他都是在外面解決了肚子問題才回來。
彼此相安無事。
不是一般的相安無事,是非常地相安無事——在單位里,我是他的上級,與他撞面機會極少,回到家里,他就像鯰魚進洞一樣,進了房間就窩著不動了,洗刷之類的清潔工作,都在我離開客廳之后。
因為主臥房里有洗手間,我也是早早地窩房間里了。
只是一周后的一個晚上,12點多了,忽然口渴醒來,去廚房喝水。
我剛走到客廳,牛淼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出來,他剛一見到我,就失聲大叫了一聲,那種驚叫叫出了我一身雞皮疙瘩,被他嚇得也尖叫起來。
“怎么啦?”我顫聲問,連忙開燈。
燈光下,他蹲在地上像抖動的糠篩一樣顫抖。
“怎么啦?”我不安,左右顧盼,沒發(fā)現(xiàn)屋里有什么異常的東西。
他低眉垂眼看地板,使勁搖頭。
忽地想到他一直不敢直視我,一直害怕我,是不是自己突然出現(xiàn)在客廳里,嚇到了他呢?
“我嚇到你了?”我輕聲問,他已經(jīng)停止顫抖,挨著沙發(fā)坐了。
“是……哦,不是?!被蛟S驚魂未定,他有些語無倫次。
心里一陣陰風吹過,吹得整個人發(fā)憷。我又不安地環(huán)視一周屋子,所有的東西都在燈光下靜默著,難道,屋里真有什么嚇人的東西?難道牛小子撞鬼了?
“除了看見我,你看見屋里有別的東西嗎?”我鼓氣勇氣,斗膽問他。
真害怕他會說是——假如他說是的話,我是不像他一樣失聲大叫。
“沒有。”我終于聽到蚊子般哼唧的聲音,我的肩膀頓時松垮下來。
“被你嚇死?!蔽也幌朐倥c他糾結,許是其他什么原因,許是我長得像他小時候極度懼怕的人,許是他向來害怕領導,許是……一千種可能在心里闖過,我沒了興趣。
我去廚房喝水。
回來的時候,他還杵在那里。
“一會兒你關燈。”我說完,回房間。
好在以后的日子里,偶有突然撞見我的時候,他再沒有發(fā)出那種極度恐懼的聲音。
如此便好。
即便我真的怎么讓他害怕,但作為一個男生,他必須接受這樣的磨礪,我因為自己成了鍛煉他的工具而沾沾自喜。
事實上,他也漸漸地,敢主動跟我打招呼了。
他回來晚了,會進門說我回來了,早上會說我先走了。
我又很好地改造一個下屬,這讓我很有成就感,幾欲飄飄欲仙了。
紫小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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